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人心似海

宋榭走的极慢,眉头拢在一起,眼间多有疑惑。

沈落雁的话,在她看来总有些不可信。那话弯弯绕绕,初听似乎是真的是因她和李啸与叶素之间的感情纠扯而起,陆青绝所做皆是为她。

她说出那些话是因为知道了宋榭的身份,觉得血祭之事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孤注一掷,求得个心安。可若往深了想,沈落雁的认罪疑惑颇多。

她那些话将陆青绝抛了出来,好似在保护李啸,可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太对劲,却一时也说不出来。

宋榭暗暗叹了口气,捏着手中那份颇厚的纸笺,却没由来的发笑。一桩绑架案,医治个人,竟稀里糊涂地听了他人的琐碎之事,倒好似她是那八卦的人一样。

跨过了月亮门,京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低声道:“夫人,那……”

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宋榭眉头舒展开,笑道:“说来也好笑,自打与你家公子相识,总有人把自己的情事说与我听,好似我能听得懂,能感同身受一般。京墨,如若是你,你喜欢听吗?”

京墨轻声笑了下,摇头。“京墨不喜欢。人一辈子很短,经历的事情却很多。然而,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喜欢什么样的人,从不需要他人教导,随心而为便好。”

宋榭抬眉,手落在了京墨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

“对。如若所有的事情都听他人的,又何必有心?若是无心,不能思考,那倒也就罢了。可既然长了这么一颗心,又有七情六欲,便也有自己的判断。他人的经历,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京墨颌首,“夫人通透,是公子之幸。”

宋榭噙笑摆了摆手,“走吧,想必柳大人应该会喜欢听这个故事。”

京墨默然,提着药箱跟在宋榭身后,往华庭那边走去。

李府之中因发生这样的事情自是灯火通明,一路上都有婢女提灯引路。可放眼向四周望去,总也觉得那没有光亮的地方隐隐有些诡异,藏着令人发怵的东西。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李啸的院子距离华庭本来不远,可走在黑暗里,却无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这条路很长,长的让人心中有些悲凉。

柳絮在后院听李家的下人将他离开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可没有找到半点的线索,心中颇为懊恼。林濛也不敢多话,只安静地站在身侧。

廊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柳絮抬眉,见是衙门的捕快,略有些不悦,问道:“何事?”

那人连忙俯身,答道:“大人,宋姑娘已往华庭。”

柳絮闻声眉头动了下,看了眼院中站着的那些李家仆人,声音冰冷朝一侧的李府管家说道:“这件案子没有查清之前,只许进不许出,若有纰漏,拿你是问。”

管家面色一凝,“柳大人,小人是李府的管家,不是你衙门的衙役。”

柳絮猛地回头盯着他,慢声细语。

“哦?这洛阳,乃至整个东岳都是我柳氏的。你一个小小的管家,也敢顶撞本官?这……便是你李家的家风?”

这话一出,那管家脸色登时就变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着身子。

“小的知错。”

柳絮冷哼了声,拂了拂衣袖,与林濛二人顺着长廊往华庭急急而去。

前院之中,李秋雨坐在那里,眸光始终落在顾季长的身上,似乎想要将他看透。可是,看得越久,她越发的有些迷糊了。

这个人就好似是一处深渊,初时觉得很浅,听他说话便可断出他的心思。可再近了几分,整个人好似陷入了谜团,周围笼着一层雾。

顾季长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是因他知道柳絮和宋榭会很快过来。他并不想和李秋雨有过多的接触,这个妇人看似聪慧,笑里藏刀,可实际上蠢得很,也不知道那扬榷看上了她什么?

扬榷是相知门的二门主,实际上是老门主最为宠爱的儿子。

百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姓杨的侠客,他极善音律,剑术一绝,江湖人称其为“雪公子”。

这位杨公子后来迁居翻云海上的三仙岛,修筑相知庄。山庄建成后,广邀天下侠士和文人骚客至庄内雅聚,可谓盛况空前。后,此人出自修建微雨书院,广纳学子,引得大批文人慕名而来。

那个时候乃是盛世,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民风尚武,文人也爱吟咏剑仙侠客,向往仗剑之举,因而书生也多习武之人。

当时的相知庄多文武双全之士聚集,平日里吟诗作赋,所为皆是风雅之事,闲来切磋武艺,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久而久之,杨公子将毕生所学与诸人的功夫相融,创出一套套路数独特的武功,自成一派,便也成了江湖上十大势力之一。

自此,相知门的名声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不少的名士官绅、隐士高人仰慕其名,纷纷造访,此处便也成为天下人尽皆知的风雅之地。

相知门中的长老多是当世名士,门内弟子对他们极为敬重。后来多有战乱,相知门也曾与护卫家国的将士同行浴血奋战,建有功勋。

时至百年后的今日,相知门门主杨琮乃是第四代掌门,扬榷便是下一任的门主。

当年李家与杨家联姻,李家更是奉上了神兵利器作为李秋雨的嫁妆。那时,世人都在议论是杨家占了便宜。可现在看来,李秋雨才是那个最大的获利者。

但……她似乎过得并不如意。

顾季长是个男儿,自然不愿意多想他人的家中琐事。可是李秋雨就坐在那里,方才还丁点不忌讳说自己和宋榭,言语间对宋榭颇为不屑,这可是触了他的霉头。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别处,根本不愿意看到李秋雨那张略显媚态的脸。

偏偏这李秋雨是个不识相的,见顾季长不应她的话,换了个位置,挡住了顾季长的视线。

顾季长敛了敛眉头,抬眉扫了眼李秋雨,冷笑。“杨夫人,你挡着我的光了。”

李秋雨面色一滞,腮边肌肉抽搐着,半晌说道:“我就这么让顾公子厌烦?竟连话都不愿意说。”

顾季长脸色温和了几分,定睛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下,言道:“杨夫人,顾家与相知门是有点浅薄的交情,但我顾季长与你不熟。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为何要耗费心力去厌烦?”

这话一出,将李秋雨给噎住了。

顾季长缓慢地摆了摆手,挑眉。

“我这人朋友极少,但绝对没有你李秋雨的名字。至于以后有没有扬榷的名字,那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心思,他有没有这个意愿。可是,这些都跟你无关。”

李秋雨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紧紧咬着银牙,愣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顾季长起了身,掸了掸衣袖,冷笑了声走到了华庭外,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夜幕,不再多说一个字。

宋榭与京墨由婢女领着从那边廊后拐了出来,见顾季长站在外头,宋榭颇有些惊讶,却又闻声笑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轻轻唤了声。

“阑衣。”

听到宋榭的声音,顾季长的脸上终于多了些笑意,连忙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凝眉,“累着了吧,都出汗了。”

说话间,他抬手扯着衣袖,轻轻地给宋榭擦拭额上的汗珠。

“柳絮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