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巷”唐幼新念叨着这个名字,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握着手机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给朝心蕊打了过去。
“啊,你不知道吗?”朝心蕊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因为上次你视频的事,警方查到了青城酒吧,紧接着发现许多包厢内都安有摄像头,一些还拍到了通缉犯的照片。
我是相信青哥不会这么做的,这个酒吧是他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也真是倒霉……
不过朱自高因此被拘留了,听说陌晟勋利用那段时间狠狠地打压了朱氏,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唐幼新握紧手机,有些难以置信。
视频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她以为,就算波及到陆颜青,他也一定有办法摆平,怎么会任由人将他的酒吧翻了个底朝天。
除非……他是故意的。
“那陆总他……”唐幼新犹豫地问。
“青哥好像前段时间就离开A城了,反正他一直都是这么神出鬼没的。”朝心蕊不甚在意的说,突然意识到唐幼新的过于关心,话锋一转道:“他该不会是欠你工资没发吧?”
唐幼新愣了一下,忙道:“没有。”
朝心蕊沉默下来,她并不知道唐幼新和陆颜青曾经发生过的事。
几分钟后,她严肃而郑重的声音传来:“我现在觉得陌晟勋挺好的,青哥这个人有些危险,不适合你……”
唐幼新:……
挂了电话,她回忆起“白巷”这个名字。
那是高考后的暑假,父亲和姐姐第一次直截了当地想撮合她和陌晟言。
因为之前和陌晟勋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她虽然并不讨厌陌晟言,但也不喜欢自己总是被当做小孩子一样安排。
朝心蕊接到她的“求救”电话,从老家跑来,却被父亲“客气”地挡在了门外。
他命令唐幼新,不准和朝心蕊这个小太妹来往。
唐幼新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但也只敢跑到A市周边一个叫白巷的地方,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
她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样简陋的生活从来没有过,但因为现金带的足够,也没吃什么苦。
她住下的第四天,被几个游手好闲的小流氓盯上了。
他们一路尾随,到最后竟明目张胆起来。
唐幼新见自己跑不过他们,推开一间店门便钻了进去,下意识地躲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后面。
几个混混跟着冲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登时吓得退了出去。
唐幼新此时才发现,男人的侧面还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以大门为界的另一边则以一名脸上有疤的男人为首,站着一群人。
显然,她撞破了什么谈判。
唐幼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一把带了回来。
那人力道极大,长臂一勾,单手就把她抱在了他的膝上。
带着淡淡烟草味儿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陆颜青压低声音,看似暧昧地在她耳边轻声说:“想活命就别跑。”
说完这句话,不等唐幼新反应,他立刻看向对面的人,吊儿郎当的笑道:“老家给配的媳妇,年纪小不懂事,想我了,就跑来了。门口的人都没拦住,虎哥见谅。”
刀疤男睨了唐幼新一眼,唐幼新立刻往陆颜青怀里钻,半是配合,半是真的被这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凶狠眼神给吓到了。
一群人见她这副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个眼尖的说:“你对你媳妇倒是不错,她身上这衣服得好几万吧。”
唐幼新没想到这里还有识货的人,正想说是仿品,谁知陆颜青紧了紧手臂,猛然在她颊上落下一吻,笑道:“别看我是个粗人,但我这小媳妇可是我看着长大的,疼惜得很。
要不是为了她,想多赚点钱,也不会入这一行。”
他说着,朝刚才说话的人看过去,锐利的眼神,如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狼。
那人立刻实相的闭了嘴。
对面的刀疤男歪着嘴笑了笑:“如此绝色怪不得兄弟会这么在意,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只是我们这一行怎么说都是见不得光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保不准哪一天东窗事发,连累了你这宝贝疙瘩。”
陆颜青把唐幼新从腿上放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回家去等我!”
