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看着桌上的吃食，眸子微敛，声音低低。“昨晚的事……抱歉。”
顾季长拿着帕子的手顿了下，摇头道：“不是你的错。”
他笑了起来，伸手将宋榭额前垂下的发丝捋到而后，柔声道：“快点吃吧，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顾言随便准备了点。吃完，咱们也该动身了。”
宋榭“嗯”了声，却又皱眉道：“你认错倒是挺快，是不是诚恳道歉，坚决不改？”
顾季长没忍住笑出了声，拍了下她的手背，“你倒是了解我。”
“登徒子！”
宋榭嗔了一句，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便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吃早点去了。
落葵和蝉衣来的倒也快，苏木早已将行囊收拾妥当，凌羽也已起身，梳洗过后用过早点，初七和初九已备好了马车在院外等候。
宋榭将凌羽扶到了马车中，苏木也跟了上去，可落葵和蝉衣两人一定要骑马，便也由她们去了。
一路出了京都往西，烈日炎炎，官道两侧树木被风吹着，叶子翻出层层银白色的光芒。远处有马匹疾驰而过，踏起了一片灰尘。
凌羽吃着果脯，疑惑道：“宋姐姐，那扬剑大会不是还有十多天吗？我们为什么要去这么早？”
苏木将沏好的茶递给宋榭，接话道：“盛夏时节西北气候凉爽，这一路我们也刚好可以到处看看风景。”说着，戳了下凌羽的脸颊，笑眯眯道：“你啊，也有机会可以跟你的落葵姐姐多亲近亲近。”
“好耶！”
凌羽一脸地欢喜，若不是马车内空间狭小，恐怕他早已乐得满地打滚了。
宋榭笑着摇了摇头，拧身挑起了马车的窗帘，却撞上了顾季长的目光。
那人骑在马上，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脸颊棱角分明，大半张脸虽然隐在阴暗中，可那一双眸子里藏着璀璨星辰，亦满满的都是宋榭。
宋榭看得有些痴了。别说，这人是真的好看。
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都说登徒子，这若长成顾季长这样，那便是名副其实的登徒子。可若长的丑陋，那就是无赖和流氓了。
顾季长不知她笑什么，轩眉蹙起，身子微微侧倾，纤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颊上轻轻划了过去，眯眼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宋榭瞪了他一眼，银牙一咬，“你若长的丑陋，我才不要跟你说话。”
顾季长有点发懵，忽地就笑开了，双手抱在胸前，“没想到啊，你宋榭还是个看脸的。”
宋榭嗤之以鼻，摆手。“难不成你真当一见钟情是真的对那人钟情吗？不，那是见色起意。”
顾季长倒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遂靠近了些，“这倒是有趣，你解释解释。”
跟着的初七和初九两人也凑了过来，一脸地好奇。
宋榭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说道：“常人都说一见钟情是最美好的感情。当然也有不少人一眼万年，终相携终老。可是，你若是把其中一个换成丑八怪，你觉得对方还会动情吗？”
宋榭见顾季长三人愣住了，又笑道：“我并非是个看脸的人，但这脸就好似一块敲门砖。试问，你走在街上，一个相貌俊俏的女子向你寻求帮助，你有很大的机率会出手相助。可……”
她眉头一转，摇了摇头。“可这寻求帮助的人如果是个脏兮兮的乞丐呢？”
“好像……没错。”
初七和初九两个人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看宋榭的时候，眼中满是钦佩。
顾季长摩挲着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那你说的见色起意？”
宋榭双手托着下巴，一派的天真无邪。“都说了一见钟情大多是建立在两个人样貌都不错的基础上。那可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顾季长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戳了下宋榭的额头。“都是歪理。我对你，可不是见色起意。”
宋榭故作不悦，“哦，那就是说我长得丑。”说着，摆了摆手。“丑就丑吧，我总不能去换张脸。”
顾季长被她给逗乐了，捧着她的脸颊，声音柔柔。“在我眼里，天下女子皆白骨，唯你一人活色生香。”
初七和初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捂住了耳朵往后退了退。
苏木张大了嘴巴看着宋榭，一脸地震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凌羽拢了拢眉头，“活色生香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之前在青楼的时候，听到有个特别肥硕的人向只穿了亵衣的花魁姐姐说过这话。”
宋榭扶额，回身抓住凌羽的肩膀，使劲地晃着他。“快点忘掉！”
凌羽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嚷道：“我忘掉了，我已经忘掉了！”
宋榭这才松开了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天黑的时候，一行人到了一处官驿。
顾季长让初六和初七前去探路，他牵着宋榭和凌羽入了驿站，苏木走在三人后头，看了半晌忽而点头道：“我就说今天总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落葵从她身后闪了出来，好奇道：“苏木姐姐在说什么啊？”
苏木指了指走在前头的三人，“咱们一行人，像不像是拖家带口出来游玩的？”
落葵愣神，往前瞅了一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确实像。”
她戳了下苏木，“我们啊，就是公子和夫人的贴身丫头。所以呢，咱们快去收拾屋子吧。”
已经落到屋顶上的蝉衣听到两人的话，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勾了起来。
天色暗了下来，顾季长本打算回屋的，却被凌羽拽住了衣角，不得已只能将他抱了起来，重新落座。
宋榭坐在桌前，目光落在别处一直没有说话。
“嗖！……”
无数利箭划破夜幕，以雷霆之势，朝顾季长和宋榭疾射而来。
顾季长眉头一凛，一个箭步揽住宋榭的腰肢往左侧飘去。原本在屋中的蝉衣和落葵反应奇快，在箭矢穿透树枝未到他们身前时，长剑已然出鞘，挽着剑花挡在了他们身前。
宋榭眼神淡淡，声音冰冷。“是冲着我来的。”
顾季长眼中满是怒意，“嗯”了声。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宋榭冷声笑了起来，手腕一翻，薄刃上幽芒绽起，将掠过身侧的一支箭矢打落在地。
一阵箭雨过后，夜幕之中掠出几条黑影，落在宋榭几人身前。
凌羽眼珠子转了转，摇头道：“见过不想活的，没见过你们这种自己找死的。”
说完，他忽然朝落葵喊道：“落葵姐姐救我！”说着从顾季长怀中溜了下去，抱住了落葵。
呃……
众人扶额，颇为无语。
落葵倒是没生气，将他护在了身后。
宋榭勾起了唇角，往前踏出一步，眼中带着渗骨的寒意。
“若你们能有幸活着，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宋榭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凌羽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一排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