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闺女告诉她,怨婴刚刚又黑化了,得快点把死去的婴儿送走,不然指不定会出事。
“雅琴,虽然他只在我肚子里待了三个多月,但他永远是我的孩子。流出来的胎我从医院带回来了,我想给他立冢。”
许雅琴点头:“可以,我让建业去订个小棺材,纸钱也一起帮你买了。这样送他走,他会走得更安心。”
桂兰握住许雅琴的手:“花的钱你记下来,就写之前那张欠条上,你不写,我就自己去弄这些东西。”
“我知道,我会写的,你先养身子。”许雅琴拍拍她的手。桂兰要强,现在是没办法,她必须得求人,但她不会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帮助。
许雅琴和阮建业帮桂兰操心葬小孩的事,阮荷每天去看一眼柳老太肩膀上的怨婴,确定怨气没增加再去上学。
这些事情让她都忘了期末竞赛的事,还是班主任叫她和萧龙去办公室拿奖品,她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考过两场试。
进到办公室,阮荷就看到了自己哥哥,还有其它几个学生,都是这次竞赛成绩不错的。
但语文数学的一等奖只有阮荷和阮茂竹两人得了,其他人是二等奖三等奖都有。
阮荷班主任和语文老师高兴坏了:“争气,我就知道阮荷没问题。”
她把奖品给阮荷:“两个奖状,两只钢笔,两个笔记本,还有两块肥皂。拿好,回家让你爹娘看看,多出息!”
阮茂竹的和她一样,只是肥皂变成了毛巾,他班主任也很高兴。
这种竞赛学生得奖,老师也有奖品,还有奖金,能不开心吗。
“阮荷,来来来,过来。”语文老师冲阮荷招招手。
阮荷走过去,语文老师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糖果塞进阮荷的口袋:“你给老师争光了,这是老师奖给你的。期末好好考,能拿第一吗?”
阮荷:“能!”
“好,有这个信心就行。”语文老师拍拍她的肩膀:“有不会的就来问我,不是一年级的知识也没事。”
“嗯。”阮荷点头,问了语文老师一句:“老师,您感冒好了吗?”
“好了。”语文老师眼角都笑出了皱眉:“谢谢阮荷同学的秋梨膏,很灵,老师喝了就好了。”
阮荷在知道语文老师生病后,见他一直咳嗽不好,就把秋天她和娘熬的秋梨膏拿了一瓶给他。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效,但里面她放了灵泉水,总能让他的病快点好。
抱着奖品和阮茂竹一起出来,阮荷把语文老师给她的糖分给阮茂竹一半:“二哥,我吃不完,你也吃点,但不许多吃啊。”
“我知道。”阮茂竹笑着说。大哥喜欢吃甜食,他本身对甜食爱好一般,如果不是妹妹给的,他自己是不会吃糖的。家里的甜食大部分都是大哥吃完的。
“还有一星期就该期末考试了,到时候我们就解放了。”
阮荷看看天说,放了寒假很快就是过年,到时候村里就热闹了。
阮茂竹点头,他也想放假。
抱着东西回到班,林红一看到那些东西,惊呼出声:“哇塞,这些都是竞赛奖品吗?”
“对。”阮荷把本子钢笔肥皂塞书包里,奖状被林红拿去看了。
上面阮荷的大名写在最前方,林红觉得那名字在发光。
“小荷,你太厉害了!老师有没有说你考多少分,都是一等奖,除了你哥哥,还没人两个都是一等奖。”
阮荷笑了:“老师没说,我估计应该都是满分。我哥这次也是两个一等奖。”
林红羡慕你看着她的头:“你说你一家脑子都是咋长的,脸长得好看就算了,还那么聪明。”
萧龙也扭过头,语气真诚说:“阮荷同学确实厉害。”
萧龙语文是二等奖,数学一等奖,另外两名同学没得奖,三等奖都没有。
阮荷谦虚地笑着摆手:“没什么,也是运气,运气。”
倒是李丹丹和周笑听到她这话很生气,心里骂了一句:真会装。不过她们实力不济,确实没考好,再嫉妒也没办法。阮荷的一等奖不会消失。
不过之后的复习,她们更认真了。
***
五天后,小棺材和纸钱都准备好了。桂兰穿上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了朵白色纸花,胳膊上系了一条黑布带,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十分压抑。
招弟和盼弟,不对,现在她们改了名,叫于芳和于香。招弟和盼弟就不是桂兰起的名,她也不喜欢。在把俩孩子户口牵过来的时候,她直接就给孩子改了名。
两姐妹和她娘一样的打扮,看着桂兰手里布包的东西,眼露哀伤。那是她们的弟弟,可是还没长成就离开了。
阮荷一家站在一旁,胳膊上也戴着黑布条。
只有她们一家过来送这个落胎婴儿,其它人家不知道这事。
小产的孩子没人会专门葬他,都是随处找个地方扔了,不吉利。
桂兰要给他立冢的事,是件很挑战世俗的事。她也知道这不合规矩,所以是偷偷进行的,瞒着村里所有人。
桂兰跪在地上,把棺材打开,小心地把染了血的布包放进棺材里,还放了根红绳。
“孩子,你两个姐姐一人也有一根红绳,娘也给你编了一根。你戴着它去投胎,下一世找个好人家,别找娘这样护不住你的。”
桂兰眼泪无声流出来,最后小心地摸了摸布包,擦掉眼泪,忍着不舍把棺材推上了。
阮荷已经把柳老太肩膀上的怨婴带了过来,婴儿此时蹲在她肩膀上。
她声音小小的,只用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宝宝,你看到了吗?你娘很爱你,她希望你能早点去投胎,别在人间继续受苦。”
