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搔了搔下巴,微微眯眼。
“弄走?”
他略一停顿,摇头道:“暂时不可能,就得幸苦你谢大人了。这人在牢里,可不得有任何的闪失。这个人,他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能不能把京都的案子全部查清,就看他们的了。”
谢瑾听到这话,缓缓摇头。
这段飞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即便是那些案子都是由他查的。可人是大理寺抓的,如今放在他这里。如果走漏消息,他这京兆府衙都不够陈玄正那些人拆的。
更别说,京都之中暗潮之下另外的几股势力。
薛云长长吸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谢瑾的肩膀,笑道:“你也不必忧心,寻个时间把人换到别的地方,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接手。咱们这些人都是给圣上卖命的,其他人我们可管不着。”
谢瑾笑了起来,无奈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也知道我的难处。你们抓了段飞,陈相不论出于那种立场总是要过问的。今夜在场的人,有没有别人的探子,这都是未知数。”
他这话有提点的意思。
说白了,大理寺和巡防营的人也不是全然可信的。段飞送到京兆府衙的事情,未必就能瞒得住。如果陈玄正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来找他谢瑾。
到时候,谢瑾如果抵死不认,陈玄正也拿他没有办法,可暗地里能做的动作却很多。京兆府衙也不是铁板一块,谁知道到时候会哪里出了岔子。
薛云也晓得他的心思,思索了一番,言道:“先在这里关个一两天吧,我尽快想办法将人带走。这两日你得万分小心,莫要让底下的人说漏了嘴。”
旁边的柳斐和百里越根本插不上嘴,见他们这会儿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柳斐挑眉道:“不若……我将人带去巡防营吧,或者伏魔司?”
伏魔司……
谢瑾和薛云同时扭头看向了柳斐,两人眼间都有些疑惑。
按说,伏魔司和大理寺以及巡防营不一样。这衙门可不归六部管辖,那里的人都是江湖人,只听圣上和裴灿的命令。段飞要是送到了那里,指不定还真是个好去处呢。
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这些人跟伏魔司没什么交情。
这个时候要去找裴灿,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再说了,裴灿此时并不在京都,掌管伏魔司事务的是他的属下。还有,如今的禁军统领百里霈跟百里越的关系,这……
百里越挑了挑眉头,轻声笑道:“如果你们觉得伏魔司可以,我倒是愿意走一趟。”
薛云愣了愣神,忽而想起百里霈和裴灿的关系不错,而且都是圣上身边的人,想来百里霈和伏魔司的人应该是相熟的。如果他去说,指不定还真能办到……
薛云脸上多了一丝算计的笑,敛眉道:“嗯,这个提议不错。”
略一顿,他笑眯眯地看着柳斐和百里越,“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尽快办好,给谢大人减轻负担。”
谢瑾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薛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言道:“明明是你的麻烦,推给了我,又推给了他们。你薛云还真是个不吃亏的。”
薛云眉头挑的很高,端着茶盏浅啜一口,应声道:“谢大人的能力朝野上下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对你而言,这根本就不算是事。你啊,就是最近有些分心了。”
谢瑾听到他后面这句话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眯眼道:“我自任京兆府尹这些年来,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凑在一起。倒也不是我分心,是我实在无法分身乏术。府衙的那些衙役是百里挑一的,可他们面对的却不是普通人。”
薛云笑着点了点头,搭话道:“你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人,可是,我们既然是京官,这些事情哪怕是再小的细节,都应该留意。否则,我们的性命堪忧。”
谢瑾轻轻“嗯”了声,思索一番声音缓了许多。
“我一直觉得,京都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和江湖有关。如今裴掌首不在,伏魔司的人圣上没有旨意他们也不会动。圣上身边的苍龙卫做事越来越诡异,实在太让人担忧了。”
提到了苍龙卫,薛云的脸色也很难看。
前几日京都发生的事他可都知道,苍龙卫与柳徵之间的对话虽未极其隐秘,可这帝宫之中总有人会将各种的消息偷偷送出去,伏魔司和他大理寺的一些人,总是听到了些风声。
对于苍龙卫的来由,谢瑾和薛云这些人是清楚的,可是这个事情他们不能同任何人说。京都的权贵之间也都知晓圣上身边有一股神秘力量,没人能与之抗衡。
苍龙卫神出鬼没,就算是裴灿这些人也未必能拿得住他们。而且,苍龙卫的人的不同于常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绝技。谢瑾和薛云记得很清楚,曾经看到苍龙卫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谢瑾暗暗叹了口气,想到了当时来府衙的薛南风和云秋意。他们两个也不是普通人,一个活了六十多岁还跟二十几岁一样,一个一百多岁却始终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或许,他们也不属于人间吧。
谢瑾如是想,心里满是惆怅。
薛云并不知道谢瑾此刻心中所想,他忧虑的始终都是朝堂之事,尤其是东岳的安定。柳徵身边的苍龙卫看似忠心于柳徵,可实际上这些人的行为在薛云看来,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他猜不透那些人的心思,且更不能去触碰这些人,只能暗中提防。
说到底,在薛云看来,身边的人和事,能够相信的,真的屈指可数。
柳斐和百里越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心中想到了这么深,只是觉得这事情怎么越弄越复杂了。本来段飞只是关系到谷府的失窃案。可实际上,那案子柳徵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说的清楚,他相信谷玄鹤。
当然,柳徵对于谷玄鹤的信任这个问题有待考量。然,就目前东岳的局势而言,也许柳徵有意安抚谷玄鹤也说不定。毕竟,若是动了他,那他身后当年宿雨国的那些旧部必将起事。
北境的义军是出于好意,谁也说不定会不会遭受有心人的挑唆对北境造成更大的麻烦。天渊阁始终是个隐患,而有的人猜测的也确实不错。如果天渊阁在此时被朝廷出兵讨伐,那么接下来的江湖必然大乱。这一乱,可不单单是江湖。
江湖和朝堂向来是分不开的,江湖人也是东岳的百姓,也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这些人可能就是普通人。到时候的东岳,他们不敢想。
可能,历史会重演,会血流成河。
谁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诚然如薛云,他一直在坚守着自己的本心。
柳徵作为东岳的帝王,当然不希望自己坐拥的江山千疮百孔,战火纷纷。可是,他的儿子与他的心思背道而驰,而他的那些兄弟各个心怀鬼胎,觊觎着帝位,他又岂能安枕?
没有一个人心里是轻松的,就仿佛一直处于黑暗中,头顶上压着一块巨石,将所有的光芒都阻挡在了外头,而他们看不到阳光落下来,感受不到人世间的半点温暖。
这种感觉很糟糕。
那暗地里出现的千丝万缕的线,一根根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看似清晰,却又理不清,剪不断,实在让人恼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