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划过心脏, 被拉下去的俞陆眉眼微睁,许久才缓缓垂下。
温暖的阳光照进室内,洒下一片金光。
像普通的早晨一样, 但添了几分甜味。
江柏一开始并未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是后来才发现……俞陆好像变得不太对劲。
他起床穿裤子,这人在旁边看着, 不光看, 还偶尔会伸手替他拉一下衣服, 再帮他扣紧皮带。他吃饭, 这人也在旁边盯着,见他有什么想吃的,就提前帮他拿,出门更是如此。
一流的企业家在人类观察学上都是鬼才级别的存在,突然被照顾得服服帖帖的江柏有些哽住, 不大适应:“……你干嘛啊?”
俞陆:“没事。”
“没事你盯我那么紧?”江柏咬着酸奶吸管问。
他今天挺难得穿了件白色派克服, 将整个人衬得干净又美好,过去偶尔会展露的锋芒也被纯净的颜色揽下。
俞陆看了他一会,沉默两秒, 望向窗外:“就剩两天了。”
江柏眨了眨眼。
刘启明早上汇报完工作便去了环宇,开车的是管家先生,他并未理解两人话里另一层意思, 闻言只笑眯眯地接了句:“是呀,还有两天就决赛了,小江先生紧张吗?”
江柏看了俞陆的侧脸半天, 吸管挪开唇一点, 弯起唇角慢悠悠道:“小江先生的字典里没有‘紧张’两个字。”
俞陆一顿, 黑色的眼偏过看他, 见江柏放开手脚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自己的脸色也忍不住放松了一些,抬手将他唇边的酸奶蹭掉。
前座老管家听见,“哎哟”地笑起来,眼睛都快眯缝了:“那就好,那就好。”
车一路开向小琴房。
俞陆陪着江柏进去。
尤行尤免和他之间已经从最开始的不习惯逐渐过渡到了习惯,小组的另外四个人散落地坐开,俞陆占据最偏僻的小角落。
这些人有时讨论激烈起来会忘记俞陆的存在,但俞陆却并不介意这些,他本身在琴房里就有刻意收敛锋芒。
目光只盯着江柏看。
尤行尤免是很强的唱跳组合,给江柏的舞台增添了新的建议,可以把效果发挥到更好。而为了这个“更好”,江柏需要配合加入一些动作进去,不会很难,只是他长手长脚,如果要将动作练到有美感又有力度,委实需要时间。
江柏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不论是音乐还是舞蹈,在进入舞台的瞬间,“演”就占了很大一部分。舞台上的人,其实就是表演者饰演出的角色,同样需要入戏,展现角色的故事。
而江柏的舞台控场能力强,原就意味着他在台上能完美吻合自己饰演出的角色,或者说舞台里的角色本身就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只是在那几分钟时间里被无限放大了而已。
他的舞台他最了解,数次投入,等到晚上的时候,动作基本已经成型了。
长手长腿在舞蹈里是麻烦的优势,麻烦在它使表演者的灵活度不如他人,而优势则优势在漂亮的手和腿一旦达成协调,掌握好力度,就会变成舞蹈中的利器,哪怕只有那么一两个动作,也是赏心悦目的存在。
“完美!”尤免看呆了,连连拍手:“太好看了。”
尤行看了眼时间:“饭点。”
奋斗天明回头:“哎,今天是不是说好吃火锅来着!”
尤免:“对对对!”
经纪人冷脸:“不行。”
奋斗天明:“……那喝点粥暖暖身体?”
前几天他们都太忙了,需要协调的事情过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别说出去吃饭,连停下来点个外卖的间隙都没有。基本是俞陆让老管家给他们买好送进来,所以这算是几天时间下来,他们头一回有空一块出去吃个晚饭。
“……俞董,”虽然已经在一个空间待了好几天,但不说话和说话还是不同的。其他人都不敢开这个口,最后还是奋斗天明莽着性子主动道:“俞董要不要一起?”