怨婴身上的黑气淡了一点,也不再挣扎了,看向桂兰的眼里带着眷恋,嘴大张着,好似在叫娘,但他不会说话,只发出“哇哇”声。
“不行!”阮荷拒绝他过去的要求:“你身上有怨气,你娘现在身体还没养好,你会让她身子变得更虚弱。”
因为这句话,怨婴身上的黑气散了一大半,但还有不少。
炊烟升起,慕色渐渐席卷了整个天地。
见桂兰还沉溺在悲伤里,许雅琴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时间到了,再晚就看不见路了。”
“走吧。”桂兰擦掉眼泪站起来,因为脚麻,一个趔趄差点又跪在地上,许雅琴赶紧扶住她。
阮荷手指微动,悄悄画一张灵符,手一推,贴在阮建业的后背上,随即护住他全身,不受阴气侵袭。
许雅琴身上阮荷也贴了一张这样的符。
桂兰和于芳她们阮荷没这样做。因为埋葬的是她们的亲人,如果贴上,婴儿就没法和她们亲近了。
阮建业扛起棺材,脚步平稳地走在最前面,许雅琴扶着桂兰跟上,接着是于芳于香,最后是阮荷兄妹三。
阮茂竹看着前面,低声问阮荷:“那婴儿容易送走吗?”
阮荷点头:“容易。只要桂兰婶子是真心实意想婴儿早点投胎,他就会愿意乖乖离开。”
阮茂竹放心了。
几人挑的是个小路上山,没从村里走,这个时间点,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阮荷挑的一处葬人的风水宝地,阮建业停下来,把棺材小心放地上。
“你们在一边看着,我和小林一会儿就把坑挖好了。”
阮茂林赶紧走过去,把铁锨给阮建业一个,两人埋头挖坑。
小棺材的坑快,天没黑透就挖好了。
阮建业抹了把汗,问桂兰:“妹子,你还有话要说吗?没有我就把孩子放坑里了。”
桂兰盯着棺材看了一会儿,忽然走过去:“我来放吧。”
她把棺材小心放坑里,拿过铁锨,流着泪,一锨锨把土埋上去,埋一下喊一句:“宝贝,走好,娘永远爱你。”
怨婴身上的黑气,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消失不见,最后变成一个白嫩的小婴儿,非常漂亮。
阮荷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微笑,声音都柔了下来:“宝宝,你娘喊你呢,再去抱抱她吧。”
婴儿飞到桂兰怀里,挂在她身上依恋地蹭着她的脸,“哇哇”地叫着,不是哭,是在喊她。
好像能感觉到婴儿一样,桂兰脸上也慢慢露出笑。
最后一把土埋上,许雅琴将烧纸盆放在小土包前,桂兰跪坐在地上,把纸钱一张张放进盆里烧着,柔声对着土包说话。
于芳和于香一人跪坐桂兰在一边,一边像桂兰一样说话,一边给桂兰递纸钱让她烧。
等最后的纸钱烧完,桂兰被扶着站起来,最后看了土包一会儿,忍着伤心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宝贝,娘走了,你乖乖去投胎,我们下辈子见。”
阮荷招招手,把对桂兰依依不舍不愿意离开她的婴儿叫过来。
“你娘让你去投胎,你该走了。”
“哇哇啊啊。”
阮荷摇头:“不可以,你不能一直跟着你娘,对她不好,你得去投胎,你要听你娘的话。”
婴儿扁着嘴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娘,抽抽鼻子点头。他听娘的话,他是乖宝宝。
“真乖。”阮荷摸摸他的头,叫来阴差,把他带走了。在走之前还特意嘱咐阴差,多照顾他一下,毕竟还是个婴儿。
***
两天后,是期末考试,一二年级上午考,三四五年级下午考。
总共五个年级五个考场,单人单桌。她们班一半在一年级考场考,一半在二年级考场考,阮荷很幸运能坐在本班考试。
她二哥下午考试,但上午依旧亲自送她来学校。等考完试他还会过来接她,阮荷拒绝了,但是没用。
先考语文,卷子发下来,阮荷大致翻了翻卷子,比竞赛卷还简单。看来老师知道大部分学生水平不行,想让学生考个好成绩,免得寒假回家吃竹笋炒肉。
这卷子,阮荷十来分钟就做好了,她还非常认真一道题一道题看过去,依旧用的时间很短。
剩下一大半时间她都坐在那里睁着眼看着卷子修炼,不然时间太难熬了。
下场数学依旧如此。
终于考完,阮荷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怕太引人注目,她都想跳级了。
不过还是算了,慢慢上吧,等形势好了再说。
下午阮茂竹考试阮荷也跟着来了学校,她就站在校门口那里等。结果被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抓了壮丁,被他们叫去帮着改卷子。
她的卷子是最先被改出来的,毫无疑问的都是一百分。两个老师就让她比着她的卷子改其它同学的,他们还得去监考。
一个班就三十来个学生,两份卷子阮荷没用多久就改完了,连分都统计了出来。
其实改卷子不难,难的是有些同学的卷子写得非常搞笑,或者字非常抽象。你得忍着笑改,还得从一堆看不出字的符号里找出正确答案来。
学生错的也是五花八门,字缺胳膊少腿的,拼音注错的,组词瞎胡造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错不了的。
等外面考试结束,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进来,看阮荷坐那里发呆,她走过去拿起改好的卷子翻了翻。
“都改完了?”
