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低着头思索的掌柜，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更别说是他的心思。
天色尚早，诸人倒也不着急着去翡翠轩，便也围在桌前饮茶闲聊。
小乞丐说完话，便由凌羽送出了客栈。
两人走到了街对面的巷子口，小乞丐悄悄扯了扯凌羽的衣角，眨巴着眼睛，很是好奇。他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凌哥哥，那屋里的几人……可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怎么认识他们的啊？”
凌羽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跟大人似的，神情很是严肃，眼间却又带着笑意，挑眉道：“这事情说呢……嗯，认识的大人物多，事情也就多了，麻烦就更多。你啊，在这洛阳城中好好待着，安稳的活着，就很好了。其他的事情，那都是机遇，可遇不可求。”
小乞丐也不知道听明白他的话没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又说了句，“我知道你们是想说，初心不改。可是，这世上所有的机遇都是给有准备的人。贫贱富贵，或许生来就注定，可也未必。如果不去争一争，谁又知道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呢？”
凌羽听到他后面这句话，看着小乞丐稚嫩的脸，和那一双满是期冀的目光，他当下就愣住了。可是，他没有接小乞丐的话，暗暗摇了摇头，便也折身回了客栈。
进了客栈中，凌羽躲在门口朝着那边看去，就见那小乞丐还留在巷子口。他眯起了眼眸，看着那小乞丐眼中多了几分寒意，似乎对他刚才的话耿耿于怀。
这些日子跟着宋榭，凌羽越发的觉得人心险恶。倒不是他真的觉得这小乞丐会怎样，可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总会惹了不少的“匪气”。
世人常说任岁月沉浮，仍初心不改。可，这世上到底有几人能做到至死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人都会随着岁月的变迁，世事荏苒而有所改变。每个人，都会随着身边接触的人和事物，以及环境而改变自己的性格和处事的方式，不过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那孩童，凌羽与他并不熟，可张爷爷却很喜欢他，否则也不会让他来给自己传信了。凌羽不是个多事的人，但就方才那话和他的神情，也觉得这孩子有些野心。
只盼着……他的野心不要伤了身边的人。
凌羽缓缓摇了摇头，转身上了楼梯。掌柜仍旧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若有所思，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眼间闪过一丝诧异，可很快脸上满是笑容。
“小公子回来了啊。”
凌羽颌首。“嗯，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扰我们。”
“那是那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喊我。”
话毕，掌柜连忙蹬蹬蹬地朝楼下走去，半刻也没有停留。
屋内众人仍旧在闲聊，那杯中的茶都添了好几遍。
客栈斜对面的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宇文涿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的杯盏中酒水微微荡漾，酒香四溢。他微微阖着眼眸，轻声向身侧站着的阿绫问了一句。
“秦婓……人在何处？”
阿绫躬身，答道：“在李府。”
“哦？”
宇文涿转过身来，目光从阿绫身上扫了一眼，思索道：“她去李府……”说话间却又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女人，倒是我小看了她。”
宇文涿和秦婓早就相识，毕竟他们二人都身在京都。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年前柳翎的府中。
那次柳翎借机邀请了京都的名门子弟，无论男女皆入他的翎园相聚。那次，宇文涿方才知道秦婓也是柳翎的人。当然，那个时候的陈飞鸿也早已是柳翎的幕僚。
只是，所有人都以为秦婓对顾季长情根深种，而柳翎之所以答应了她一个女子成为自己的下属，也是因为她和顾季长的这层关系。
宇文涿与秦婓接触久了，便发觉这个女子心机深沉，只可惜是女儿身。她对顾季长的感情也不全然如此，更多的是算计。他钦佩顾季长的坚定，在她那样的柔情蜜意面前，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可是，他也担心，秦婓会因为顾季长的拒绝而做出令人惊讶的事情。
阿绫一直跟在宇文涿身边，自然对他的心思很了解。宇文涿的担心，实际上大多数是因宋榭。
宇文涿对宋榭是有情意，可他即便是柳翎的人，和顾季长是对手，可他再阴险，心中仍有一处地方是柔软的。他是个君子，他对宋榭的感情，与顾季长有些不同。
顾季长的感情热烈而真挚，想要便去争。宇文涿的感情更多的是隐忍，希望那个人能安稳一世。他第一眼看到宋榭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可他也明白，这颗种子到底是因何而生根，发芽。
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是他自己没有的勇敢和果断。
恰巧，宋榭身上有。
阿绫暗暗叹息一声，为宇文涿那份不可能圆满的感情。
宇文涿伸手挠了挠鬓角，颇有些无奈说道：“她此时去李府，见谁呢？”
“李家二公子李秋成。”
“哦？”
宇文涿难免有些惊讶。他们此次入洛阳，确实与顾季长和宋榭要查的案子无关。可他们要办的这件事情，却和李家有关。只是，要与他们相谈的应该是李家的李啸。
秦婓这个时候，为何要去见那位常年不与任何人交谈的李秋成呢？
思索间，宇文涿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你去查查这位李秋成。”
阿绫不敢怠慢，连忙下了楼去。
宇文涿坐在窗前，身子往外探了探，看着那边宋榭等人下榻的客栈，眼间颇有几分愁意。
之前顾季长来找自己，他也已经所有的话与他说了个明白。不论是关于顾家和宇文家的，还是京都局势，又或是自己对宋榭的感情。他不想顾季长误会，更不想与他为敌。
然，很多事情是他宇文涿无法做主的。就连这条命，恐怕生死都拿捏在他人手中。
哎……
宇文涿长长叹了口气，回身间便瞧见秦婓倚着屋门，脸上笑盈盈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看来，倒是让我给说准了。你对那宋榭……似乎情根深种啊。”
秦婓说着抬脚入了屋中，身段袅袅婷婷，剪水的眸中含着醉人的笑。
宇文涿抬眉瞧了她一眼，缓步走到桌前给杯中添热水，声音轻慢。
“秦姑娘说得不错，我对宋榭是有心思，可我并没有打算要和她如何。倒是你，得不到就毁掉。呵，我宇文涿自愧不如。”
秦婓听到他这话神情未有半点的改变，坦然地坐到了桌旁，端起宇文涿方才用过的茶盏。双唇落在了杯盏上，留下了一个殷红的唇印，摄人心魄。
“你何必如此呛我？我喜欢顾季长与否，与我们所谋之事并没有多大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