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李府一行,宋榭和顾季长料定李家肯定有问题,只是这李家防守严密,眼下已然打草惊蛇,必不能故技重施。宋榭思索之下,才定了这引蛇出洞之策。找算命先生不过是计划中的第一步,想要幕后之人注意到自己,则少不了凌羽的帮助。
凌羽提着个糖果袋子,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捏着果脯往口中送。
宋榭看到他手上戴的那个扳指,挑眉。“待会儿你去那边找人,我去药铺。”
凌羽点头应了声,末了却拽住她的衣袖,皱眉道:“你一个人去药铺?那边不是有蝉衣姐姐在……”
宋榭揉了揉他的脑袋,摇头。“蝉衣有自己的事情,有些话我还是得亲自去问师兄。”
凌羽一听是这样,便也不再说话了,朝宋榭挥了挥手转身进入了隔壁的巷子。
远处的酒楼上,宇文涿推窗向下望去,便看到宋榭慢悠悠从长街上走了过来。
红色的衣衫在阳光照射下意外绚烂,风扬起了衣摆,飘洒着。那张看似普通的面容上,沉寂而冷艳。发间簪着的步摇摇曳着,叮咚作响。她走得极慢,落地时好似没有任何的声音,如同一缕青烟。清冷于艳丽相撞,在她的身上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气势。
宇文涿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双眼眯在了一起,唇角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阿绫微微抬眉,看到了宇文涿眼底闪过的笑意,有欣赏也有赞誉。
他暗暗叹气,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公子露出这样的笑容。在他的眼里,这世上除了夫人和澄小姐之外,再没有人能让公子如此的记挂。东岳美貌女子颇多,倾城倾国,闭月羞花,又或满腹经纶,却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自家公子的眼。可这个女子的出现,似乎有些事情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宇文涿,你莫不是对她动了心?”
对面坐着的秦婓放下了茶盏,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涿,良久之后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嘲弄。“我喜欢顾季长,可我也知道我进不了顾家的门。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对顾季长的喜欢,并非单纯的男女之情,更多的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
“那么,你呢?”
秦婓最后那四个字说的很重,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前面所言。
宇文涿目光仍旧停留在秦婓身上,听到秦婓这话,冷冷笑了一声,缓缓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了秦婓一眼,眉头微挑。“你说错了,你在自欺欺人。”
他将酒盏放回了桌上,轻轻叩着桌子,声音淡淡。
“你喜欢顾季长天下人皆知。顾季长不喜欢你,也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这件事情,从几年前我就知道。我与顾季长虽不能说是朋友,可也算彼此熟悉。当年他宁愿去和秦玉出游,也不愿见你,便也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宇文涿微微停顿了下,神情变化,唇角扯出笑意。
“你自小对顾季长有情,若不是宋榭,你恐还会死缠烂打。可宋榭的出现,让你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没了机会。你所谓的喜欢和想要的东西,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的说辞。”
宇文涿又转过头去看向了街上,“你这话也就说给我听罢了。”
秦婓脸上神情变化,微微一丝愠色,冷冷说道:“宇文涿,你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宇文涿沉默了下,起了身。“随你。”
秦婓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做什么?”
宇文涿侧头看了她一眼,笑的意味深长。“我能做什么,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略一停顿,眼中寒光起,“我警告你一句,若是你想对宋榭不利,我宇文涿绝不会袖手旁观。”言罢,拂袖从窗户翻了出去,落在了街上,碰巧挡在了宋榭面前。
秦婓气得浑身发抖,半俯着身子趴到窗户上,看到宇文涿和宋榭四目相对,胸口一团火焰登时燃了起来,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窗棂上。
阿绫暗暗摇头,纵身一跃,也从窗户翻了出去。
宋榭双手拢在袖中,微微侧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宇文涿,眉目间清冷一片。别说,这宇文涿确实生的不错,相貌在世家子弟中很是出挑。五官棱角分明,周身散发的气势更像是个武将。
宇文涿定定看着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宇文公子,又见面了。”
宋榭拢了拢被风吹落在身前的青丝,轻声笑了起来。
宇文涿往她身后瞧了一眼,见没有苏木又或是凌羽跟着,颇有些诧异,言道:“这洛阳城不太平,姑娘一个人上街可得留心些。”
宋榭失笑,缓缓摇头。“劳宇文公子费心了。”话毕,掠过宇文涿继续往前走去。
宇文涿脚下一错又挡在了她的身前,几次欲言又止,而后往旁边退开几步,微微颌首。“姑娘自便。”
宋榭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不怒不喜,略微颌首便离开了。
宇文涿仍旧站在原地,望着人群中的那一抹红衣,唇角不自觉地挑了起来,眼中星光璀璨。落入鼻间的那一缕清香,仍然萦绕在四周,经久不散。
良久,宇文涿暗暗摇头,看着掌心未送出去的白玉簪,有些失神。
宋榭能觉察到宇文涿的目光,心中暗道:看来,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看着宋榭走远了,秦婓的眼眸中泛起点点寒光,朝伸手站着的婢女招了招手,薄唇轻启。
“让人盯着宋榭,看看她来洛阳到底是做什么?”
婢女眉头微动,轻声道:“小姐,宋榭和顾公子是来查女子失踪案的吧。咱们若是坏了官府的事,到时候回了京都可不好交代……”
她话还未说完,秦婓突的转过身去,脸上渗着寒气。“官府?你莫要忘了这案子是谢瑾在查。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如若牵扯到了东宫,你我都难活命。”
婢女咬了咬嘴唇,头垂的很低。“可是,我们已经失手一次了。”
秦婓冷笑了声,“你说余氏?那件事情可跟我们没有半点的关系。东宫之中懂得医理和毒药的人很多,柳翎对那余氏也没有半点的情分,说到底还是为了子嗣。我们……我们有做什么吗?”
秦婓看着婢女,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敲打着窗棂,眯眼。“我们……不过是去过东宫几趟罢了。”
婢女心头一颤,身子俯的更低了,应声道:“是。是我的说错话了。”
秦婓摆了摆手,摇头道:“去吧,盯紧了宋榭。”
婢女便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拧身出了雅间朝楼下走去。观她身形和脚步,可见功夫不错。
宇文涿站在长街上,长长吁了一声,自嘲地笑起来。
阿绫落在了他身侧,轻声道:“公子。”
宇文涿回过神来,神情又恢复了平静,转身向阿绫说道:“你让人暗中盯着宋榭,若是有人对她出手,不要留活口。另外,让人暗中跟着那算命先生。”
阿绫眉头微蹙,低声道:“公子是想帮宋榭查清失踪案?”
宇文涿点头,声音很轻。“你知道的,澄儿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虽说她被绑架与这事情无关,可到底,我欠了顾季长和宋榭人情。这人情债……总是要还的。”
阿绫敛了敛眉,提醒道:“公子,我们是东宫的人。”
宇文涿冷笑一声,眼间泛起寒意。
“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东宫的事我自会放在心上。可有些人,我也要护着。”
“若不能两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