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清冷柔和的月光撒了下来。
延禧宫里燃着宫灯,在夜色里格外的突出。
梁九功埋首站在殿外,耳旁不断传来女子的娇啼声,这?声音算不得悦耳,因为能听?出其中夹杂的痛苦,还有?男人断断续续的闷哼声。
梁九功恨不得自己的耳朵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惠妃这?是做的什么事哟!
皇上之前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几次没有?顺了惠妃的心意,已经?是表明了对?这?个采盈没有?兴趣。可惠妃还不死?心,居然让那宫女去?引诱皇上。
若是平常,皇上自然不会让惠妃得逞,可是这?一次不对?劲……他想?到皇上当时身体燥热的情景,惠妃定是给皇上用?了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催情的东西。
若是这?采盈得了皇上的意还好,若是皇上依旧不喜她,那惠妃这?一次,怕是不会太好过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康熙面色沉沉地从延禧宫的正殿出来,衣衫还有?些不整。
梁九功赶忙地迎上去?,敛着声道:“皇上……”
康熙脚步微顿,沉声道:“回宫。”
“是。”梁九功匆匆往后看了一眼,余光瞥见惠妃从偏殿出来,他微叹一声,赶紧跟上了皇上的步子。
惠妃站在殿门口,瞧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屋檐下落下的影子罩在她的脸上,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紧攥着手帕的手泄露了她的一丝情绪。
清芳看着逐渐远去?消失不见的背影,深深地皱了皱眉,她微微偏头看着惠妃,担忧道:“娘娘,皇上……”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了。”
惠妃扯了扯嘴角,垂眸低声道:“总算成功了不是?”
“娘娘……”难道做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功吗?
明明不是的。
娘娘是四妃之首,但是娘娘能有?这?个地位,她们都?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娘娘有?多?么受宠,而是因为娘娘有?大阿哥和家世?的撑腰。
明白这?些,娘娘也不奢求皇上的宠爱,因为娘娘有?足够的底气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只是,娘娘不止有?她自己,她还有?大阿哥,大阿哥是娘娘所有?的期望所在……
所以,即便娘娘已是四妃之首,手里握着一些宫权,不贪图皇上的偏心宠爱,但是为了大阿哥,娘娘也想?让自己在皇上面前更得脸一些。
所以,娘娘找上了姚答应,可是姚答应虽有?一张好脸,却并不得用?,如今已经?进了冷宫。后来,又?寻到了采盈。
现在,采盈确实成功了,皇上幸了她,但是她与娘娘心里都?清楚,若不是那催情香,皇上定不会碰采盈的。
而皇上幸了采盈后并未留下,而是心情不悦地离开,可见,皇上对?娘娘是生了气了。那么,这?一次,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娘娘,采盈怎么办?”清芳也不再说其他,便问起采盈的事情来。
采盈如今被皇上宠幸,就是皇上的人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如同对?待宫女一样待她,但皇上也未说给采盈什么位分,这?烂摊子只能留给她们来收拾。
惠妃也想?到了这?些,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疲倦:“单独收拾出一间?角房来给她住,之后待本宫问了皇上再做处理。”
今晚她太过紧张,时刻担心着皇上和采盈,如今事成,她已没什么心思与精力去?想?太多?了。
“是。”
回到乾清宫的康熙又?沐浴了一次,随后穿着寝衣,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梁九功躬身站在他面前,脸色发苦,“皇上,是奴才疏忽了。”在最开始没能察觉到惠妃的心思。
康旭冷冷地看了梁九功一眼,将他看得腰又?往下弯了弯才冷声道:“让人送碗避子汤过去?。”
他虽然幸了那个奴才,但心里厌恶得很,也不会容忍她怀上皇嗣。
若不是那催情香,让他有?些控制不住,他才不会顺了惠妃的意。
但他也只是单纯地发泄而已。
惠妃……康熙的眉眼都?是凉意,是他平日待她太宽容了不成,叫她胆子这?般大,竟还算计起他来。
想?到这?里,康熙的手指在椅子把手上轻敲,淡声道:“惠妃的心思用?不到正事儿上,那她手里的宫权便交给德妃吧。”
“是,皇上。”梁九功敛眉应下,随后,他小?心觑着康熙的脸色,低声犹豫问道:“皇上,那……那位采盈姑娘,您打算怎么办?”
