“所以刚刚是跟谁聊天的？”邢绍屹还是好奇，忍不住追问。
“嗯？”苏林生都快忘了，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啊，那个啊，我堂弟。”
堂弟？邢绍屹大脑转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有这号人物。
“何意。”苏林生说。
这下邢绍屹想起来了。
那个当初在机场分别抱着苏林生哭得要死要活的孩子。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他问。
“嗯，他现在在国内，得亏他回来了，不然出去玩都有些麻烦。”苏林生拿出手机拍了张桥上夜景。
“嗯？帮你看家？”邢绍屹打趣道，拿出手机在苏林生看不见的地方也拍了张照片。
照片不是桥也不是湖，是人。
“帮我看猫。”他把照片发给易然，然后又从相册找出千层的图片给邢绍屹看，“可爱吧？”
照片里漂亮的小加菲猫乖巧的窝在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好看白皙的手指舔，应该是被那人无条件允许的。
隔着照片都能看出主人对它的宠爱。
邢绍屹嫉妒起了这只猫：“你也养猫？”
“也？”苏林生意外抬了下下颚，“你这么忙也养猫？”
“我这是看上去比较忙，其实我挺闲的。”邢绍屹委婉暗示，希望对方知道自己闲以后可以多来找他玩。
苏林生哪儿能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
他往对方身边走进了点，眼神看向这人口袋里的手机：“分享一下？”
啧。
现在邢绍屹嫉妒起了两只猫。
“好漂亮。”等看到图片的时候，苏林生由衷赞叹。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白色黄蓝异瞳波斯猫，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简直就是一小主子。
“确实挺漂亮的。”邢绍屹又给他看了两张照片，“我那个微信头像也是它，逮着哄了好久才给我拍。”
“这么难哄？”苏林生笑了，“这么比起来，我们家千层还挺粘人的。”
“你这好像是在跟我拿亲儿子攀比。”邢绍屹无奈。
“可不是亲儿子吗？”他琢磨了一下这比喻，自问自答，“还真就是。”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我儿子没你的听话，我败了。”邢绍屹很配合他，“你儿子叫啥？”
“千层。”苏林生说，想了想又补充道，“苏千层。”
亲儿子可不就是跟自己姓吗？
“你这……”邢绍屹一时无言，“很有想法啊。”
“谢谢。”他从善如流接道，“你的呢？”
“姓邢。”
“……”
苏林生很想跟他说一句“废话”。
他现在告对方抄袭可以吗？
大概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回答很欠揍，邢绍屹最后挽救了一下自己：“名字……不太方便说。”
这话一出苏林生也不再问了，本来就是顺口一说，他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这么神秘？”职场生活让“缓解尴尬”“给人台阶”成了他的被动技能。
“也不是神秘。”邢绍屹语气有点为难。
苏林生明白了。
不是神秘，是不方便让他知道。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是他现在有点不舒服。
算了，毕竟关系是前男友，他俩现在能这么和谐已经很好了，要学会满足。
他安慰了一下自己。
但这世界大概特别恨他，他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邢绍屹一句话就给他击溃了。
“你别多想，不是不能让你知道，是怕你知道。”
苏林生一愣，怕他知道？怕什么？
还不等他仔细琢磨，思维就被打断了。
“二位需要买房吗？看看吧，锦绣这个地段价位地形都很不错的。”一个长得还算秀气的姑娘拎着一袋扇子走到他们面前，很热情地推销着。
“不需要，谢谢。”苏林生等她说完一段换气的时候礼貌打断。
小姑娘明显被噎住了。
邢绍屹叹了口气：“我们看看吧，谢谢。”
小姑娘这才愣愣的给他拿了个扇子转身离开。
“你要买房？”苏林生不解。
“不是。”邢绍屹转了一下那个印满广告的扇子，“要来给你扇风的。”
“啊……”苏林生干巴巴道，“谢谢。”
“不客气。”
说罢邢绍屹也不把扇子给他，自顾自给他扇了起来。
四周一下子变得凉爽起来，但是苏林生却觉得有些热。
湖边的灯光变了又变，从红到蓝，再从蓝到绿……转了几转再次变为红。
他们又走回了一开始出发的林荫道。
“要回去了？”邢绍屹不舍问道，说实话，他很想听到否定回答。
但人生往往事与愿违。
“嗯。”苏林生答。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说不失望是假的，但邢绍屹还是跟他告别。
“好，你也是。”
邢绍屹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临走前还把衣服给他重新披上，带走了再也用不着的广告扇子。
“邢绍屹。”苏林生看着手上的领带，心情复杂地喊住了对方。
邢绍屹脚步顿住：“嗯。”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时隔多年忽然回来？
为什么要抢那个项目？
为什么要靠近我？
为什么……
要对我这么好？
苏林生想问的太多了，但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该是这样的。
邢绍屹应该是恨他的，就算不恨，也不该是这样。
他可以面对冷漠的邢绍屹，可以面对处处跟他作对的邢绍屹，也可以面对嫌恶他的邢绍屹……
