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暂时在季西池家住下来,裴青时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几天下来,于雪没再做噩梦,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季西池一次都没出现过,据秦舜说是在鹭泉山庄陪腾钰两口子。
警方一直在调查,因为腾钰两口子和村子里的人交往少,没有矛盾,所以将嫌疑人主要锁定在陌生人里。
只可惜村子里没有摄像头,又靠近旅游景点,来得陌生人还真不少,排查工作相当麻烦,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
这天晚上,趁着于雪跟她老公视频的时间,裴青时独自出来找秦舜。
可能是担心于雪这个孕妇,季西池又安排了两个保镖住进来,一个姓张一个姓陈,这时候三个人正在斗地主。
那两个保镖都不爱说话,见到裴青时也就点点头,然后很自觉地走开了。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秦舜跟裴青时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孕了呢。”
“以后等你媳妇怀孕,你就明白了。”裴青时也不奢望一个男人能对孕妇有多理解,直接说正事,“警方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秦舜摇头,“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没有留下指纹等痕迹,怕是难查。”
裴青时迟疑一瞬,问他:“会不会是腾钰以前的仇家?”
“应该不是。”秦舜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季西池的授权,将腾钰以前的事跟裴青时说了。
腾钰得罪人,要从他老婆苏照夕说起。
苏照夕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古早狗血虐文。
她出身不好,但长得很漂亮。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她深爱的母亲和弟弟一起出车祸,躺在手术台上,需要大笔医药费。
为了筹钱,渣爹将苏照夕灌醉,送到了一个有钱人的床上。
苏照夕伤心愤怒,但钱已经收了,她还不起,也不忍心看着母亲弟弟去死。
加上那个有钱人对她还挺不错,又说自己单身,肯定会娶她。苏照夕权衡利弊,就跟了那个有钱人。
后来一次意外,苏照夕才发现,她被骗了,那个有钱人其实有家室,是个她万万得罪不起的大佬。
但苏照夕也不愿意给人当小三,趁着大佬出国的时候,设计逃出来。
可惜运气不好,被保镖发现了。
苏照夕本来是想跑去警察局,阴差阳错跑到了腾钰的工作室。
腾钰救了苏照夕,也惹上一堆麻烦。
他的订单临交货被人毁了,工作室遭遇火灾,合作的商家纷纷退货……而且手段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查不出来。
人有时候就像弹簧,被压得越狠,反弹就越大。
腾钰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些手段没能让他屈服,反而让他爱上了苏照夕,这下子大佬更加生气,扬言要弄死他俩。
事情出现转机是因为季西池。
他是腾钰的老客户,但在以前交情并不深。有一次他去做衣服的时候,刚好碰到腾钰被人打了个半死。
很巧,季西池刚好认识那个大佬,从中斡旋说和,竟将这事摆平了。
每经历一些事情,总会让人产生一些改变。
腾钰以前觉得自己特别有才华,最大的愿望是把自己的服装品牌做到享誉世界。
后来他才明白,才华在权势面前,屁都不是。
那些平时夸他最起劲、争着抢着排队做衣服的人,在他困难的时候,跑得也最快,甚至有人落井下石,完全换了副嘴脸,难看到让人作呕。
腾钰觉得,钱和名都没有命和爱重要,他带着苏照夕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只接一部分经过筛选的客户。
“人是复杂的,不能单看一面,那个大佬很渣,但做生意的人,还是讲信用的。他跟季哥谈好条件,说了不追究就不太可能失言。”秦舜解释说,“而且,他一直都知道腾钰他们的住址,没可能现在才突然来找麻烦。”
这样说来,倒真不太可能是他们。
那会是谁呢?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裴青时以为是季西池自导自演。
这几天冷静下来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季西池带她去腾钰家,可能是为了考验她,但他就算再卑鄙,应当也不至于砸了好朋友家的东西,还扔一堆死老鼠。
现在听了他们的故事,裴青时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而且,如果是季西池做的,他们应该不会报警。
既然不是季西池自导自演,那腾钰他们那天不在,难道是巧合?
那天刚好是苏照夕回来的日子,总不能是跟苏照夕有关吧?
裴青时思来想去,都说服不了自己,不免有点烦躁。
她放秦舜回去斗地主,自己则打算去外面走一走。
走到大门口,正准备推门,却从门缝看到外面的老桃树下有猩红的光一闪一闪。
裴青时五感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虽然夜色很浓,但定睛一看,还是认出那是季西池在抽烟。
季西池不是在鹭泉山庄吗?
莫非他这段时间其实没在鹭泉山庄,而是每天等她们睡下才回来睡觉?
这个想法太不可思议了,裴青时马上摇头否认。
或许,季西池只是今晚回来?