康熙冷嗤,“不过是个奴才,便叫惠妃看着办。”她的人,自然由她来管。
次日一早,天际晓亮。
延禧宫角房的门被敲响。
采盈躺在床上,听?见声响狠狠地皱了皱眉。
“稍等。”她声音嘶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屋外的动?静停了下来。
采盈苍白着脸,嘴唇干燥无血色。她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一番动?作让她面色扭曲起来。
她身子如同被重物碾过一般,一动?便是浑身都?疼,特别是那隐秘处,火辣辣的,叫她腿都?迈不开。
她动?作别扭的穿上了床边青绿色的宫女服,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了。
门一开,便见一位嬷嬷,嬷嬷身后跟着一位小?太监,那小?太监低着头,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采盈瞧见那碗东西,心里便有?了猜测。
她咬着唇,眸子里含着水意,怯怯地看着面前的嬷嬷,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不知这?位嬷嬷前来是有?何事?”
那嬷嬷对?采盈的态度客气,道:“姑娘,奴才是来送避子汤的,还劳姑娘现在就将避子汤喝了,奴才好回去?复命。”
见果然是避子汤,采盈咬着唇的牙齿微一用?力,那唇就被她咬出了个口子,溢出点点血来。
她双手紧攥,问道:“可是惠妃娘娘叫你来的?”
那嬷嬷目光无波地看了采盈一眼,视线略过她出了血的唇,淡声道:“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送避子汤。”
“皇上?”采盈双眸微睁,面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语气艰涩,“竟是皇上吩咐的。”
她瞧着那碗避子汤,眼里含着不甘。
那嬷嬷已有?些不耐了,乾清宫里还有?许多?事待她去?做,没时间?在这?儿耽误。
她招了招手,那小?太监端着避子汤上前,嬷嬷道:“姑娘赶紧喝了吧,待药凉了,药效怕是要减弱了。”
采盈绷紧了身子站在原地,心里不甘又?无奈,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认命了似的上前一步,抬手端过小?太监手里的避子汤。
罢了,不过是一碗避子汤而已,这?一次皇上能幸了她,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不能每次皇上都?会让她喝避子汤。
正殿里,惠妃也早就醒来,倚靠在塌上,一手抚着额头,面色不算好。
清芳从殿外快步走进来,瞧见惠妃的面色,她低了低头,轻声道:“娘娘,皇上赐了避子汤给采盈。”
惠妃心里有?些无力,听?见这?话,半晌才轻声道:“嗯。你拿些东西去?安抚安抚,她现在不同于以往,那些宫女的用?制也给她换了吧。”
清芳微顿,“是,娘娘。”
昨晚皇上幸了采盈一事自然也是上了彤史的,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再加之没有?人去?刻意隐瞒,这?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巧云听?见这?个消息,眉头紧皱,她看了眼身后的帘子,压下思虑。
等内室传出了动?静,巧云吩咐其他人备好洗漱之物,随后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小?主。”巧云挽起纱帐,等姚舒瑜站在了床边,便拿过衣架上的衣裳给她穿上。
简单洗漱后,姚舒瑜坐在妆台前,巧云给她梳着发。
巧云时不时透过铜镜看一眼姚舒瑜,姚舒瑜即便再迟钝也发现了。
姚舒瑜拿着一个支白玉簪在手里把玩,她通过铜镜看着巧云,朱唇轻启:“有?什么事?”
瞧她这?般犹犹豫豫的,怕是皇上的事罢。皇上的事,左不过是关于那些嫔妃的。
昨晚上,皇上去?了延禧宫……那便是同惠妃有?关了?
