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长忍着笑点了点头。
顾家祖上便和云潇国皇族一直有生意往来，顾季长四岁的时候，云秋意就到顾家拜访过。那时候云秋意还是云潇国的王爷，听顾晗无意间提起，那年云秋意已经三十多岁了。
后来棣棠之乱，东西两陆各国臣服柳氏，云潇国再无云氏皇族，云秋意也是那个时候不见了踪迹，但江湖上一直有他的传闻。
洛阳李家的李秋然今年二十九岁，他遇到云秋意那年十三岁。
那年夏天是李秋然第一次出洛阳，随父前往云潇青冥山。云秋意当时出外狩猎，因马跑得太急，差点撞到孩童，李秋然救下了那个孩子，而云秋意却被李秋然和马匹被他轻轻一拂，摔翻在地。
云秋意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性子也较单纯，见自己差点伤着了百姓，从地上爬起来后连忙致歉，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身女儿家装扮的李秋然，登时看呆了。
宋榭嘴角直抽抽，盯着顾季长疑惑道：“我有点不明白啊，就算是李家的人一直将李秋然当姑娘养，难道他自个就不知道吗？十五年前的时候，云秋意也快四十了吧。这……”
顾季长叹息一声，摇头道：“其实，云秋意的年纪就云家的人都未必清楚。你应该听说过一种秘术，让人永远没法长大，形似孩童，心如雪。”
“你……云秋意中了秘术？”
宋榭颇为震惊。秘术之说古来有之，若细分大约十种，分别为：堪舆、占星、奇门遁甲、大六壬、太乙神数、历法、阵法、解梦、符咒、卜筮。
其中的堪舆之术，便是风水之说直白点就是观察天象，以及星宿的变化，用这种办法来勘察风水。
身处环境的变化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心情，乃至运气。所谓的气，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但能感觉到。在人的下意识里，气和东西一样有好坏之分，所以人们就依赖于风水来获得福气，赶走晦气。
江湖秘术却与这些秘术不同。身在江湖的人之所以有正邪之分，一来因每个人练的功夫不同，二来则是心性。功夫不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所谓兵刃本无正邪，而重要的是看手握兵刃的那个人。
这江湖秘术也有不少可以救人性命，但若练功之法落在了心怀不轨的人手中，便也是害人的东西。
例如魔宗的血魔所练的嗜血功。此功每三十年一个轮回，闭关一个月，每日需服食大量的鲜血。这鲜血不可以是羊血、猪血、鸡血，必须是活人的血。因此每三十年总有年轻力壮的男子和妙龄女子被掳。这人倒也不会死，可满身精血被他人夺走，于身体和寿命总是有折损的。
顾季长提到的秘术，也确有其事。此秘术乃是当年夏昌的徒弟弑水洲掌灯使水清霜所创，是为了护住所爱之人的孩子。听白语尘无意间提过，那孩子后来还成了宿雨国的一名大将。
神族陨落之后，那九位掌灯使下落不明，水清霜所创此秘术便也再无人提及。如果云秋意真的是被人以此秘术所封，那也只能是抚仙宫的人。
可……抚仙宫真的还有人活着吗？
这件事情，顾季长也是听师父提过。云秋意是云潇皇族不错，但他的身世却成谜，恐怕这就就是他被秘术封印的缘由，以致于他仍旧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心性更显稚嫩。
宋榭眉头拢在一起，思索了一番说道：“既然是这样，可为何云秋意会和薛崇在一起？我看他们二人的相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顾季长此前也有留意到这些，点头道：“也确实奇怪。云秋意在认识李秋然后没多久，便知道了他是男儿身的事实。云秋意的失踪也并非因为李秋然，而是棣棠之乱。”
又是棣棠之乱。
宋榭吸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轻轻摇头。“你说的未必就对。可能他离开云潇只不过碰巧棣棠之乱爆发。我倒是觉得，也许他是为了寻人。比如……薛崇。”
她这么一说，顾季长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之前他让暗卫去查薛崇的底细，回来的人告诉他，云秋意跟着薛崇似乎是为了拜师，而且薛崇越待他的态度很让人费解。
顾季长将宋榭揽在了怀中，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眯眼笑道：“都说女儿家心细，你这心思可比那些府衙的捕快仔细多了。我看啊，咱们这次去洛阳，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宋榭仔细一思索，锤了他一下，嗔道：“你这是在说我心眼小？”
顾季长唇角咧开，伸手去挠她的痒痒。“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夸你的话，到了你这儿倒成了骂人了。”
宋榭被他一闹，顿时笑作了一团。
趴在门外的凌羽眉角一挑，朝落葵和苏木摆了摆手，三人轻手轻脚的回了屋中继续游戏去了。
船又行了一日，终于抵达望洲城码头。
顾季长抱着凌羽，宋榭跟在他身侧，落葵招呼人取行李，初七和初九两人早就入了城去寻落脚的地方，蝉衣跟在身后留意着四处的动静。
入了城，凌羽倒是来了精神，拽着落葵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幸好顾季长宠他，给了他不少的零花钱，否则他这一路走来，早就把自己押出去抵买零嘴的银子了。
望洲城处于西陆楚歌州，风俗民情与京都大有不同。阳光虽然炽烈，可落在身上却是那种特别干脆的温暖，而非像京都或江南那样，好似处身在蒸笼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街上的铺子里所卖的物件或者食物，也都是本地特产。宫灯、钧瓷、山药糕、油酥烧饼、炸麻叶、牡丹花饼等，看的凌羽眼花缭乱。
几人往前走着，凌羽忽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于是拽着落葵往那边的铺子走去。铺子的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端着碗，手持勺，从锅里舀出汤来。
宋榭和顾季长笑了起来，在旁落座，问那店家要了几碗汤。汤入口，略有些呛鼻，待着微微的辛辣。碗中汤略稠，有肉丁、薯粉、豆皮、花生等物。
凌羽砸吧了下嘴，抬头向那人问道：“大叔，你这汤叫什么啊，挺好喝的。”
中年男子忙活着招呼客人，随口应道：“逍遥胡辣汤。”
“逍遥胡辣汤……这是什么？”
宋榭笑了起来，向他解释道：“这汤产自楚歌州逍遥镇，其有胡椒，微辣。所以就叫这个名字。”
逍遥镇最初名为小陶，因沙、颍河傍镇而过，又名“合流镇”，属于清水县，乃是楚歌州的重要码头。
县志记载，逍遥镇最繁盛的时候，“人烟聚杂，街道纵横延”，“周围十余里，三面夹河，舟车辐辏，烟火万家，樯桅树密”，实为“水陆交会之乡，财货堆积之薮”。是为楚歌州十大名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