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师傅你还是知道我的,不然你也不会把那个死路,说给我听。”
孙景清哑然,他的确知道,江楚杭心底比谁都希望能够摆脱残心,像正常人一样或者,哪怕生命步入倒数。
“我知道,但我不会纵容。”
孙景清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位姑娘,曾跪在我面前,向我保证,她会用余生拖着你,拽着你活下去,她说这是你答应她的。”
江楚杭眼底微颤,孙景清盯着他看着,“那姑娘不眠不休了几天,早就心力交瘁了,你既然把你母亲的簪子给了她,想来她在你心里也是不一样的吧。”
江楚杭眼神闪躲了一瞬,孙景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残心之毒,你师父我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定?会找来解药,在此之前,你没有选死路的权利。”
说着,孙景清便转了身,他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孩子,你怎知你的痛苦,不是他人的痛苦。”
江楚杭仰面躺倒在了床上,抬手附在了心口,半晌他起了身走到了一旁的暖阁,看着那个蜷缩在塌上的人。
曹玗希睡得并不安稳,她眉头紧皱,江楚杭走到了一旁的桌边,拿起了暖炉旁的盒子,从里面挑了点熏香放到了暖炉里。
安神香,凝气安神,能够让人摆脱梦魇,一夜好梦。
江楚杭转过身走到了塌边,迎着昏暗的烛火他有?些?小心的看着曹玗希,这个人比之前瘦了好多,目光中对方发间的白色让他眸色变深。
江楚杭抬手轻轻的在她发间划过,挑起了那白发放在指尖轻撵着,“何苦。”
江楚杭的眼底带着缱绻的温柔,他不知道曹玗希是何时进入他的心里,他们的初遇虽是意外,可之后的重逢便是他的算计,他们的相处是他的谋划,可他们的相知相许,却不在他的计划里。
江楚杭半晌微微探身,一点点的靠近,眉眼间带着小心谨慎,直到在曹玗希的额头落下一吻,若此刻曹玗希睁眼,定?能看到那满眼的温柔,足以比拟天际的点点凡尘。
推开房门离开?,江楚杭径直去了江牧深的书房,见到江楚杭进门,江牧深将手里的折子随手扔到了一旁,“醒了。”
江牧深起身将屋子里的窗关上,几步走到软塌旁,将暖炉往江楚杭身边挪了挪,“你昏睡这几天了,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刚才景清说你醒了,我就让太医回去复命了。”
听到这话,江楚杭并没有多说什么,“父亲,打算怎么安排她。”
虽然没明言可江牧深却立刻反应过来江楚杭说的是谁,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你深夜打马入宫,夜闯刑部大牢的事。”
“皇上不是已经让我在府禁足了吗?”江楚杭毫不在意的说道,似乎当?真没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那你也不问问你的病。”
“师傅已经与我说过了,况且,这几年来来回回我也听了不少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江楚杭笑着说道。
跟李默然斗法,江牧深能把人堵的哑口无言,可对上江楚杭,他却总是无话可说,“皇上下旨把曹玗希贬为了庶人,答应她只要她能查清楚二?皇子的死因,就给她官复原职。”
“呵。”
听到江楚杭的冷笑,江牧深叹了口气,“毕竟死了个皇子,事情尚未查清,能让她活着出来,不容易了。”
“没了镇远大将军的头衔,没了将军府,她一个人,能去哪儿?”江楚杭问道。
“去哪,都好过在牢里等着被暗害,庄青羽的死不就是有人授意的。”江牧深说着看向了江楚杭。
“你如果?不是早想到了这点,又为何会风雨兼程,夜闯刑部大牢,之后又夜闯宫门。”
对于江牧深的话江楚杭没有?言语,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知晓青羽被折磨致死之后,他有?多担心曹玗希等不到他回京,他又有?多害怕再见面时只剩草席包裹的尸体。
“她的去路,你不是早就替她盘算好了。”江牧深盯着江楚杭看着。
江楚杭眉头一挑,江牧深便冷哼一声,“别跟我这装傻,她头上的簪子,那可是你娘的遗物,你现在给了她,不就是给了她一条退路吗。”
江楚杭闻言笑了笑,“既然父亲知道,那之后的事便摆脱给父亲了。”
“你真不打算在她临走时见见她?如果?她接受了我的建议,你们何时能够再见,就难说了。”江牧深说道。
江楚杭起了身,微微一笑,“那就请父亲替我带句话,既已定?约,绝不反悔。”
回到房间,江楚杭披着披风站在了窗口,他眉目清远的望着远方,人生短暂,苦乐繁多,茫茫天地间,竟也有?了让自己想要停下的风景。
次日一早,曹玗希起身时发现天已大亮,想起了还没给江楚杭熬药便匆匆起了身,刚推开门,无念便迎了上去,“曹将军,我家侯爷有请。”
“我已经不是镇远大将军了,以后叫我曹玗希吧。”曹玗希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无念往江牧深的书房走去。
曹玗希进了门,江牧深已经沏好了茶,他朝曹玗希招了招手,“过来坐。”
曹玗希思忖了一下抬步走了过去,“侯爷。”
“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楚杭醒了。”
听到这话,曹玗希眼底瞬间泛出了光亮,江牧深盯着她看了看,暗自叹了口气,“按照之前的约定,你该走了。”
曹玗希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江牧深便接着说道,“你想好之后要去哪了吗?”