“是惠妃怎么了?”姚舒瑜轻声问道。她完全没往采盈的身上想?,因为皇上之前的态度就表明了采盈是没有?机会的。
巧云抿着唇,看了眼姚舒瑜后低下了眸子,随即低声道:“是皇上,皇上他,幸了惠妃娘娘身边那名叫采盈的宫女。”
幸了那宫女?姚舒瑜愣愣地看着镜子,把玩着白玉簪的手一松,手里的玉簪落到了地上,清脆一声响,玉簪已然摔断了。
姚舒瑜陡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弯腰将断了的玉簪拾起来,巧云赶忙阻止,“小?主,这?个奴才来捡就好。”
巧云捡起地上的玉簪,用?手帕包住。
姚舒瑜垂着眼睑,手搭在妆台上,长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上面刮着,发出细微刺耳的声音。
巧云从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清楚小?主的心情不好。
小?主在入宫之前,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她被老爷和公?子护得极好,特别是公?子。
夫人在小?主年幼的时候就走了,老爷在朝为官又?忙,所以小?主基本上算是被公?子带大的,公?子极宠小?主,也护得紧,基本不允许有?男子靠近小?主。
小?主对?于感情一事没有?过接触,就算是有?,那也是从话本上看来的。
而进了宫,小?主成为皇上的女人,皇上对?小?主又?是极好的,以小?主在感情上的单纯,对?皇上动?心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么些日子看下来,小?主在皇上面前很是放松,以往面对?亲近之人的撒娇在面对?皇上时也是毫不犹豫展露出来,小?主早就动?心了。
所以,碰到皇上宠幸她人的事情,她才会在告诉小?主时担心犹豫。
“小?主,早膳许是摆好了,您去?用?膳吧。”巧云想?要转移开这?个话题。
姚舒瑜坐着不动?,微颤的眼睫落下一片阴影,她紧抿着唇,红红的唇发着淡淡的白。
“皇上,可有?给她位分?”
巧云当即摇头,“没有?,皇上没有?给位分,且皇上当晚就回了乾清宫,想?是对?那宫女不算喜欢的。”她温声安抚着。
姚舒瑜抿着的唇松了松,极力想?要忽略心底的不虞。
她明白皇上无论宠幸谁都?再正常不过,她心生嫉妒才是不好的,但是她喜欢皇上,就希望皇上能够只在乎她一人。
这?样的念头太过危险,她不能再陷下去?。
虽然她在感情之事上不算懂,但也明白自己不能够真正的陷进去?。
皇上有?满后宫的嫔妃,他的选择太多?,多?到足以眼花缭乱,而她的选择只有?皇上,若是陷下去?,受到伤害的只会是她。
这?样的道理她时刻都?记在心里,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她会格外的清醒,但与此同时,心里也会格外的不舒服。而在面对?皇上时,皇上对?她的好和包容,又?让她迷迷糊糊,将这?些道理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往复,叫她心累,却始终改变不了。
姚舒瑜敛了情绪,伸手在妆奁里重新选了一支簪子插到了发髻上,随后缓缓起身,浅笑道:“走吧,去?用?膳。”
用?完了早膳,巧月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小?主,皇上将惠妃手里的宫权交到了德妃的手上。”
听?到此消息的姚舒瑜讶然,心里又?不可遏止地生出些开心来。
皇上将惠妃的宫权交到德妃手里,那就说明|惠妃惹了皇上不快。
联想?到昨晚,或许,皇上并不是真心想?要宠幸那宫女的。
宫里现在不少人都?在瞧惠妃的笑话。
亏得惠妃卯足了劲儿要将身边的宫女献给皇上,结果献是献上去?了,却将手里的宫权给献没了。
她们实在想?不通这?惠妃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宫里呆着什么也没做的德妃突然得了宫权,自然是喜不自胜。
惠妃一向与她不合,现在她手里的宫权到了她手上,她是真想?去?看看惠妃现在的模样,想?来是极好笑的。
惠妃那点子心思她在明白不过,可是她这?做得也太蠢了些,皇上岂是会容他人摆布的人?
不过因着大阿哥,惠妃现在的下场,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
惠妃现在是焦头烂额,还在殿外求见的采盈她是一眼都?不想?见。
原以为这?不算什么大事,可是皇上却收了她的权,甚至交给了德妃。
是她太过着急了。旁的这?些宠爱都?不上手里实实在在的权力。
现下要紧的事情便是尽快消了皇上对?她的怒火,然后从德妃手里将宫权拿回来。
否则照德妃那样的人,迟早将她之前布下的人都?给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