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
顾季长眼间流露出一丝伤感。他五岁的时候便去了临渊山庄学艺，那几年总也很少回家。七岁那年夏末，母亲病重，他急匆匆归来，在父亲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那时候，父亲摸着他的头，轻声细语说道：“阑衣，你是男儿，不能轻易哭的。”
顾季长记住了父亲这句话，再也没有哭过，而他也自那时起没有在同顾昀撒过娇，也不曾这般黏着他，如此的亲近过。
顾昀轻悠悠呼了一口气，低眉。“起来吧，都快要订亲的人了。”
顾季长依言起身，在顾昀身侧落座，低声道：“阿音的事情，给家里添麻烦了。”
顾昀听到这话却笑了起来，摇头道：“怎么能说添麻烦呢？你是我顾昀的儿子，你要娶妻，对于爹爹而言，那是好事。你长大了，以后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顾季长点头，神情很是郑重，“孩儿知道。只是，爹，京都的事情……”
顾昀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会留心的。倒是你，你要去陈庐城，那儿是边境，百姓大多都是原来西南之地的苗人，大多都懂的蛊术，你可得万分小心，莫要轻易与人发生口舌之争。”
他浅浅啜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知道京都近来不太平，秦玉也来了京都，是为了一本游记。阑衣，你给爹交个底，那游记真的事关边疆安危吗？”
顾季长神色一滞，没想到这件事情竟还是传了出来，还落到了父亲的耳中。
他思索了下，知道这些事情瞒不住，便也将洛阳之行的事细细说给了顾昀听。京都这边与宇文涿的谋算，他也毫无保留的说了个清楚。
末了，顾季长正色道：“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与宇文涿的约定也是为了顾家。至于游记的事情，我和秦玉会处理妥当。爹爹无须担忧。”
顾昀点头，心知顾季长的心性，便也没有再多说，只与他说了方才王氏说的言家与夏淳风的事。
顾季长听完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低声道：“这种事情既然在众位夫人之间传开，那么肯定会传到圣上耳中，近日便也将言家的邀请都拒了吧。还有……徐家。”
徐家？
顾昀吃惊，“礼部尚书？”
顾季长点头，叹息道：“徐凌和其子徐影的为人不错，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徐家那些个妾室也都不是善茬。徐影深得徐老夫人宠爱，那老夫人的性子爹爹是知道的，谁知道到时候会惹出什么事。”
顾昀仔细思索了一番其中的纠葛，顿时恍然大悟，应声道：“确实如此。你与那衡芜姑娘交好，这种事情你可有提醒过她？”
顾季长摇头，轻声笑道：“衡芜身在烟花场那么多年，这其中的道理当然能想明白。孩儿离京之后，爹爹若能帮她，便帮一把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顾昀没好气地笑了，锤了下顾季长的肩膀，“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就急着给你爹找麻烦。行了，我知道了。日后衡芜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爹会暗中照料。”
顾季长乖巧地笑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那孩儿先回拂春院歇着了。”
顾昀摆手，“去吧去吧。”
顾季长一下子蹿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了回来，探出半个身子挑眉道：“爹，睡起来的时候让姨娘给你打扮打扮，精神点。”
“滚！”
顾昀有些哭笑不得，拾起桌上的书就朝门口扔了去。
顾季长笑着跑远了。
鸡鸣声起，宋榭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想着与顾季长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忽而有些恍惚。
她虽然知道自己确定喜欢这个人，可是心中总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两人相识，经历过生死，但是这份感情总有些模糊，好似蒙着一层薄纱，抓不住。
想到顾季长离开时的神情，想到他说要带自己回府，宋榭又兀自笑了。那个人笑的像个孩子，脸上眼睛里满是宠爱。他的感情是真的，没有半点的杂质。
再想这些日子以来顾季长对自己的种种，宋榭眼中笑意更加浓了。他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改变，而是默默地守护在她身后，做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想到这些，宋榭唇角翘了起来。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许多的人，有人相知相爱，却总会为一些琐碎的事情而吵闹，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从来没有想过求同存异。
老人常说“相敬如宾”，实际上在宋榭看来，这样的感情是冷漠的。两人之间没有信任和理解，只是一味的迎奉。
顾季长所做，让宋榭觉得很是舒心。他懂的尊重自己，这便是对她最大的宠爱。
鸡鸣三遍，东边天空已经亮了。太阳从山头缓缓露出个头来，染红了天空中的云彩。一丝一缕的云，随着晨风悠悠飘着，让人无限遐想。
宋榭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桌前望着逐渐亮起来的院落，眉宇间满是幸福之意。
早起的苏木从廊下走过，看到一脸笑意的宋榭，疑惑道：“小姐今日怎得起这么早？”
“啊，很早了吗？”
宋榭愣神，却又笑了起来，朝苏木说道：“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苏木满心不解，但还是依言往天井方向去了。
很快，街上传来了各种的声音，天也已大亮。院子里传来元洵和凌羽的嬉笑声，厨房方向，锅碗瓢盆的声音也落入了耳中，坐在镜前梳妆的宋榭又痴痴笑了。
等收拾好了，宋榭拉开屋门，却愣在了当场，瞬而又退了回来，脸颊上红了一片。
院子里阿衡和秦玉坐在那里，两人一脸震惊，显然看到了刚刚出了屋子的宋榭。
元洵手中捧着个包子，咬了一口，“姑姑今日打扮的好漂亮，是要出门吗？”
凌羽也是一脸惊讶，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是嗷，昨夜听到院子里有响动。”说着，他抬头朝屋顶上望了去，“阑衣哥哥呢？”
听到凌羽问话，暗卫紧张地探出个脑袋，应声道：“公子回去了，说今日要带宋小姐回府。”
带宋小姐回府……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纷纷回头看向了宋榭的屋子，一个两个的脸上神情不断变化，最后都笑了，却不是嘲笑，而是露出了长辈那种欣慰的笑。
宋榭听到院中众人的话，想到自己一夜未眠，又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脸颊上更烫了。
元洵总算是听明白了，仰头扯了扯阿衡的衣角，“衡哥哥，这样说姑姑和姑父好事将近了？那洵儿是不是就有好多好吃的了？”
阿衡失声笑了起来，捏着他的腮帮子，“你还吃？都快变成球了。”
听到这话，元洵登时不乐意了，撇嘴道：“哪有，洵儿吃的很少的。”
秦玉单手托腮，“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