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和顾昀都是开明之人，虽然觉得宋榭不错，也不在乎她的出身，可万万没想到顾季长竟然这么快就要与宋榭订亲，二人都有些震惊。
王氏是续弦，对宋榭了解的也不多，可看顾季长的神情，知晓他是真的喜欢那姑娘，便笑吟吟地拍了拍顾季长的手，言道：“你若真心爱慕那姑娘，而她也对你情真意切，为娘自然不会反对。”
顾季长本以为王氏会反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痛快，心中诧异，却又连忙朝她道谢。
顾昀眉头拢在了一起，看着身前站着的儿子，想了许久之后，说道：“阑衣，爹爹不反对你与宋姑娘的事情，可你也该知道若与她订亲之后，我们顾家将要面临什么局面。这些事情，你可有想好对策？你祖母年纪大了，爹爹和你娘亲也受不起折腾，顾家百余口人的性命，到时候可都系于你一身……”
“你与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顾老夫人瞪了顾昀一眼，握着顾季长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侧。
“你认定的事情，祖母不会拦着。还是那句话，顾家和谢氏一族护得住你，也护得她。你想要尽快迎娶她，恐怕不行。婚姻大事，总得让筹措许多，需要些时日。”
顾老夫人言语又温和几分，摩挲着顾季长的脸颊，眼间满是宠爱。
“你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这年纪早就娶了好几房妾室了，你能专心致志地爱一个人，祖母很是开心。提亲之事，祖母与你爹娘会在你去陈庐之前办到，成亲可能就要等明年开春了。”
听到祖母这话，顾季长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松了一大口气。
他挽着老夫人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笑嘻嘻道：“就说了嘛，祖母是最豁达开明的。”
说完，他又朝顾昀和王氏说道：“当然了，爹娘也很好。”
“你啊……”
老夫人在顾季长的额头上点了点，笑着摇了摇头。
顾昀虽同意了这事，可眼间多有担忧，思索良久说道：“宋姑娘的身世不一般，这事情还是得多做考量。阑衣，此次去陈庐城，她要与你同去吗？”
“是啊，孩儿打算与她一起。”
顾季长应声道，略微一思索，“孩儿与她不在京都的时候，顾言会带着人暗中照料府中。还有……”
他略一顿，神色凝重了许多，“那秦婓……你们可得万分小心。”
见顾季长提到了秦婓，顾老夫人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敛着眉眼说道：“秦家那姑娘，她和霖丫头走得很近，翎寰院那边的下人似乎还都很喜欢她。”
顾昀叹气，朝老夫人说道：“娘，三弟这人虽然有时候浑了一些，可是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绝对不会勾结外人害我们自己家的人，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王氏也在旁搭腔道：“是啊。三弟其实还好，娘也不要将那件事情挂在心上了。”
老夫人摇头，“顾家交给你们夫妇打理，为娘是很放心的。为娘也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他们那院明知道秦婓对阑衣有所图谋，还心术不正，却还让霖丫头与她交好，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他。”
顾昀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你这话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要说你偏心。”
顾老夫人跟个孩子似的鼓了鼓腮帮子，挑眉道：“我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暗地里帮他们平了多少事。也真是奇了，都娶妻生子的人了，还让我一个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操心。”
王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到底是娘的亲儿子，总是记挂的。”
顾季长听到他们三人说话，手中抓了一把瓜子，嗑的起劲。
宋榭与顾季长的婚事三人都没有异议，这无疑让顾季长很是欢喜，恨不得现在就回车行将这事情告知宋榭。可是，顾季长没有动，因为他知道父亲待会肯定还有事要与他说。
说着话，顾昀转头往屋外瞧了眼，见东边的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便连忙起身，携着王氏往屋外走去。
顾季长扶着顾老夫人到了榻前，甜腻腻地嘱咐了她几句，又朝身边伺候的嬷嬷说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雪黎院，奔着清澜院去了。
果然，顾昀将王氏送回屋中后，独自到了书房等着顾季长。
书房中亮着灯火，顾昀坐在桌前捧着一本书册随手翻着，桌上铺开的宣纸上，墨色已干。
那是一张没有完成的人像。
画卷中身着青衫的女子立于山间，白雪纷纷，远处的山脉墨色点点，山尖上白茫茫一片。身侧的松树被雪花覆盖，莹莹白色之中透出点点翠绿。
画上的女子只能看得清个侧脸，但就那半张侧脸却像极了顾季长，但更加的柔和一些。纤纤玉手捏着一方丝帕，被风吹得歪歪斜斜。
顾季长站在门口良久，而后伸手叩门。
“进来吧，门没锁。”
顾昀应了一声，而后将书册放在了桌上，抬头看着门口处。
顾季长进了屋中先是施礼，而后走到桌前瞧了眼那画，眉头微微沉了下，声音细细。“爹，娘去世都已经好些年了，你……还放不下她。”
顾昀目光落在了桌上，敛眉。“放下了，只是白日里忽然想起你幼时的模样，这才……”
顾季长将茶盏递了过去，随手卷画，笑了笑说道：“爹爹是长情之人，娘亲泉下有知，想来会很欣慰。只是……”他停顿了下，“王姨娘人很好，待孩儿也很好，爹爹可不要负了她。”
闻言，顾昀抬头盯着顾季长看了良久，蹙眉道：“你爹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吗？”
“不是不是。”
顾季长连忙摆手，顺手给顾昀按着肩膀，说道：“孩儿此次去陈庐城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家里的事情还得爹爹多费心。秦婓的事情，孩儿早已与说明白，可孩儿担心她会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他手上重了几分，“京中最近暗潮涌动，可能会有大事发生。爹爹一定要留心，莫要与朝中的人物有太密切的接触。孩儿尽量早去早回……”
顾昀听他絮絮叨叨的，无奈地挑了挑眉头，“你说说你，怎么跟你祖母一样，这会儿就唠唠叨叨的，幸亏宋姑娘能受得了。”
顾季长弯腰，揽着顾昀轻轻晃着，笑眯眯说道：“孩儿是不放心爹爹嘛。再说了，顾家一大家子可都要爹爹撑着，万事总得小心些。”
顾昀叹气，拍着他的手臂，眼间却洋溢着笑。
“爹都知道。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顾季长走到他身前，本蹲着身子仰着头，看着顾昀的脸，眼间露出些许心疼。
“你看看你，明明风度翩翩的一个人，这鬓角都有白发了。”
“就知道打趣你爹。”
顾昀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脑门，似乎有些怀念。
“你自打七岁起，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跟我说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