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伊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们啊，没打算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每件事，每个伤口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在我有能力的时候，会一桩桩一件件的同他们算清楚。”
她好像有些苦恼:“不过不知道你会不会为了黎夏晚一直和我作对……其实我觉得你可能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双眼，谁知道呢。”
席之夜睡得有些不安稳。
他喝了酒，神智不太清醒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让他脱鞋袜，摸索着照做了，然后就陷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被子里。
仿佛有谁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讲话，男人费力地捕捉到“上辈子”“报仇”“作对”等只言片语。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十分迟钝，无法将它们连起来集中处理，他努力了一会儿仍然无法理解，只能作罢。
半梦半醒间，席之夜感觉自己仿佛重新被拖入了当年的那场大火，四周灼热的温度让他焦躁而无助，想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无头蚂蚁似的乱撞。
本来想要起身去洗漱的言伊敏锐地注意到男人似乎在做噩梦。
他的眉头突然紧皱，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来，嘴里在含混不清地呓语着什么。
言伊连忙重新坐回他身旁帮他擦净脸，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抚做噩梦的人，只好一下一下轻轻隔着被子拍在男人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
“席之夜，别怕，别怕，只是一个梦而已……”
“都是假的，明天会是晴天，是新一年的开始。”
时针和分针渐渐接近，快要重合。
温柔的低语细细碎碎，不知道哪一句成功地传入了他的梦境，男人缓缓地平复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而平稳。
他的一只手从细致掖好的被子里探出来，无意识地松松扣着言伊纤细的手腕，不收紧也不放开，仿佛这样若有若无的触碰能给他带来极致的安全感。
言伊没有挣脱，也没有停下拍抚他的手，她正对着客厅巨大的落地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向窗外深蓝色的夜幕看过去。
时针和分针无声重合。
猛然间，夜幕中绽开了无数绚丽而耀眼的花火，每一朵都极其盛大眩目，遥遥升起又缓慢地坠落，然后有新的一朵重新点燃夜空。
爆炸声被距离和窗户很好地阻隔了大半，传进房间只有闷闷的“砰砰”声，没有惊扰到好眠中的席之夜。
言伊大而明亮的双瞳中倒映着窗外灿烂繁复的烟火，良久，她轻轻地笑了，像在对梦中的席之夜说，又像在对自己说——
“新年快乐。”
新的开始终将来到。
钟昊大清早接到席之夜的电话时，表情是崩坏的，心里是懵的，手是颤抖的。
席总用言秘书的手机打电话来，让他去席家取一套西装送到——言秘书家里？
他们的进展已经这么快了吗？
钟助理不敢深想，含糊地应付过老管家的询问，匆匆挑了一套西装送到言伊家。
席之夜已经从清晨被言伊喊醒的不真实感中脱离出来了。
他昨天虽然醉了，但也模糊地知道自己在言伊家里留宿了，并没有太惊讶。
言伊已经洗漱好了，清清爽爽地在流理台前准备早餐，见他醒了催他去洗漱。
“你昨晚没有洗漱就睡了，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洗个澡，外面的那个浴室我平时不用，你自便。帮你拿了新的牙刷毛巾。”
席之夜点了点头，顺手将被子叠好放在沙发一角。
“昨天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言伊将豆浆分装进两个玻璃杯:“我也没有做什么，朋友之间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男人听到“朋友”两个字，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
女孩戏谑地看过来:“我想你需要重新换一套衣服。”
男人昨晚睡觉穿着的衬衫和西裤已经皱得一塌糊涂，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一个英俊的流浪汉。
对自我形象要求极为严格的席总从不会连续两天穿同一套西装，更别提皱成这个咸菜样子。他摸到手机一看，已经关机了。
借用了言伊的充电线，手机一时半会还开不了机，只好用言伊的手机给钟昊打了电话。
丝毫不管钟助理的心情。
钟昊进门的时候，屋内正盈满了早餐的香气，言伊系着围裙将碗盘端到餐桌上，开门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席之夜。
男人接过他手中的纸袋径直去洗澡了，言伊自然地招呼他。
“钟助理，辛苦了。要一起吃一点吗？”
钟昊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僵硬得都不会说话了。
“不打扰了，我已经吃过了。请转告席总，我到楼下的车中等他。”
言伊用昨天的排骨汤简单地做了两碗汤面，每个碗里还有一个圆鼓鼓的荷包蛋，十分喜人。
席之夜速度很快，出来时一身笔挺西装，已经恢复了一副精英总裁的模样，走到餐桌前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
“很香，辛苦了。”
“不会。不过钟助理好像误会了，我看他的表情被惊得不轻。”
言伊递给他豆浆，笑着调侃。
席之夜眼里也带上笑意。
“他是一个很爱脑补的人，总是对着我露出奇奇怪怪的神色。”
被戳中脊梁骨的钟昊在车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两人很快吃完下楼，席之夜将换下来的衣服放进后备箱，钟昊载着他们向公司驶去。
言伊昨天睡得晚，窝在驼色的厚实大衣里昏昏欲睡，迷糊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能是什么是呢？感觉挺重要的……
朋友圈！
言伊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凑近正在看着手机处理消息的男人，压低声音问:“席总，朋友圈有动静了吗？”
男人的手指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刚才一打开手机，社交软件的提醒就纷至沓来，打开一看，赫然一个鲜红的99 。
原来他昨晚发朋友圈，设置不熟练，根本没有仅黎夏晚一人可见，而是列表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合照——
包括他暗戳戳地炫耀“她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