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沈慕玄欺人太甚!”
感?受着四周若有若无的偷窥视线,封少主一张俊秀脸蛋涨得通红,一直藏在人群中低眉敛目的中年人一言未发,转身离去,淡淡道:“敬长老,劳您将无关人士清理干净。”
除了最?初出掌将纨绔之父打成重伤的白发老人,其余封氏高层皆跟在家主身后离开,对酒楼中紧随其后发出的惨叫声视若无睹。
“父亲!”
封少主快步疾追上去,及至封氏主脉驻地,封氏家主停住脚步,目光扫过之处各脉主事人都识趣告退,封岐山擦着冷汗也?打算偷偷溜走。
“岐山长老稍后。”
封岐山将将迈出的脚步停下,低着头打了个哆嗦,“家主……”
封氏家主垂眼看?他,淡淡道:“今日酒楼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本族任何人都不允许去找天玑道君的麻烦。”
封岐山低声应着,“……是、是,我明白了。”
“父亲?”封少主猛地抬头,“沈慕玄这般欺——”
“住口。”
封氏家主抬手利落给了他一巴掌,神情?平淡无波,“道君说的没错,我封氏就是背靠老祖才?有今日风光,而在老祖心中,我封氏一族的子弟与天玑道君孰轻孰重,执剑真传之争还不够你看?得清吗?更何况如今他晋入渡劫期,我封氏任何一人都挡不了他一剑之威。”
渡劫期一词直接让封少主气?红了眼,外人面前冷静自持的模样?毁得一干二净,激愤之下口不择言,“老祖怕不是已经忘记自己姓什么了!若他没有故意?偏向?沈慕玄,当年坐上真传之位的就该是我,那今日——”
啪!
这次的耳光更重,封少主整个被扇飞了出去,脸颊红肿唇角渗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封氏家主声音依然清淡,“教?子不严,让岐山长老见笑?了。”
封岐山早就被殷琅杀鸡儆猴和封氏家主指桑骂槐的举动刺激得精神紧绷,闻言哪敢应这话,恨不得当场指天发誓今天根本就没这么一回事,更别说胆敢记天玑道君的仇了。
封岐山与封少主先后离去,封氏家主忽而重重叹了一口气?,一道青衣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事情?既已解决,家主又?为何这般忧虑?”
封氏家主缄默良久,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大长老,您觉得沈慕玄此人如何?”
“为何这般问?”
封氏家主道:“外界皆传太华七子之一、天玑剑主沈慕玄为人爽朗宽和、萧然物外,非生死大仇从不挂心,更遑论报复。”
“家主是想说,今日见到的那位天玑剑主与传闻中大不相同?”青衣人认真思?量半响,慎重答道:“执剑真传尘埃落定?后不过百年,就有传言天玑剑主大闹天枢峰随后叛门而出独起一峰,彼时我封氏大多以为老祖必将大怒,却不想往后几百年老祖待天玑剑主态度一如往昔,如是传言才?慢慢消失。”
封氏家主微微皱眉,“大长老的意?思?是,这传闻有可?能是真的?正因?沈慕玄已与老祖水火不容,才?会做下先前一幕?”
他用的疑问句,心中却已信服七分。若不是这般解释,沈慕玄身为执剑真传,哪里有丝毫不给封氏脸面的道理?
大长老无奈道:“家主,是岐山一脉的子弟先出言不逊,才?会惹怒了天玑剑主。”
封氏家主漫不经心挥了挥手,“我已严令族人不得报复,此事便翻篇吧。若是大长老料中,我需得即刻上太华山求见老祖一面了。”
大长老默默退下,遥望绵延几十里的岳青城,又?思?及年轻一代种种,顿时心生无力。
罢、罢!竭他所能,能护得一时便护得一时吧。
被父亲连甩两个巴掌的封少主一瘸一拐转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咬牙切齿——他说的有什么错!如果不是封江城为自己那点小心思?捧沈慕玄上位,执剑真传的位置本该是他的!太华仙宗的丰厚资源、锐利无匹的天玑仙剑也?都该是他的!甚至于不久之前当众晋入渡劫期的那个人也?该是他!
沈慕玄不过占了一个长相的便宜,若非他与那早就香消玉殒的沈清欢有七分相似,这些?好东西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农家子弟?!
封少主沉着脸、心中骂骂咧咧走进庭院大门,忽然迎面跪下来一人,抱着他伤腿就声声控诉起来,“少主,那沈慕玄未免也?太过分了,当这岳青城是他天玑峰吗螃蟹般横行无忌,根本就是把家主和您的面子往地上踩啊!他……”
封少主痛得险些?一脚把人踹出去,凝神听了两句又?低下头仔细一看?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岐山一脉的人,酒楼里被打死魂魄还被带走折磨那个倒霉蛋的亲爹。
看?在和纨绔青年有那么点可?怜巴巴吃喝玩乐的交情?份上,他只抬脚把人轻踢得滚了两圈,满眼不耐烦,“说正事,来找本少主做什么?想为你那死鬼儿子报仇就免了,家主明令任何人不得向?沈慕玄出手报复,你来求我也?没用!”