唐幼新又羞又恼,但此时求生欲已经大于了一切。
她刚要出去,忽然,刀疤男道:“天快黑了,小嫂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阿黑、雀子,你们俩带小嫂子去隔壁的甜品铺子吃点东西,过会儿我们一起开车回去。”
距离她最近的两个人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于是唐幼新被带到了隔壁,为了表现出自己见过市面的样子,真的吃起点心来。
她也想过逃走或者求救,可这条巷子,像是被他们封锁了,整整一个小时,没有一个人经过。
差不多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陆颜青走了进来,很自然地抱了她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然后便牵起她,坐着虎哥的车到了一个叫白巷的地方。
那是陆颜青当时的住处。
进去以后,陆颜青没有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安慰她。
只说,“如果你想活,就和我呆在同一个床上,找到机会,我送你出去。”
当时的她,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或者说她别无选择,真的和他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门外,时不时传来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这个院子里,似乎还住着其他人。
而她总感觉这些人,是来监视他的。
唐幼新有夜渴的毛病,半夜她起来找水喝,透过仿古的窗棱往外看,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枪声传来。
她从未听到过枪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一个有力的臂膀带倒,带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避开了几颗流弹。
陆颜青将她拽上床,接着触发了开关。
床铺猛然下沉,她和他一起掉进了一个地下室。
床板外,连绵的枪声传来,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响。
唐幼新吓懵了,任由陆颜青拉着她一直往下走。
等她缓过神来,已经和他在一个有20平米的地方了。
这里没有床,地上铺着简单的被褥,四周存放了不少干粮和水,似乎是早有准备。
陆颜青找到医药箱,熟练的撕开袖子,露出被血染红的刚硬的肌肉线条。
他单手艰难地处理被枪擦过的伤口,那块皮肤像是烧焦了一样,血肉模糊,和电影里看到完全不一样。
唐幼新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不敢看看他,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许久,他听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手里的药品落在地上,险些打碎。
她终于鼓起勇气,很小声的问他:“用不用我帮你?”
至今,唐幼新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问她的名字。
仿佛他们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无意间相遇,最好的方式,就是无所交集的离开。
陆颜青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唐幼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立刻跑过去,用自己在护理课上学到的方法熟练地帮他处理了伤口。
到了第二天,他发起烧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可是地下室里没有止烧药。
她便用为数不多的水,反复地帮他擦着额头。
到了后半夜,他枕在她的膝上开始说梦话,反复念叨着,“妈、依依,我回来了。
依依去哪儿了?
依依……”
到了第三天,他的烧终于退了。
他忽然从她膝上翻身而起,谨慎的盯着她,锐利的眼神如一匹孤狼。
“我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
唐幼新忙摇头:“不知道,我也睡着了。”
陆颜青看了他几秒,扶墙走了几步,背过身没有追问。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小贩卖冰糖葫芦的叫卖声。
陆颜青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触发了某个机关,墙面上开出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爬行的门洞。
他说:“从这里出去,不要报警。
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唐幼新点了下头,正要出去,他又忽然喊住她:“喂!”
唐幼新回头。
“明年……”他似乎有些犹豫,顿了下才继续说:“你来白巷,如果你还能见到我,就证明我没有死。”
唐幼新心里怕得要死,只想着快点离开。
便只看了他两秒,便钻进了门里。
回到住处,她立刻收拾行李回了家。
隔天,警方与贩毒团伙在白巷发生枪战的消息登上新闻头条。
她没敢和父亲、姐姐提这段经历。
次年,她也没有过去白巷。
她只把这当作一次奇幻的少年之旅,没认真的分析过,他到底是不是坏人。
但她觉得不是,坏人又怎么会救她呢?
可唐幼新并不了解他。
后来,他们以员工和老板的身份相处。偶尔他插科打诨,她也没觉得什么。甚至,为了工作,还主动去找过他。
可如今,面对他多年后的单独邀约……
白巷……
说实话,她是害怕的。
可又隐隐觉得,她应该去。
他曾救过她,他在朱自高这件事上又无形中帮了她。
陆颜青的身份是一个谜,这个谜他没有给过她正面的答案。
可唐幼新却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所以这大概,是他想要见她的理由。
对于这个世界,他付出了太多。
需要在临行之前,找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