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远,谌凌烟抓紧时机跳出了坑,躲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不一会儿,果真看到两个人推车上来。一男一女,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看不清面貌,但浑身素黑,有着说不清的阴森诡异。
两人合力将板车推到大坑旁,跳进坑中一个接一个地搬运尸体,放置在板车上。谌凌烟暗暗称奇,这两个老人力气真大,不过他们运尸体做什么?
“王婆,王伯,你们辛苦了!”一道讥诮的女声响起,有着难抑的笑意,“歇息会儿吧。”
两位老人身形一顿,抬头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前方冒出大批青茗寨的人。原来楚惟惜是故意没有填坑,引诱着两位老人前来的。谌凌烟暗忖着,王婆?难道是之前刀疤脸口中的王婆?卖人肉包子的?
空气中有种难闻的腐烂味道,难道是……“有毒!”楚惟惜大喝一声,“弟兄们捂住口鼻!”然而已经有人陆续倒下。
谌凌烟赶紧从包袱重取出一颗药丸,囫囵吞下,又把视线转向前方。楚惟惜不会有事吧?
看着身边弟兄一个个倒下,一向沉稳的楚惟惜气急败坏。王婆王伯是这一带做人肉生意的,本想着就是两个变态的糟老头子老太婆,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他们俩与有龙寨有人肉交易,楚惟惜早就想把他们解决了,可是他们神出鬼没,总是打探不到踪迹,自己也想到他们肯定不简单,但还是轻敌了,以为瓮中捉鳖,板上钉钉了,却被人摆了一道。
楚惟惜用内力与四周毒气抵抗着,但这样又能坚持多久?谌凌烟仔细闻了闻,他们释放的毒气有种浓烈的尸臭的味道,应该是在死人身上提取的毒素。谌凌烟自包袱中取出几颗药丸,捏碎成粉末,运气将它洒在楚惟惜周围。
不出所料,楚惟惜很快便调整了状态。本来得意满满的两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多数倒下的人都一个个站立起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拦住他们!”楚惟惜大吼,“不许让他们溜了!”
可是两个老贼却狡猾得很,众人都无一得手,眼看两人就要弃了板车而逃,楚惟惜当机立断,双手挥刀就往前斩,准确无误地砍中了王伯的后背,王伯应声倒地。
王婆见王伯倒地,却停了脚步,跪倒在王伯身边嚎啕大哭,声音凌冽凄惨,活似索命的女鬼,喊的却是“我的包子……香喷喷的包子……没了……全都没了……”声音在最尖锐处戛然而止,楚惟惜派人上去查看,却道是咬舌自尽了。
“寨主,这两人作恶多端,怎么处置?”
“人都死了,还能做什么?就埋在这坑里吧。留下一部分处理这里,另外的人回去休息吧。”楚惟惜吩咐着,眼睛却若有若无地瞟向大树。
藏在大树后面的谌凌烟心里一咯噔,难道被发现了?
楚惟惜负手而立,状若悠闲地等着众人填埋大坑,谌凌烟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所幸,楚惟惜并未再看向这边,等众人忙活完后便和他们一同离开了。谌凌烟又等待了片刻,才从大树后面出来。
谌凌烟警惕地环视四周,并未察觉出生人气息,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后脊凉飕飕的。天已经黑尽了,四周除了风声呼呼,树叶唰唰,便只有盘旋在半空中的秃鹫时不时叫唤一声,似乎在试探,又似乎在宣告,它随时都会俯冲而下。血腥味与尸腐味被泥土掩去了不少,但谌凌烟却觉四周压抑得很,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已经是秋季了,山间起了雾,仿佛一个屏障从四面八方压来,谌凌烟一个激灵回神,还是快快下山吧。
口哨声一响,流火便奔来了,这让谌凌烟稍微心安了一些。山上起了雾障,幸好流火识途,一路平安地将谌凌烟带下了山。
谌凌烟心中始终发毛,不敢在山脚下歇息,带着流火继续赶路,寻思着到一处正常的地方再停下休息。已经耽误一天了,晚上能多走点路程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谌凌烟走的这一段路,都是在荒郊野岭,不知怎么的,竟又上了一个山头,还迷了路。该死!谌凌烟暗道一声,自己本来就有些不辨方向,加之现在天色不明,迷路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夜深了,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行。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乌鸦啼叫两声,倒有些瘆人。树木无风而动,却没发出声音,让谌凌烟没来由地毛骨悚然。这处山头的雾气比先前那片山要大些,似乎还泛着奇异的绿色,谌凌烟隐约觉得这片山头有蹊跷,怕这泛着绿光的雾气有毒,自兜里取出一枚解百毒的药丸,硬吞了下去。
谌凌烟意欲调转方向,拉了拉流火的缰绳,流火却纹丝不动。心内大骇,还不待谌凌烟做出反应,流火便似有了目标似的,往前奔去。
“流火,停下!”谌凌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大声呵斥流火,流火却似没听见般继续往前冲去。因山间起了雾,谌凌烟看不真切,总觉得要撞到东西,心中虽不安,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流火背上,以防止不必要的伤害。雾气一会儿淡,一会儿浓,似乎还能看见原处隐隐约约的山峦。
谌凌烟暗忖着,流火自从被自己收服后,便不曾这般胡闹过。如今它反应异常,其中必定有问题。还没等谌凌烟想明白,流火已经停住了脚步。谌凌烟支起身子一看,不知何时,四周的雾气已经散去,自己置身于一块平地上,平地前方突兀地搭建有一间木屋,毗邻连着两间更小的屋子。大木屋旁有一棵树,树干光秃秃的,有一桠树枝往外延伸,上面挂着一盏红猩猩的大灯笼,似乎咧着血盆大嘴,等人进口。小木屋的屋檐上吊着红幽幽的小灯笼,一串一串的,造型很是奇异,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谌凌烟笑着自嘲,就这么点胆子还敢独身出行,走夜路,闯战场?看到什么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还不是内心害怕在作祟,这世间哪来鬼神之说?就算有,碰上了又何惧之有?
这荒郊野岭的,气温也低,自己周身都是冷冰冰的,进到木屋里去借宿一晚,也未尝不可。这样想着,谌凌烟便翻身下马,缓步走近了木屋。走近了才闻到,木屋周围有股奇异的香味,抬头一看,原来是屋檐上吊着的小灯笼向外吐着热气,灯笼里燃着烛火香。所谓烛火香,便是既能照明,又能安神,对于夜间难寐畏黑的病人最为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