俞陆看向江柏。
江柏坐在辅助工具上想了半天:“你们去吧,我想再练会。”
俞陆于是很顺畅地接:“一起。”
七雁语停顿两秒。江柏刚说话的时候他本来还想劝江柏先吃饭要紧,明天还有一天时间,进程完全来得及。
可俞陆一张口,几个人顿时好像嗅到什么风味一样,内心纷纷觉得……再劝就一点眼力见没有了。
尤行捂住想说话的尤免,奋斗天明和七雁语等人齐刷刷地一顿“我懂我懂”的表情招手离开。
琴房里很快就剩下了两个人。
江柏:“……”
他真只是想多练会而已。
“我让刘叔买饭。”俞陆说。
江柏摆摆手,意思随他去,然后继续面对镜子练了起来。
琴房里本没有镜子,是江柏很早的时候自己买的。不光舞蹈,他在乐器演奏时也很注重肢体表达,这也是他这会儿能这么快融合动作的原因。
尤行尤免分给他的动作很简单,没有特别大幅度或者特别难的,江柏很快就能做到,他最近之所以一直练,主要是想将那几个动作练到完美。
舞台的中心是他,他就得是最好的那个。
一轮又一轮的表演下来,头上再次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灰色衬衫的后背都湿透了。
江柏练到一半,目光突然滑向镜子里坐在他身后的俞陆。这人这几天一直这样,只要在小琴房里,就盯着江柏看。
江柏起初动作做得不好看,这人盯着,后来好看了,这人也盯着。舞台本来就是给人看的,江柏并不会觉得尴尬,不仅如此,他还时常会去观察俞陆的反应。
好像通过他的反应,就能计算出往后无数观众在看见他表演时的样子。
在其他人看来,俞陆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可在江柏看来,却不尽然。
譬如说眼下,俞陆就觉得他这个动作做得很好看,好看到会出现一些无法克制的反应。
这是外面,他下意识想藏,但藏不过江柏的眼睛。
江柏靠在辅助工具上看着镜子里的人,弯起唇角,被汗浸湿的身体向后,脑袋侧偏过来看俞陆,漂亮的眼睛带着劳累过后懒洋洋的性感,胸膛起伏,明知故问:“好看吗?”
俞陆:“……”
他停顿两秒才回:“不练了?”
江柏翘起腿:“歇会。”
俞陆这才控制轮椅朝他的方向去,两人距离不大,到江柏身后,俞陆才低哑着嗓音道:“好
看。”
江柏乐了,接过俞陆手里的水,掀开瓶盖灌了口,余光瞥见对方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才放下水瓶问:“怎么?”
俞陆这一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自从看见江柏开始练动作起就是这样,有时好像会突然陷进自己的思绪中,目光黏在江柏身上,却明显在想别的事。
“担心环宇?”江柏早上听见刘启明汇报工作了,说最近环宇好像遇见了什么难题。
“没有。”俞陆答:“在想会有多少人看见你这样。”
哎?江柏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笑:“吃醋了呀?”
随即故意刺他似的报了个天花乱坠的数字:“不多不少,一个亿吧。”
江柏是随便说的,他并不关注自己演出的观众数,对《跃动》观众数量最直观的感受除了演出台下的那一千位以外,只有计票时说的场外观众云云,在他印象里,远远没达到一个亿。
可俞陆就不同了,不论是刘启明还是越五林,都会给他做数据报告,江柏的那些演出视频流传到网上,单个播放量就是数以亿计的,所以在他看来,江柏并没有夸张。
于是唇角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吃醋了?”江柏凑近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俞陆:“你以后会想一直在这行呆下去是吗?”
“嗯哼。”江柏应。
“那就是我的。”俞陆说。
“啊?”江柏刚开始没听明白。
俞陆抬眸看他:“很多人能看见,但只是我一个人的。”
江柏愣了两秒,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俞陆之前所有的的沉默或看似心不在焉,其实都是在自我开解。
他在找一个不会干涉到江柏正当选择,同时又能让自己接受的思维模式。
江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顺手把水瓶丢了,转过身体,在俞陆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靠向他的肩膀:“是。”
“……不要太露。”俞陆脸色被亲得有点儿紧。
江柏弯起眼睛乐:“遵命。”
江柏确实练累了,他靠在俞陆肩膀上休息了会,和喜欢的人独处时空气都是不同的,有些粘稠。只见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眸看近在咫尺的人:“所以你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早上醒的时候看见你了。”俞陆答。
“什么?”
“睡觉。”
江柏还是没懂,那又怎样?
俞陆垂眸,淡声:“你昨天在车上,是不是没睡着?”
前一天车里他看了江柏很久,今天早上江柏没醒时亦然。所以能发现不同。
如果江柏真的没有睡着,那就是察觉到了他动腿的动作,但却并未睁眼,假装不知道,事后回家才温柔地回应他,主动亲吻,甚至后来也有让着俞陆欺负他。
他不说,想法全在行动里。
江柏眨了眨眼,好像意识到了俞陆在想什么,不太着调答:“是又怎样?”
俞陆回:“那我说错话了。”
江柏一愣。
小琴房是封闭的,只有边角处有用以通透的窗户,月光从里边洒进,将新鲜空气输送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你不危险。”俞陆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江柏太危险,尤其不愿意喜欢他的话,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角:“是我以前不够了解。”
江柏顿了好半天,没忍住将鼻尖靠向俞陆的脖颈,对方的味道瞬间入了满怀。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