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角放着的银锭子,足足十两……
宋榭吃了一碗面,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旁若无人地牵着顾季长的手,行走在洛阳的长街上,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日头,眼间眉梢多了些许笑意。
“你方才为何给他那么多银子?顾家的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顾季长停下脚步,双眸落在她的脸颊上,声音温软。
“给他钱,是因为他做的面好吃。因为一碗面,你不再因为元贞的事情难过,所以,这钱给的值。”
宋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扯着他的手臂使劲地晃着,脸色却又变得严肃起来。
“我并没有因为元贞的死而难过,是觉得他死的不值当。他自认为将元洵托付给我,便可以了却了牵挂。可是,却在元洵的心头狠狠划了一道。我自认为我能将元洵照顾的很好,可是一个人的心性如何,我实在没有把握。只期待着,元洵真的能如他自己所说,不将这些事情埋在心底,化为仇恨。”
顾季长伸手在她鼻头上轻轻划了下,温声道:“你说的对,所以我们两人肩上的责任重大。”
宋榭暗暗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自小在顾家有人照料,自然不懂得养护小孩子需要多大的心力。凌羽如今这模样,虽说是他自己选的路,可我也是费劲了心思。”
顾季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也不必想那么多。回到京都之后,我会请私塾先生教凌羽和元洵识文断字,知礼仪。剩下的事情,便要你我多用心了。至于功夫,看他二人意愿吧。”
宋榭笑了,点了点头,应声道:“好,都听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角眉梢都是爱意,眼里心里皆是彼此。从他们身侧掠过的行人,看到二人这般的恩爱,眼中和脸上多是羡慕,也有人略显嫉妒。
街边一处茶楼的二楼雅间里,一白衣男子坐在桌前,手中握着茶盏转动着,眉眼间笑意浅浅。
他侧过头去,看着长街那头走来的顾季长和宋榭,笑着摇头。
“没想到你顾季长竟也有这么一天。”
说话间,就见白色的声音从窗户跃了出去,一个优雅的翻身落在了顾季长身前三步。
宋榭下意识地扣住了掌心的薄刃,抬眉朝前望去。就见眼前那白衣公子,模样约莫二十三四岁,皮肤白皙,轩眉微挑,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高挺的鼻梁下,微薄的嘴唇翘起,眼间有打量之意。
端看这白衣公子,便知是个风趣温雅之人。
白衣公子手指缠绕着额前垂下的青丝,眉头微动,朝顾季长说道:“顾公子啊,这才多久没见你就将往忘了,身边多了位娇俏的姑娘。哎……见色忘友,还说什么知己呢。”
一听这话,宋榭登时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微微颌首。
“宋榭见过沧澜城少主。”
这白衣公子,正是顾季长的挚交好友,沧澜城少主秦玉。
秦玉早两日就到了洛阳城,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顾季长和宋榭的传闻。
他心中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让顾季长一见倾心,本想去客栈见他们,可又闻他们到洛阳是为了查案,这案子和李家还牵扯上了关系。
思来想去,便也等着到了扬剑大会当日再见,哪成想这扬剑大会眼看着就办不成了……
秦玉温润一笑,拂手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我与他常日里说笑惯了。”
顾季长上下左右扫了眼秦玉,扬眉,“还说呢,好些日子没见你倒是清瘦了不少。莫不是……你又做了什么让你爹生气的事,他关你禁闭了?”
秦玉闻声,故作生气,“我是那种喜欢闯祸的人吗?”
“当然是了。”
顾季长坏笑,末了向他身后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这次到洛阳只有你一个人?与你形影不离的书童呢?你该不会把人家给扔在沧澜城了吧……”
秦玉听到这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悄咪咪地看了眼宋榭,见她好似在思索别的事情,便也松了一口气,无奈地朝顾季长摆了摆手。
“别提了,她……我被她给骗了。”
哈?
顾季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搔了搔自己的耳朵,不解道:“我没听错吧?那书童我记得自小就在秦府的,怎得……你竟不知他的底细?”
秦玉无语望天,一脸苦闷。
“是她,不是他。她……是美娇娥。”
呃……
顾季长一愣,瞬而大声笑了起来,看着秦玉跟看傻子似的。
“怪不得江湖上那么多女子对你青睐有加,你却连人家正眼都不瞧一下。原来,你身边藏着一个……”
“不是,不是。我……我起先也不知道她是女儿家啊。”
秦玉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哭丧着脸,朝宋榭说道:“宋姑娘是聪明,你帮我评评理。”
宋榭回过神来,朝秦玉微微笑了起来,“哦?公子不妨细细说来。”
秦玉四周扫了一眼,见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周遭嘈杂,便指了指一侧的茶楼。
顾季长也许久未见秦玉,于是和宋榭一道随着秦玉入了茶楼。
落座后,秦玉为二人亲自斟茶,啜了口清茶之后忍不住连连叹气。
“哎,我自认为阅人无数,没想到最后竟让一个小丫头给骗了,还盗走了我随身的一本书册。”
顾季长凝眉,颇不解说道:“她骗你我倒是能理解了,可是她为何要盗走你随身的书册?是那本……嗯,就是咱们去南边的游玩杂记吗?”
秦玉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气鼓鼓道:“那游玩杂记是记录南边一路风貌和风土人情的,你说她骗我,偷沧澜城的武功秘籍倒还好说,可偷这玩意有什么用处?”
顾季长算是明白过来了,秦玉真正生气的,不是那书童骗他,而是盗走了那书册。
要知道,为了那本书册,他们二人穿过了十万大山,将南边临海所有的小镇与村子全部走了一遍。
那册子不单单是一本游玩杂记,更是他们两人之间情谊的见证。
秦玉生气,顾季长更是生气。
那册子,是他二人所书,世间只此一本。
宋榭听了秦玉和顾季长的话,眸光几转,手落在了下颌处轻轻摩挲着。
良久,她抬眉朝顾季长和秦玉说道:“你们口中的那本杂记,具体都记录了些什么?”
秦玉唉声叹气道:“也没记录什么特殊的,就是那边村落的一些分布情况,还有百姓的习俗。嗷,还有就是,我们走过的路途中,有些危险的地方也做了记载。”
说完这话,秦玉眉头拢在了一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榭敛眉,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看着秦玉和顾季长,声音淡淡。“想必秦少主事后一定查过那女子的底细,却不知她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亲人?”
秦玉摇头。
书册丢了之后,那女子也不见了踪影,他大怒之下命人追查那女子的下落,自是将她的底细翻了个彻底。
然而,结果让人出乎意料。
那女子是七岁的时候到的沧澜城秦府,便一直跟在秦玉身边,而她自何处来却无人知晓。当年引荐她入府的是一位厨娘,可那厨娘前几年的时候就已经离府,不知所踪。
宋榭略微思索了下,言道:“也就是说,此女的身份秦少主一概不知?”
秦玉耷拉着眉角,应声道:“确实不知。”
顾季长拢眉,眼间有几分愁意。“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是,有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