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升好像并没有察觉,他背着一个登山包,走到客厅拉上窗户。
真这么面对他的时候,贺中鹤突然感觉很无力。
是啊他连这条船都没踏上来,自己压根儿没有委屈发脾气的立场。
套放回抽屉里,贺中鹤沉默着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等会儿吧,车这就来了。”雁升给大卢拨完电话,说。
那边磨磨唧唧的,老孙又被调去不知道干什么了,大卢得先去把他接过来再一起去。
这次地点选在了野山里,冬天山上荒,主题就是露营求生。
高考前就录这么一次正经的了,其实本来可以划水,但主要为了贺中鹤,让他在生日这天出去撒撒欢,亲身参与一把鸟啊噗录视频。
不过……看着好像并不怎么期待?站单元门口离他大老远,也?不吱声。
“跟阿姨说了没?”雁升走过去问。
贺中鹤背对着他:“嗯。”
雁升从他声音里听出来情绪并不好,看着他后脑勺:“又吵掰了?”
“没。”乌黑的后脑勺惜字如金。
这不好,出去玩儿嘛,本来就是让自己高兴的,没兴致就没意思了。
雁升又走近了几步,偏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睛有点儿红,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
“没。”贺中鹤依然只蹦一个字儿地回答,面无表情,不看他。
这看来吵得不是一般的掰啊。
雁升挺喜欢贺中鹤他妈妈的,跟她相处起来让人非常自在,温温柔柔的,心思?也?细,不知道怎么会跟他闹成这样。
“高兴点儿。”雁升伸手安慰似的拍他肩膀,拍了个空。
“……”
“……”
贺中鹤躲那一下完全是跟着情绪走的,他看到雁升明显愣了愣。
“不要伤及无辜好吧。”雁升挺无奈。
贺中鹤扬起眉毛。
上一秒还看他失落一愣的小样子心里动了动,现在听着从他口中说“无辜”俩字儿,火瞬间又窜回来了。
“我他妈还挺无辜呢。”贺中鹤语气硬邦邦的,一阵北风呼啸着刮来,他晃了晃身子,没动。
雁升有点儿莫名其妙了,再怎么着他也?没跟自己呛的必要吧。
“哪儿无辜了啊?”他皱眉看着贺中鹤。
“我怎么知道哪儿无辜!”寒风迎面一吹眼前就有点儿模糊了,虽然不是情绪使然但可以催化情绪,贺中鹤觉得这几天实在是憋屈到顶了,再不爆一下真就憋死了,“我他妈哪儿都无辜!”
“你先进来。”雁升进了楼道避风。
贺中鹤站着没动。
“进来!”雁升喊了一嗓子。
贺中鹤愣了,有时候跟一个人相处太融洽就会忘了是个人都会有脾气这事儿。
更会忘了半年前过过一次招,这人并不好惹这事儿。
他站在风中犹豫了一下,然后更憋屈地走进楼道。
楼道很静,风声被隔绝在外,贺中鹤这才发觉脸都冻得有点儿僵了。
“说吧,”雁升看着他,“跟我发什么邪火呢。”
算上运动会那次,这是雁升最正经的和?他起矛盾。
挺吓人的,平时那种温和的感觉无影无踪,恍然间回到夏天刚同桌那会儿,整个人冷冰冰的,表情很沉。
“你自己知道。”贺中鹤说了句狗血剧惯用台词,说完后才觉得有点儿傻|逼。
“我不知道!”
雁升这一嗓子,大白天的声控灯直接亮了。
两人站得很近,贺中鹤觉得自己耳膜有点儿颤抖。
这时候楼上有人走下来,是六楼那姑娘和?她两个室友。她看到这不知道是要打架还是要亲的场景,犹豫一秒后从他俩表情看出来是在吵架,很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贺中鹤同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也?打了个招呼。
单元门再次关上后,楼道陷入沉寂。
烦了毁灭吧。
贺中鹤现在很想摔点儿什么东西,玻璃的瓷的最好了,非常响的那种。
“我说没说过,”良久沉默后,雁升突然站近了一步,这时候半头的身高优势就出来了,贺中鹤跟他脸对脸,感受到压迫感,就跟之前打架那次一样,“你得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贺中鹤觉得自己气焰瞬间矮了三?米。
“多大人了,还玩这套躲猫猫有意思吗?”雁升微微偏头看着他。
“昨天晚上就说浑话挑事儿,我无所谓,结果让着你的结果就是你发扬光大了呗?”