中年男人一梗,仔细听封少主的称呼眼珠又?咕噜咕噜转了两下,换个说辞凑了上去,“少主……”
封少主垂着眼听了两句,愤恨颓然的表情?在对方巧言令色下逐渐消失,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有道理。”他冷笑?两声,“沈慕玄不是很横吗,他敢对别人家的小辈下死手,我们拿捏他徒弟也?算得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是啊,对付不了一个渡劫期,还能拿一个筑基小子没辙?
吃饱喝足□□完后,两师徒又?慢悠悠继续他们的旅程。
徐容小心翼翼擦边提起岳青城中事,试图套套封江城有关的消息,沈慕玄就笑?眯眯带歪他话题,“欸?要不是你抱着肚子喊饿,我早八百年绕着岳青城走,至于惹上这么一滩麻烦吗?”
刚刚经历酒楼一遭,他这熟悉的笑?眯眯表情?实在看?的徐容背后发凉。
他识趣儿地换了话题,“师尊,我们这又?是要往哪儿去啊?”
本以为沈慕玄还会是那一套‘且走且看?’的发言,却不料他答道:“最?近这附近有个秘境要开,带你找好东西去!”
欸?!
他惊讶的表情?明显取悦了沈慕玄,捏着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挑着篝火,语重心长地教?育,“徒儿啊,在外游历行走要时刻关注身边信息,封氏霸道如斯,岳青城的酒楼还能有那么多风尘仆仆的来客,除了即将有天材地宝出世哪来别的可?能了嘛。”
徐容、徐容酒楼里就顾着暴揍胆敢轻薄他师尊的纨绔了,哪里分得出心思?去注意?别的。
沈慕玄倒是可?以日夜不休地赶路,徐容这还没辟谷的肉。体凡胎却是扛不住的。师徒二人白日游山玩水顺带赶路,入夜能碰上城镇最?好,碰不上就在野外燃起一堆篝火略作休憩,不巧引来什么妖魔鬼怪还正好甩给徐容练手。
嗯,完美。
赶了十几天的路,徐容头一回发自内心的嫉妒起沈慕玄。
高阶修士在外游历实在是太方便啦!灵气?大把大把挥霍,凝水术清尘决低阶法术抬手就来,在野外活得还像个精致的王孙公子。不像自己灵气?省着用时时刻刻准备跳起迎敌,从头到脚灰头土脸说是沈慕玄身边的仆役都没人信……
至于为什么不顺手给他来一套?美其名曰:为以后一个人出门历练积累经验。
奔波十余日,最?靠近秘境的城池已经眺望可?见,徐容感?动地简直要哭出来,恨不得沈慕玄走的再快点。
急追两步猛地撞上了身前之人的后背,徐容诧异抬头正待开口,一只手却忽然按在头上揉了两下,也?遮挡了他向?上看?的目光。
“……师尊?”
沈慕玄偏头看?了他一眼,长眉微挑,忽然道:“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啊?
徐容上下摸索思?考着,又?听沈慕玄问,“你从我这捞走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徐容下意?识抬手就往脖子上摸,自从地宫中得了那玉佩,他日日贴身携带从不离身,怎么可?能……
空的。
他猛地低下头扯开衣领,露出劲瘦的胸膛。
空无一物。
真的丢了!
“师尊!”徐容慌乱抬头,沈慕玄靠在树干上一副随口一提的模样?,瞧他这慌乱德行摆了摆手,“哎呀哎呀一块玉佩嘛,我又?不缺这点东西,你喜欢我再送你一块呗,瞧瞧这快哭出来的德行……”
“不行!”徐容大吼一声委屈极了,“那可?是师尊第一次送我东西,这么有纪念意?义,怎么能弄丢呢。”
“……那你回去找找,我在这等你?”沈慕玄状似无奈地妥协,低声嘀咕了一串什么徐容听不清的话。
徐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殷琅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他依然是平日里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伸手自袖中一掏,‘丢失’的玉佩被结实的红绳认认真真系了好几圈,此时红绳已断,纷乱散落在白皙掌中,莫名凄凉。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看?上这张脸。”他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又?慢慢笑?了起来。
“‘主角’暂时不能杀,那就只好拿你们来洗刷洗刷本尊的坏心情?了。给我滚出来!”
最?后五个字对着空无一物的密林喝出,同时大袖一拂,铺天盖地的狂暴灵气?翻腾涌出,搅得这一片天地也?混乱不休!
密林中凭空冒出许多影影绰绰的灰衣人影,当先一人眼见暴露竟然不逃,手持毒匕毫不犹豫地合身扑了上来!后面诸刺客也?纷纷效仿!
“比感?觉到的少了将近一半。”他还有心思?清点了一下大致人数,微笑?道:“希望我那倒霉徒儿能活着等到救援。那么现在……”
唇边轻点的白皙指尖燃起一缕缕冰凉的黑焰,衬得唇红似血,“诸君,知?道澜天界最?有名的刺客是哪里出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