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提,阿衡倒是点了点头。
“我觉得也是。秦前辈肯定是查到了线索这才离开了临海,恐怕这件事情背后并不像我们知道的那般简单。他特意来书信劝你不要插手,想来也是不想顾家因此受牵扯。”
顾季长却摆了摆手,无奈望天。
“他这信来与不来,我都得去。若是圣上没有来寻我,我还可以选择。可他既然来找了我,这便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至于去了远安城会查到什么,回去之后又要如何回禀,我倒是可以自己做主。”
宋榭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下掌心,柔声道:“那今夜就在此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启程。”
秦无垢既然不在临渊山庄,顾季长自然没有再去临海的道理,众人见时候尚早,便寻了处酒肆去饮了几盏,这才意兴阑珊地回了客栈歇息。
入夜之后,城中寂静一片,雪越下愈大,给城中的屋舍和草木披上了一层素衣。风吹着屋檐上的浮雪,飘飘洒洒地坠落,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狗吠声,宋榭恍惚间醒来,手一抬落在了额头上,竟是满头的冷汗。她茫然地看了眼四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翻了个身。
“被吓醒了?”
顾季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榻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做噩梦了吗,怎么一头的冷汗?”
宋榭抬了抬眼皮,起身坐着扯了扯被角,无语道:“你这偷偷摸摸入我房间的恶趣是不是该改改了?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了,每日里都在一起,连睡觉你都还不放过。这幸好是我定力好,若是换作了常人,早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顾季长在旁落座,挑眉道:“所以你才是你啊。”
说话间,他捏着帕子去给宋榭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突的,外头又是一阵狗吠。起先是一只狗在吠,紧接着似乎这城中的狗都被惊醒了,声音此起彼伏,就连猫也跟着叫了起来。原本还未到打鸣的时辰,那鸡禽竟也“咯咯咯”地叫了。
宋榭眉头拧在了一起,按住了顾季长的手,神色严肃。“有些不对劲。”
顾季长轩眉也蹙在了一起,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几乎同一时间拿起了屏风上的鹤氅,拾起兵刃拉开屋门朝外蹿了去。一出去,就见阿衡已然站在那边的屋顶上,正望着北边一脸凝重。
宋榭和顾季长落下,宋榭扬了扬下巴,疑惑道:“怎么回事?”
阿衡叹了口气,回头看二人。“好像是深山里有东西入城了。”
深山里……
宋榭连忙朝着那边看了去,就见城北处的城墙上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瞬而,就听的锣鼓喧天,城中灯火由北亮起,不多会城里已是亮如白昼。
蝉衣打着哈欠落在了屋顶上,斜斜往那边看了眼,忽而眼睛就亮了起来。“哎呀,那不是传闻中的蛊雕嘛!以前听说这儿出现过蛊雕,还只当是传言呢,没想到是真的啊。”
蛊雕?
《山海经·南山经》记:“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说直白点,蛊雕是一种似鸟非鸟的食人怪兽,再往东五百里,是座鹿吴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但有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泽更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滂水。水中有一种野兽,名称是蛊雕,形状像普通的雕鹰却头上长角,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是能吃人的。
这些宋榭和顾季长几人当然都知道,可是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北境的山里有此物啊。
三人纷纷回头看了蝉衣。
蝉衣眨了眨眼睛,舒展着腰肢眼中有一丝激动之色。
“先前我和师父来北境办事的时候听说的。城里的老人都知道,听说是几十年前吧,有蛊雕幻化成人形入城,与普通人一般在城中生活。有一日蛊雕在街上偶遇了一位男子,遂上前与之搭话。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对彼此生了爱慕之心,哪想到成亲那日却出了岔子。”
蛊雕与那位公子两情相悦,但公子束缚于世人目光与蛊雕疏离。蛊雕得知此事后,想方设法给自己弄了个假身份,去信给那位公子诉说真情。公子确实爱慕她,见此信后与父母坦言自己已有心悦之人,并言明蛊雕乃是南边过来的一富户之女,家世与自己旗鼓相当,可谓门当户对。
公子父母闻言后差人暗中调查蛊雕的身份,发现确实如公子所言便也上门提亲。婚事很快定了下来,三媒六聘之后,婚期确定。蛊雕心中雀跃,欢天喜地地准备成婚。
成婚那日是十五月圆之夜,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蛊雕坐上了花轿,本以为她可以如愿以偿了,谁知那夜一盏酒下毒之后,她忽而全身发红,隐隐的觉得内息涌动不能控制。此前月圆之夜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蛊雕当下便将所有人差了出去自己在榻上运动压制。可越压制,内息翻涌的更加厉害。
待那公子进房的时候,蛊雕已满身是汗,面目狰狞。
可想而知,蛊雕现了原形,那公子恍然间发现自己要与之成亲的人竟是个妖。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却也未对蛊雕出手。然而,蛊雕显出原形之初哪还有人的意识,竟然对那位公子出了手。
鲜血染红了蛊雕的眼睛,那户人家自然皆死于蛊雕之手,只是不知为何后来竟有人看到了那家的公子,他浑身是伤,疯疯癫癫的在那处废墟上晃悠。
“所以说,那蛊雕根本没有杀自己所爱之人?”
宋榭听蝉衣说了这么多,想了想问了句。
蝉衣摊手,镖师自己也不清楚。
“这是我从城内的老者那听来的,听他的意思是这样的。不过呢,后来这成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妖族的人了。不过百姓提起蛊雕各个噤若寒蝉,都纷纷避开,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几人说话间,就听的北门处战鼓喧天,城墙上的将士如临大敌。城中百姓已然全醒,这会儿慌慌张,又或是惊慌失措地寻找可避之处,由城北方向往南边涌了过来。
顾季长看了宋榭一眼,“走,我们去看看。”
宋榭正有此意,想都没想提着兵刃就与阿衡和蝉衣往北门方向奔了去。
说起来,他们到现在为止许多的事情也都是听师父又或是他人说的,对于神魔和妖族、兽族并不全然清楚,且他们出生的这个年代那些人陨落的陨落,销声匿迹的销声匿迹,哪里见过真的妖怪?
宋榭起了好奇之心,脚下加快了步子,翩然落在了城门的楼顶上。
抬眼看去,就见城外的林子里林木纷纷倒地,积雪和灰尘与杂草纠缠在了一起,风声急鹤间听得人耳膜刺痛,那掠过脸颊的风雪更是如同刀子一般。
宋榭咬牙,避开了飞来的霜雪,朝着城墙上岿然立着的将士看了去。
他们的脸上有害怕,也有恐慌,可是他们没有退,依然站在那里,手持着兵刃紧张地望着城外的林子。
嘶吼声震耳欲聋,就听的羽翼翻动的声音,又是一阵疾风朝着城楼飞来,竟然将城门外头的树木都卷了起来撞击着城墙。脚下晃动,几人竟都有些站不稳。
“是个庞然大物。”
宋榭说话间却已提着兵刃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