“我说没说过,别只给个影,别总让人猜,有话你就说出来。”
贺中鹤被他一通嘚嘚嘚逼得往后缩着脖子,双下巴都快出来了。
吵架时候站位有没有点儿预判啊!
知道自己有吵的时候往人脸跟前贴的毛病就站远点儿啊!
贺中鹤推了他一把,站直了:“那你是什么都说了吗!我就不琢磨你吗!”
“我有什么没说吗?”雁升皱着眉。
贺中鹤嗤了一声:“你怎么不猜猜我刚才在你屋里发现什么了?”
雁升顿了顿,看表情有点儿懵。
“好大一盒天然橡胶冰火一体啊,”贺中鹤冲着他吼,“挺好用是吧用着挺爽是吧!”
终于说出来了!
爽!
贺中鹤挑眉看着他,吼完呼吸有些急。
沉默,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哈!哈哈!没话说了!
然而吵架的胜利并没有给贺中鹤带来爽快的感觉,相反他现在气得手冷,而且鼻子越来越酸,楼道里没风,眼圈却红了。
“因为这个?”雁升终于说话了。
贺中鹤没吱声,怕现在一说话带着鼻音。
雁升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抱起胳膊垂着眸子,继续沉默。
贺中鹤看着他,从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刚才的怒意已经无影无踪了,现在非常木然,更吓人了。
正要开口再追几句的的时候,雁升突然很快地走过来抓住他胳膊,使劲把他往后一推。
贺中鹤毫无防备,被推到了墙上,后背撞得有点儿疼。
正懵着离开墙面,下一秒雁升拽住了他前襟,把他结结实实又摁了回去。
他几乎整个人都挤到贺中鹤身上,拽着衣领的手施着力,低头看着他。
有些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贺中鹤差点对眼儿看他。
“今天我要是不问你就不打算说了是吧?”雁升声音很低,压着火。
贺中鹤挣了一下试着直起身子,没成功,雁升摁得死死的,有种被他钉墙上的感觉。
“啊……”贺中鹤应了一声,偏头。
雁升伸手把他脸扳回来了:“然后你就打算闹这么个别扭,把我扔那儿就算完了?”
“我没……”贺中鹤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脑子嗡嗡的,今天是真见识雁升发火的威力了,“你能靠我远点……”
“所以你看着那盒破套子就问呗!问,雁升你屋里怎么有这个,十个字,很难吗!”
“你是不是狗血剧看太多了啊,我天天跟你粘一块儿我找谁用这东西!”
“能不能不猜来猜去的,都敞开说完行不行?”雁升摁着他继续吼,“咱俩之间就一句话还掖着没说了,本来要留到今晚上气氛好的时候说,这还要个屁的气氛!”
贺中鹤看着他。
这一秒他脑子转得要冒烟了,不停在“他竟然说脏话了”和?“卧槽卧槽你等一下啊啊啊啊”之间来回闪,蹦迪似的,灯球闪得他心脏狂跳,头晕目眩。
“贺中鹤我喜欢你!完事儿了就这句了!兜底儿的就这么跟你说了!”雁升吼。
这句结束楼道回荡着一丝回音。
然后彻底安静了,耳边只有呼吸声。
不知道人的脑子会不会爆炸,但现在贺中鹤觉得脑袋里一声巨响,轰轰的,余音特别长。
眼前五光十色七彩缤纷,非常神奇的体验。
而且手有点儿哆嗦。
雁升看他直接懵了眼都不会眨了,在如此剑拔弩张的表白氛围里又吼了一句:“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两人对视片刻,贺中鹤目光呆滞地把雁升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来,又凝固了一会儿,然后脱力似的往前一倾,脑门儿重重抵到雁升肩上。
“我……你……”他声音有点儿哑,“让我缓缓。”
雁升偏头看着他,很使劲地抱住他,用力而快速地顺了顺他的背,刮猪毛似的:“快说。”
“等会儿。”贺中鹤气若游丝,指了指心口,“这儿,快得要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家伙表个白这么凶,你俩打起来算了【嗑瓜子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