“嗯。分也总好了。”阮荷递过去一张纸,班主任拿过去,满意地点头:“阮荷同学做得很好。”
语文老师也很满意阮荷的改卷,他翻了翻,还没发现一处改错的,掏了一把奶糖塞阮荷兜里:“辛苦了,阮荷同学,你哥也考完试了,早点回家。在家注意安全,五天后来学校拿成绩。”
“我知道了。”阮荷点点头,朝两个老师挥挥手:“老师再见。”
阮茂竹站在校门口,正着急妹妹去哪了,就看到阮荷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阮茂竹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怎么跑去办公室了?”
阮荷:“老师让我去改卷。哥,你猜猜我这次考多少分?”
阮茂竹一笑:“不用猜,肯定是满分。”
阮荷高兴地点头:“对,这次我又是我们班第一。二哥,我跟你说,我改卷的时候,有些同学写的可好笑了……”
阮荷和阮茂竹说着自己记着的那些搞笑卷子,阮茂竹耐心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五天后,阮荷和阮茂竹去拿成绩,两人成绩都是满分,全班第一,一人拿了个奖状回来。
阮梅成绩中游,这次期末依旧中游,没有奖状。她两个弟弟成绩更差,都没及格,阮茂旗还有一门零蛋,奖状才没有呢。
倒是一向成绩前五的阮菊考得最好,考了全班第二名,拿了个奖状回来。
王大花看到阮荷两人的奖状,不屑哼了一声:“我儿子肯定也有奖状。”
话刚落音,阮菊带着弟弟妹妹回来。
王大花看到阮茂旗手里的奖状,一脸高兴拿过去,大声说着:“小旗,你得了奖状啊!这次考试考多少分?第几名?”
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阮茂旗没领会到他娘的心思,挠挠头很诚实地说:“娘,这是大姐的奖状。我没考及格,没奖状。”
王大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她把奖状狠狠往笑着的阮菊脸上一甩:“死妮子,你得奖状有啥用?又不是你弟得!拿回来还不够让我生气。”
越看越气,王大花把奖状拿过去几下撕了。
看到阮菊抹眼泪,蹲下去捡被撕掉的奖状,王大花一脚把纸踩住碾了碾,叉着腰说:“捡什么捡?去给我洗衣服去!”
她戳了戳阮菊的头,看到她去干活,才满意地转身往厨房走,还叫着阮茂旗阮茂中:“小旗小中,过来吃鸡蛋。你们得好好补补,把脑子补聪明,下次考试才能考好。”
阮菊默默哭着端着一盆子衣裳往外走,阮梅赶紧跟过去,路过阮荷兄妹的时候,瞪了她们一眼:“都怪你们!”
“大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阮荷和阮茂竹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大娘……她怎么这样!”
阮荷把奖状给阮茂竹拿着,她蹲下去把刚刚王大花撕的奖状纸片捡起来,沾了土的,她还小心打掉泥土。
阮茂竹蹲下去和她一起捡。确定没遗漏的,阮荷站起来,拿着奖状纸片说:“我看看能不能粘起来。”
回到屋,阮荷去厨房,她娘正在做饭。
“宝儿,怎么来厨房了?快回屋,这里多熏。”
阮荷帮许雅琴把菜洗好,问她:“娘,有浆糊吗?我想粘东西。”
许雅琴想了想,从角落里端了一个旧碗出来:“这是前两天我糊鞋样剩的,你看能不能用?”
阮荷接过去看了看:“我试试。”
碗里的浆糊外面都干了,阮荷加了点水烤化,用纸把奖状一点点拼好,然后把奖状晾在窗户里边,等浆糊风干。
阮菊端着一盆子衣服回来,手冻得通红。
她往地上看看,已经没了奖状纸片,她眼一红,又想哭出来。
但是怕娘骂她,她忍着眼泪,默默把衣服晾起来,转身进厨房做饭。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她都没说话,低着头,心里难受得不行。一看到她娘,她就想哭。
阮建功从外面回来,坐桌子前,拿起一块窝窝头大口啃了一口。
眼睛瞥到几个孩子,想起来今天出成绩,他咽下窝窝头问:“今儿去领成绩,你们都考多少分?”
阮菊抬头看向阮建功,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