不管是那种，都不该是现在这样，对他这么好、这么温柔，甚至会让他有一种，对方还喜欢自己的邢绍屹。
他苏林生有千千万万的不好，但是偏偏在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好过了大多数的人。
也不知道邢绍屹有没有听懂他的问题，反正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回答。
就在他以为是对方没听懂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收到了今晚最大剂量的助眠剂。
邢绍屹说：“别想太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太晚了，回去早些休息吧，晚安。”
别想太多，随你怎么理解，你理解的就是我的答案。
等会到酒店，苏林生还没从这句话当中回过神来。
“啊……”他扑倒在床上，把脸朝下埋到被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翻过身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点开了图库。
里面今天的照片一共就三张，都是刚刚拍的。
一张是湖边的夜景，一张是桥上的风景，还有一张，是邢绍屹。
当时大概是被魂穿了，看着对方解领带，下意识就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幸好没被发现。
有点糟糕，情况有点不太好。
苏林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忽然发现，面对邢绍屹的时候，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了。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邢绍屹对他好像也还有点不太对劲。
这不是个好兆头，那样的人，不能再被他拉下高台跌进泥沼里了。
一次是冲动，可以被原谅，也可以有重来的机会；但再来一次，他自己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想着，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邢绍屹]：我扣了总经理这个月的奖金。
苏林生失笑。
[苏林生]：暴君？
[邢绍屹]：当然是找了个理由。
[邢绍屹]：开心了？
[苏林生]：没有不开心。
[邢绍屹]：但你之前也没有开心。
打字的手看看停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再次震动了一下。
[邢绍屹]：是不是又欠我个人情？
苏林生缓慢打出去一个“嗯”。
[邢绍屹]：可以提个条件吗？
[苏林生]：你说。
[邢绍屹]：抱歉，可能会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想问。
[邢绍屹]：你为什么不再碰水了？
这句发完，聊天界面就再没消息了。
苏林生抿了下嘴唇，看着这行字犹豫不决，迟迟给不出回应。
那边邢绍屹则是发完就后悔了。
操，他就是个白痴！傻逼！
明明知道人家不想说不方便说还是这么问了，脑子被枪子儿给崩了吧？
把自己骂了一通，他才懊恼的准备发点什么补救一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删掉。
“抱歉，刚刚的问题有点……”
删掉。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删掉。
……
等到第无数次删掉对话框里的文字后，邢绍屹暴躁了，手机被扔到了床上，它的主人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手心。
其实要是时间倒退，他这话问出去可能会犹豫，但是还不会改。
直觉告诉他，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酒店内某个房间和别墅内某个某个房间气氛出奇的一致。
一个好看得像一幅画的男人靠在床头垂眼看着手机，随着月光一点点亮起来，手机的光渐渐熄灭，直至消失。
看上去一碰即碎。
另一个帅气冷漠的男人笔直地坐在书桌前，脖子却是弯下的，他把整个人窝在布满厚茧的双手中，任由面前的办公电脑响了很多下也无动于衷。
看上去好不伤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店里的男人终于动了动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下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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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冷冰冰的打字出现在主页面。
苏林生一愣，刚想切换到4G流量，手机就忽然黑了屏。
——没电了。
这真是……苏林生苦笑一下，还能再巧一点吗？
也不是不能充电，但有时候勇气就是一瞬间的事，这阵子过去了，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就好像是刚刚那个永远也不会发出去的“好”。
就好像七年前那句永远在存稿箱里、至今还保留在旧手机上的“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