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薛南风低低念了几遍这个词，眉头微微挑起，缓缓摇头朝着林淼笑了笑，目光却落在了他脚下的地面。他想了想，眯眼向林淼说道：“没错，每个人都有私心，比如无间地狱的入口就在此处。你依仗无间地狱在这里设下百鬼阵，恐怕也不止是针对我们，更是为了防备魔宗吧。”
他略略笑了下，又道：“人嘛，有点私心也没什么坏处，有时候就是这一丁点的私心可以救你的命。不过你放心，我也秦无垢呢只想让顾臻复活，至于其他我们没兴趣。尤其……”
薛南风盯着林淼，一字一句道：“尤其是你想从魔宗那里获得什么益处。”
见自己的心思和计划都被薛南风看透，林淼倒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缓缓叹了口气，手上一推，那招魂铃朝着薛南风飞了过来。
“此物乃是百鬼阵的重中之重，我相信你薛南风有这个能力。”
说话间，林淼朝着祠堂扫了一圈，声音低了很多。
“我能有今日是拜你们所赐，但我也很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追着我不放，让我跌进了无间地狱，我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我在这里设下了百鬼阵，是为了防止远安城的冤魂化作厉鬼为祸一方。这百鬼阵虽然凶险，可在你们面前却不值一提。我……说来说去，我是为了自己。”
林淼看了眼薛南风，又叹了口气。
“魔宗的人是有求于我，想要我将宋榭和顾季长困在百鬼阵中，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可他们几人到了镇上的时候我就觉察出了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想起那些是逼不得已。不过，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坏事。人总是有过去的，没有过去便是残缺的。”
林淼还想说什么却见薛南风对自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对，想起来也未必是坏事。”
薛南风眼间有笑意，转身朝着顾季长和宋榭走了过去。
宋榭和顾季长想明白了他们的身份，看到薛南风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他微微欠身施礼，齐齐唤了一声“薛院首”。只是，薛南风的脸上仍有纠结之色。
这当然没有瞒过薛南风的眼睛，他暗暗朝顾季长使了个眼色，转而向宋榭说道：“阿衡和蝉衣你不用担心，林淼自然会帮阿衡解毒的。不过，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宋榭愣了下，忽然想到方才林淼和薛南风说的话，皱眉迟疑道：“我师父……我师父和阿衡……真的是同一个人吗？那……阿衡会消失，对吗？”
林淼此时已到了薛南风身侧，听到宋榭这话不住地点头，接话道：“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聪明。”
薛南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清楚了这一点，却有些迟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宋榭和顾季长。
薛南风沉沉吸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答道：“是。”
宋榭早就料到了是这么个结果，脸上掠过一丝伤神，低低道：“师父和阿衡是同一个人，那么阿衡的魂魄归了本体之后，他这个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薛南风怔住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话。
倒是林淼笑了起来，摆手道：“你想错了。”
想错了？
宋榭凝眉转头看向他，眼底升腾起一丝期冀。
林淼朝身侧陆青绝的魂魄低声说了几句话，众人只看到他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看清说的是什么。陆青绝听完他的话之后，垂了垂头，悄然地消失了。
见陆青绝走了，林淼这才开了口。
他笑眯眯地看着宋榭，似乎是瞧见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挑眉道：“阿衡其实也算是个异数。白语尘当年为了救你们将乌昙重莲给了你，因此魂魄四分五裂。云州的白语尘是经过了两世，因此他才成了如今这模样。阿衡……阿衡是他的一部分，他是没有肉身的。白语尘的那一部分魂魄占据的是精灵之体。换句话说，将阿衡的魂魄抽离本体，融入白语尘的身体里，现在阿衡的那具身体便会变成原本的精灵模样，甚至于消失。不过呢，这也都是命数。也是他们之前早就达成的协议。”
说到这里，林淼微微敛眉笑了笑。“其实你们应该问问阿衡。”
问他？
宋榭满脸疑惑，不懂他这话是何意思。
薛南风眉头动了动，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阿衡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他和精灵达成协议的时候将自己原本的记忆封存了？”
“是。”
林淼朝薛南风竖了个大拇指，笑道：“确实如此。如果不是他封存了自己原本的记忆，之前有人跟他提了他和白语尘有牵连，方才我又说了那样的话，他也不会是那种神情了。”
“你……你的意思，阿衡早就猜到了？”
宋榭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着。
想到阿衡被自己送出去之前的神情，以及他说的那些话，宋榭幡然醒悟。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又怎么能想到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竟然是自己师父的一部分。
可是，有个很大问题。
很早之前，以及书籍中都有记载，一个人有三魂七魄，少了其中一个都不可能是一个完整的人，无论是思维还是行为，都会很奇怪。像那些身体有缺陷，又或者说是那些生来就有些痴呆的人，其实按着他们的说法，这些人是在出生之前，或者幼时丢失了魂魄，才与普通人有所差别。
那若是这样的话，顾臻少了一魂一魄，那模样宋榭和顾季长是见过的，为何白语尘和阿衡两人却没有受这个影响？白语尘和阿衡两个人的功夫都不弱，也是博览群书，心机深沉之人，半点也没有那些人该有的状态，反而比正常人还强了不止多少。
林淼似乎猜到了宋榭的心思，笑着摇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师父他不是普通人。他……他是应天而生，得了夏昌神青睐，亲自送到抚仙宫的。就算是顾臻，他也不能。”
说完这话，林淼看向了薛南风，似乎是暗暗松了口气。
“走吧。”
薛南风没有觉得任何意外，朝云秋意招了招手，二人与林淼落在了半空上。
“你们别走！”
宋榭急急地喊了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呢！”
薛南风却轻声笑了下，“许多事情你们自会明白，顾季长既然是得了柳徵的意思要前往远安城，那便是一定要去的，你们且往北去，稍后我会与秦无垢和白语尘跟你们汇合。”
说完这话后，薛南风袖子一摆，几人便消失在了天边。
周围的屏障已经撤去，天地间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半空之上不知何时落了一轮半月，冷冷清清的，哪里像是刚才有刮过大风下过雪的样子。
时候已经不早了，镇上的百姓也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有几家的灯火还亮着，却显得那般的清冷和孤寂。没有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形，也不会有人知道，就好像今天夜里如往常一样平静。
宋榭站在高处朝四周看了一眼，沉沉吸了口气，转身朝顾季长说道：“走吧，咱们去找阿衡和蝉衣。”
顾季长倒是不担心蝉衣的安慰，可他知道宋榭现在心里全是阿衡。
他点了点头，“好。”
二人再没有说话，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祠堂。可直到天亮他们仍没有找到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