可是,看秦舜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
季西池是背对着这边的,裴青时看不到他的神态,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原书中,季西池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特别惜命,烟酒这些东西几乎都不沾。
不过,到后来,他确定自己治不好后,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抽烟酗酒直到死。
但那至少是两年多以后的事情了,怎么提前了?
裴青时迟疑一阵,还是没推开门,直接回了卧室。
于雪已经视频完,笑着道:“我正准备出去找你。”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瞧瞧这红光满面的样子。”裴青时打趣道,“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加上受了惊吓,于雪最近晚上都睡不大好。
“你就别笑话我了。”于雪拉着裴青时的手,很认真地说,“我老公说明天就回国了,这段时间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我也没做什么。”裴青时说,“你要谢就谢季哥和秦舜吧。”
“我正想问你呢。”于雪说,“我老公想给他们带礼物,你肯定知道他俩喜欢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秦舜爱好还挺广泛的,最喜欢的大概是鞋子吧,至于季哥……”裴青时忽然卡壳了。
季西池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多活两年。
她忽然就想起季西池刚才抽烟的样子,夜色太浓,他几乎要跟黑夜融为一体,莫名就……好孤单。
于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催问:“季哥喜欢什么?”
“他……要不你明天找秦舜打听一下,他在我面前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裴青时打了个太极。
于雪倒是没多想:“也对,肯定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行了,今天早点睡吧。”裴青时劝道,“养好状态迎接孩子他爸。”
于雪嘴里嚷嚷着裴青时“胡说八道”,身体倒是很诚实地上了床。
为了方便照顾于雪,秦舜还特别加了一架床进来。
裴青时关灯躺在旁边的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很清楚于雪依赖她是因为那一片灵芝,可季西池他们不知道。
在一般人眼里,照顾孕妇是风险挺大的事情,于雪这种情况应该找她家人朋友来陪伴,而不是找刚认识不久的邻居。
但季西池什么都没说,就收留了她。
甚至还为了她们住得舒服,主动离开自己家避嫌。
还有腾钰的事情,当时他们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能把腾钰搞到快崩溃的大佬,绝不是简单一句“斡旋说和”就能搞定的。季西池只是一个演员,他能帮这个忙,必定花费了不少精力和代价。
如此看来,季西池这人,似乎并不像书中写得那样只有疯和心狠手辣。
他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斗地主的三人都睡了,大门一直没响过。
季西池没进来,也没喊秦舜出去,那他为什么在门口抽烟?
裴青时想不明白,有点后悔那天的冲动。
不管怎样,明天先将腾钰家的事情查清楚,也算还他们一个人情。
裴青时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可是半个小时后还是了无睡意。
她翻了个身,旁边的于雪似乎被吵到了,也动了动身体。
犹豫一阵,裴青时轻手轻脚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夜里气温却偏低,裴青时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先从门缝朝外看。
没人抽烟,季西池应该走了。
裴青时推开门,动作忽然一顿。
季西池并没有走,他还坐在树下,只是换了个角度,被树干挡住了。听到门响他一回头,两人刚好对上视线。
他竟然没离开?总不能这几天天天在外面守夜吧?
裴青时一下子就懵了。
自从上次争执过后,两人再也没见过没说过话,这样突然面对面,气氛有点尴尬。
季西池没说话,安静地看着裴青时,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中更像古井一般,深不见底。
最后还是裴青时先开口,喊了声:“季哥。”
“睡不着?”季西池也没追究之前的事,很平和地回应了一句。
这态度让裴青时轻松了一点,本想说说那天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口,干脆略去不提:“钰哥家的事情,警方怎么说?”
“最近来村子里的陌生人都排查过了。”季西池说,“没什么线索。”
裴青时问:“为什么一定是陌生人?”
季西池还坐在地上,微仰着头看她,嘴角弧度不知不觉温和了一些:“村子里的人,我们私底下也排查过,没发现异常。”
“你有没有想过……”裴青时迟疑着道,“这事可能是冲着你我来的?”
季西池眯了眯眼眸:“怎么说?”
“那天我误会你在试探我。”裴青时别开视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这就是目的?”
季西池站了起来。
裴青时继续道:“他们并不是钰哥的仇人,也并不想伤人,所以才会特意挑个钰哥不在家的日子下手。所有人一直都围绕着钰哥的人际关系在排查,自然查不到线索。”
季西池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的确,如果不是于雪,裴青时已经走了。
他跟裴青时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但因为他一直制造的假象,在别人看来,裴青时对他有着很特别的意义。如果两人闹翻,他一定会难受。
不能买通,就离间?
季西池抿了抿唇:“我知道从哪里查了,谢谢你。”
“没事。”裴青时顿了顿,“夜里凉,早点回家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