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人是在酒店住的。
光速洗完澡躺下来,贺中鹤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胳膊吊那一会儿也酸,眼?睛还有点?儿肿。
分开的这半个多月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想问,然而周围都静下来,面对面躺着感受着雁升体?温的时候,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雁升在他身?上来回捏了几下:“瘦了。”
贺中鹤不吭声,蠕动几下又往他那边钻了钻。
借着床头灯光,贺中鹤才发现雁升右边额角是肿着的,还有淤伤。
他一骨碌坐起来,把床头灯调到最亮,捧起雁升的脸把他从被子里往外拖了拖:“这怎么弄的!”
没等雁升说话,贺中鹤又看见?了他肩头的伤。
跳下床时差点?儿被一次性拖鞋绊了个狗啃屎,贺中鹤两?步跑到门口啪一巴掌拍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又窜回去,砸到床上的一瞬间雁升被颠得飞了起来。
唰地掀开被子,贺中鹤扳着他的肩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甚至扯开裤子——
“哎干什么。”雁升拉住自己裤腰。
然后被贺中鹤拍开了手。
正面检查完,没大毛病,翻个个儿再看的时候,他倒抽一口凉气。
刚才肩头的伤只是整个伤的一角,一道笔直的、触目惊心的淤紫,斜着占满了背部,甚至在后颈上也攀着一截。
“这怎么弄的!”贺中鹤眉头拧成结,在淤伤边缘轻轻摸着。
“棍。”雁升很平静地说。
“砸成这样棍得当场断了吧!”贺中鹤扳过?来看着他,“这些天你?干什么了!谁弄的!”
“钢棍,断不了。”雁升笑了笑,抬起胳膊往后够了够。
“你?能别挑问题回答吗!”要不是他身?上这样,贺中鹤简直想给他狠狠地抽了。
“你?爸?”贺中鹤把他脸朝下按回去趴着。
“不是。”雁升说。
贺中鹤盘腿坐在他旁边,挺心焦地等他继续说。
结果没动静了。
“然后呢!”贺中鹤实在没忍住照着他胳膊抽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哪儿有个发条啊,得我上一下才能说一句!”
“碰着高一舍友了,聊得不愉快就打了一架。”
“你?再给我扯?”贺中鹤气得牙根儿痒痒,直接往他没伤的那片儿肩头啃了一口。
“疼疼疼……”雁升反手勾住他脖子把他捞过?来按在自己面前,强行给他顺着毛,“真?这样,没什么可描述的,他玩儿阴的让人带家伙来堵我,我也没手软,装修那种长瓷砖在他身?上抡碎了三块。”
“谁?”贺中鹤艰难地在他手底下转过?头,知道雁升对这位狠角避而不谈肯定?有事儿,“不说我立马回家继续闭关?。”
“饶了我。”雁升叹了口气,“反正我没吃亏,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也没事儿了,等高考完再跟你?说。”
“为……”
“为了把这个多灾多难的高考顺利跨过?去。”雁升伸出手指抵在他嘴上,“嘘”了一声,“不提了,一直提我烦得慌,本来这两?天就乱。”
这么一说贺中鹤才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找不着我的?”
“第二?天上课呗,去小班等了好几个课间都没人,我就知道阿姨有动作了。”雁升转了转他脖子上挂着的小转运珠,“回家属院找你?的路上就——”他话说一半儿,指了指背后。
“后来呢?”贺中鹤问,“我刚开始还指望石宇杰告诉你?我在哪儿。”
“后来我在医院躺着。”雁升说,“脖子上挨了,醒来能出院的时候老?郑过?来了一趟,带着……我爸。”
贺中鹤的心猛地揪起来:“然后呢?”
“然后就跟你?差不多,也给我关?家里边了。”
雁德强管得着雁升跟谁谈恋爱?有点?儿好笑了,雁升性向就算是非碳基生物他也懒得管。
但是他看了老?郑手里的照片,认出来那小孩儿是之前在超市碰见?的那个。
雁升半年多的离家出走、挥瓶子砸向雁德强的那一下、以及他马上就能考到外地去,在雁德强看来都跟那个小孩儿有关?,而且这些事意味着,雁升慢慢变强了,哪天念头一转帮他妈把亲老?子送进局子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雁德强再十恶不赦也心虚,也怕吃牢饭,他送自己儿子进过?看守所,当然自己也会怕。
“怎么出来的?”贺中鹤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他没跟你?打吧?”
“没,我避着,这时候跟他打,手伤了没法考试。昨天趁我妈睡着拿之前留在家的陶泥取了指纹。”雁升顿了顿,“雁德强这趟带我回去,跟我妈恶战一场,我给录下来了。”
“报警吗?”
