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之仔细地想了想,便猜出了其中的问题。
秦无垢醒来后到了院子里,发现薛锦之坐在那里发愣,疑惑间在他身旁落座,打了个哈欠,说道:“薛大庄主你这副样子是见了鬼了吗?难不成是那戏子死了?”
薛锦之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抬眉道:“他死不死的我不知道,不过咱们今天好像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秦无垢脸色微变,略一思索,忽而惊道:“你说的是……那位写戏本子的身边那孩童?”
“是啊,就是他。”
薛锦之脸色很难看,仰头望着即将落入西山的夕阳幽幽道:“我当时候根本没有多想,可方才我的人来回禀,说咱们去见了他之后,他便和那孩童失去了踪迹。我仔细想了想,呵……发觉那人竟也是魔宗的人。要怪,也只能怪我以前没留意这些。”
“你说那孩童是魔宗的人,那……那写戏本子的呢?”
秦无垢脑海里迅速地回想,将自己见过的魔宗诸人全部捋了一遍,却没有搜索到一个能与那孩童对的上号的。然而,他想到了今日见那孩童时他的神情,却又分外的熟悉,不由得有些纳闷了。
薛锦之伸手按了按眉心,叹气道:“你忘了吗?当年魔宗的副宗主顾笙歌有个儿子。”
这话一出,秦无垢脸色登时就变了,轩眉紧蹙,迟疑了半晌还有些不确定道:“你的意思……他是顾笙歌的儿子?他没死?”
薛锦之也有些不确定,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说道:“顾笙歌的妻子乃是狐族首领慕容松的妹妹慕容清。慕容清生下儿子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听闻,顾笙歌的儿子在出生之际便拥有很高的法力,这也是慕容清为何会迅速老去继而死亡的原因。顾笙歌对这个儿子恨不待见的。”
他这么一说,秦无垢倒是想起来了。
顾笙歌与慕容清一见倾心,那时候世间各族相处融洽,还没有那些个勾心斗角和杀伐。顾笙歌和慕容清成亲后两人就像是彼此的影子,可谓一对璧人,成为世间佳话。
狐族对于慕容清嫁给魔宗副宗主之事一直心存芥蒂,但慕容清是真的喜欢顾笙歌,慕容松便也没有为难过顾笙歌。可是后来这事情的发展出乎众人的意料,慕容清却是个果断的性子,与狐族彻底断了关系。
那时,慕容清对慕容松说,自己已经嫁给了顾笙歌,那就是顾家的人,就算是死也是在同一处。世间正邪不过都在心中罢了。顾笙歌是魔宗副宗主,江潮生要他做什么,他也不能违令,如果因此自己离他而去,那就是背弃了他们的感情。慕容松也不必劝自己让顾笙歌弃暗投明之类的话。因为,如果顾笙歌真的判了魔宗,那么魔宗众人绝不会放过他,伴随他们的便是修无止境的追杀。狐族也不可能收留自己,甚至还会给狐族带去灭顶之灾。这天下之大,也绝无他们二人容身之处。所以,她不会回头,只会站在自己所爱之人身边。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不动兵刃,不伤他人。
慕容清也确实做到了对慕容松的承诺,妖族、兽族与魔宗以及玄门正宗混战那几年,慕容清便深居简出,不参与魔宗的任何事情。顾笙歌为了不让慕容清为难,便也尽可能的避免出战。如若遇到了狐族之人,他更是暗中将他们悄悄放走,未伤及狐族一人。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做事也是周全,便也相伴了数年。
这些事情魔宗宗主江潮生都清楚的很,但他并未怪责顾笙歌。在他看来无论是人是妖,生于世间便有七情六欲,只要是与他的大局无碍,这些都是小事。
两人在夹缝中生存,慕容清极力避免虽未给狐族带去危难,可她自己却也是心力交瘁,后来有了身孕这身子骨便也越发不如从前。生下这孩儿之后,她深知自己的命数已到,便瞒着顾笙歌将自己的毕生功力传给了孩子,而她也就此香消玉殒。正是因此,顾笙歌对这孩儿心里便多出了几分的冷漠。
抚仙宫那一战时,顾笙歌与魔宗诸人皆在,他的孩儿为他挡下了白语尘一击身负重伤,顾笙歌却未来得及与他话别,便被白语尘以毕生功力祭起了乌昙重莲,与周遭一切埋入了翻云海。
“当年抚仙宫一役,秦前辈等人未去,可你是在那里的。我记得在这之前你便见过他,这孩子自小聪慧还是你说给我听的,怎么你就不记得人家的模样?”
薛锦之眼间有几分戏谑,饮了一盏茶慢悠悠说了句。
秦无垢“啧”了声,摊手道:“这事情都过去百年了我哪还记得那么多?再说了,我见他之时,他身高七尺,与他爹顾笙歌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他是个孩童,模样变了不少,我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你这话说的也对,我倒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薛锦之笑了起来,挑眉道:“那现在你知道了他的身份,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秦无垢想了想,凝眉道:“能怎么做呢?那揽月既然邀请了我们今夜去戏楼看戏,我们答应了,总不能不去吧。去了,才知道他们到底在谋算何事。啊……不过这话说回来,我觉得江潮生极有可能没有死。”
“江潮生没死?”
“你可别开玩笑!”
薛锦之面色我微微一变,郑重其事说道:“当年远安城之事只有自己知道,江潮生到底有没有死,你也最清楚。他若没死,那你杀了的又是谁?”
秦无垢抬头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眼间露出些许的迷茫之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那时候大军后撤,他一人面对魔宗数百人以及那城中数万已染毒成了傀儡的百姓,实在是有些分心乏术。若他单独对阵江潮生,他还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将此人斩于玄武剑下,可他却对那些百姓下不了杀手。
或许江潮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在混战之际他偷袭秦无垢,致使秦无垢在那一战的时候也受了重伤,而玄武剑刺穿了江潮生的腹部。这本是个死局,然而江潮生不是凡胎肉体,一剑罢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能咬了他的命呢?更何况后来秦无垢认真的想过那时候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杀的是江潮生的分身,又或者他的替身。
如今这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发生,总也绕不开神魔之战和远安城的事,又让秦无垢怎么可能不多想?
如果单单说朝堂之事是因那些旧皇族起事造反,与天渊阁和汾阳楼联手,倒也可以解释的过去。可蛊雕,昆仑之事又作何解释?
秦思雨和司雪晴以及凤孤飞等人当年既然选了隐匿,而后这个时候出世,不就是说明了自己的这一些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吗?
秦无垢暗暗叹气,也不知竟也会遇到怎样的情况?
薛锦之也是唉声叹气的,他原本建了这微雨山庄本就是打算避世的,却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们那些人还是不放过自己,想方设法地将自己拉入局中。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秦无垢见那边开戏尚早,于是和薛锦之入城寻了一处酒肆去饮酒,顺便等着薛家的暗探来递消息。
这酒还没饮几盏,薛家的暗探倒是先来了。
“那二位出城往北去了,目的应该是远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