曹玗希垂了垂眸,“我需要调查一些?事。”
“二?皇子被害的事?”江牧深问道。
曹玗希抬起头,“侯爷为何……”
“我为何会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你现在的情况,贸然去查,就是自寻死路。”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一定?打算先去找李成柏的家人,毕竟按照他跟你父亲的关系,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背叛你,除非是他被威胁了。”
“作为一个军医,常年征战在外,能够威胁他的恐怕只有他的家人。”
曹玗希闻言点了点头,她确实打算去找找李成柏的家人,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以此来找到一些?证据。
江牧深轻笑一声,“孩子,你还太年轻,你有?没有想过,你我都能想到的事,下手的人会想不到吗?”
“不瞒你说,李成柏刚倒戈我便派人去查了他的家人,已经全死了,隔了一天,我派人暗中探查,他们家的那座小院里早就埋伏了人马,只等上门之人自投罗网。”江牧深沉声说道。
曹玗希也想到过这一点,可如今若是无法从李成柏这里探查,其他的点就更难入手了。
临走前,左老将军曾说要探查曹家军,可如今却也是毫无讯息,想必,那日那人早就趁乱逃跑了,天地渺渺,如何还能寻得到。
“能够做的如此干净利落,破绽又岂是那么好查的,让你查真相是假,保你的命是真。”江牧深说道。
曹玗希抬眸与他对视,“侯爷的意思是?”
“郑财作为刑部尚书,若非有?人授意,他如何会对庄青羽下此毒手,你以为他就丝毫不担心,日后有人参奏他屈打成招吗?”
“据我所知,他对那沐阳都还未曾动手,你自然也是想到了,才会匡着郑财要面见皇上。”
“在事情并未查清的情况下,皇上下旨放了你,便是默认了你非凶手,免了你的官职,你便不再是手握兵权的曹玗希,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又有?何理由非杀了你不可呢。”
江牧深的话让曹玗希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可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皇上为何?”
江牧深抬手指了指她头上的簪子,曹玗希抬手摸了摸,“你知道这簪子的由来吗?”
曹玗希摇了摇头,江牧深笑了笑,“这是成安公主的信物,是楚杭手里唯一的一件属于他娘亲的东西。”
曹玗希摸过玉簪的手指突然热了起来,她眼底轻颤着,她曹玗希如何值得这样珍贵的东西。
江牧深倒了杯茶推过去,将曹玗希的惊诧看在眼里,“既然给了你,那你就戴着。”
“侯爷,我……”
江牧深抬起手制止了曹玗希的话,“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如今,我这里有?条路可选,但选不选在你。”
“在北原隔海之处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隐世门派,名曰静心阁,那里的阁主与楚杭的娘亲是故友,你带着簪子前去,她应该会收你为徒,你可以在她那里潜心修习。”
“只不过,那地方远在海外,去了何时能够回来,可就说不准了。”江牧深说道。
听到这话,曹玗希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从哪一点看,这条路都是上佳之选,远离京城,日后再回来,变早就物是人非,有?没有人还会记得她都两说。
低头想了想,曹玗希起身跪地,“曹玗希,拜谢侯爷。”
江牧深轻笑了一声,“你真的想好了?”
“是,只是在离开?前,能否让我在见他一面。”曹玗希抿了抿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