“高考后吧。”雁升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我彻底对我妈没感情了,但是那天看着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正常。”贺中鹤捏捏他的手,“毕竟是你?妈。”
“嗯。”雁升问,“你?那边呢?”
“强迫症,看疗效还行,要不我也不敢跑。”贺中鹤说,“你?怎么找到这边的?”
“刚开始去找的石宇杰,他说你?可能搬回去了,但没来过?你?家几次,说记不清在哪,光说是新市区一个高层别墅混区。新市区横竖就那么几个这样的楼盘,顺着他想的地标和旁边门头,顺着导航就定?在这儿了。”
“怎么知道是哪栋?”
“翻私信,有个人给我发了七十多条,还不停艾特,一会儿就顶上来,内容是你?家住址。”雁升问,“哪儿搬来的救兵啊,这么清奇。”
“多亏她了。”贺中鹤笑了,“也多亏你?粉丝遍地,要不现在你?可能还没找着我。”
“不容易。”雁升也笑了,“历险记似的。”
“下一步怎么办?”贺中鹤问,“总不能浪迹天涯吧?住酒店到高考?”
“阿姨肯定?会在校门口堵你?。”
“那总不能再去家属院换一户租吧?”贺中鹤想想潜伏在家属院的偷拍者后背就一阵发凉。
雁升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公寓。”
贺中鹤愣了愣才想起来他三号楼那间闲置的小公寓,一骨碌爬起来:“我操!”
学习果然不仅能创造财富,还能解燃眉之急。
东西没什么可带的,但全部收拾好搬完后小公寓也差不多满了。
“因祸得福啊。”贺中鹤站在小阳台上眯着眼?看近在眼?前的教学楼,公寓在阳面,五月初的阳光照进来,烘得人暖洋洋的。
始料不及地,跟雁升在高考前夕住到了一起。
而且现在的同居跟之前在家住的感觉很不一样,这儿有种不为人知的隐秘,两?人的小避风港一样。
早上马不停蹄地收拾完,两?人往教学楼走。
生活再次回归正轨的感觉特别好,但之前攒下的状态也都丢了,乍一回到学校进入沉闷的教学楼,贺中鹤有点?儿不适应。
“现在见?着老?郑谁的得多尴尬。”贺中鹤走到三楼楼梯口,看着自己班后门,“啧”了一声,“恐老?师了。”
出了那么档子事儿,级部老?师之间肯定?都传开了,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知情。
心态不咋地,坐在教室里看见?老?师就一阵厌学想钻地缝的程度。
“当他们不存在。”雁升说,“越这样越该有劲儿,到时候学校拿着清北奖学金来劝咱报,咱不给眼?神。”
“爽啊。”贺中鹤赞叹,“气死老?郑。”
其实状态没想象中那么难找,雁升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他这儿都没人注意到班里有个人消失又回来了,李老?师也没找他谈过?,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反而是再回到学校,状态慢慢越来越好了。
尤其是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肺心病心脏病,放肆地隔天一熬夜的感觉非常爽。
不是熬夜多爽,主要是雁升在旁边,两?人安安静静各学各的,有种说不出的宁静舒坦。
住公寓不跟在家一样,一张桌子两?人得各占一边才能坐开,一盏小台灯就够用。
床也不大,两?人躺上去翻身?有点?儿困难。
第二?天雁升去买了张折叠床来,和宿舍床并排摆,这么一放,小客厅过?道都被占了。
晚上就贺中鹤睡里头,雁升睡折叠床。
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学这一天习累得脑子冒烟儿,睡觉前这么大个雁升躺旁边,那不得撩拨撩拨。
贺中鹤从自己床上滚到雁升床上,然后再滚回来。
反反复复好几次后,雁升起身?下床,把自己的床往外挪了挪。
贺中鹤没说话,等他躺下来的时候,又一次滚了过?去,过?中间那道缝的时候怕掉下去,用力过?猛了,一鼻子装雁升脸上。
“信不信这就给你?绑床|上。”雁升说。
“倒也不用玩儿这么大……”贺中鹤检查了一下他背上的伤,淤紫色消下去一点?儿了,就是周围微微泛黄,皮下出血。
“那怎么玩儿算小?”雁升很无奈,“大半夜别往我身?上撞啊蹭的,高考前咱清心寡欲一点?儿。”
贺中鹤吓一跳:“你?整天想什么呢!”
“想要不要绑床|上。”雁升说。
窄窄的小公寓窄窄的床上,被分开半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好好黏糊一下的两?个人三更半夜聊起来这个,气氛未免有点?儿太好。
不多废话,贺中鹤直接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