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妈妈生平第一次看到薛氏如此狼狈,头上的首饰和今日的衣裳不般配,眼睛下方的乌青让她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而衣裳多处有褶皱,分明穿之前没有来得及烫,亦或者干脆穿的就是昨日的,没来得及换。
这可是事事要求尽善尽美的薛氏。
这可是自打被娶进门,就一直受宠,谁也?比不上她在老爷心中地位的太太!
真没想到,她也有今天!管妈妈觉得解气,但看着她的模样,又有一些觉得她可怜。舅老爷这回是彻底倒了?,太太以后在胡家,怕是再过不了?从前的日子了?。
但可怜归可怜,她从前狠毒的想打死自己,狠毒的逼迫大小姐,这些仇恨管妈妈可都是记在心里的。于是这会儿胡玉柔那边不叫人过去,她也一句话不多说,就这么老神在在站在旁边,时不时的看看薛氏面色。
薛氏面色很慌张,因为等待,慌张里更是带上了?几分焦急。
“管妈妈,阿柔……还没时间吗?”面对管妈妈,想着昔日自己干过的事儿,薛氏说话很难理直气壮。
管妈妈斜斜看她一眼,故意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来,“我们太太今儿起得晚,这会儿在沐浴,沐浴完了?还?要吃饭,总得忙完了?才能见您呐!”
哪有女儿这样对娘的?
便是继女,便是从来只叫自己太太,可自己也?依然算她的娘!族谱上都写着呢!
薛氏很想发火,很想指责一番胡玉柔的不孝,她气得胸前剧烈抖动,眼睛里更是迸出一阵又一阵怨毒。可她不敢,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她万万没想到弟弟薛士文会那么大胆,居然会叫人放火烧死赵家一家三口。更是没想到,赵家人一个都没死,最后却害得她弟弟自个儿坐了?牢。
今儿一早胡氏上门一通好闹,自己害怕被老爷知道,不得不被胡氏讹走了?整整一千两银票!可老爷不知道,阿婉却不小心听到了,那丫头同她吵了一架跑了?出去,如今她是顾不得了?,她只想来求求胡玉柔,求她让周承宇开口,千万不要跟弟弟计较。
弟弟一定能被放出来的,她手里有胡氏按了?手指印的谅解书,赵家人都不介意了,她弟弟肯定能被放出来,只要胡玉柔肯帮忙!
可如今……
薛氏咬了咬牙,继续耐着性子等?。
这一等?,便直等到胡玉柔泡完澡收拾打扮好,跟着又慢悠悠吃了?早饭。若不是担心管妈妈年纪大了一直站在院中的风口地不好,胡玉柔甚至还想让薛氏继续等?着。
就这,薛氏进了?门,她也没有起身。
没有外人在,她不起身薛氏也不敢如何。
薛氏的确不敢如何,虽然她气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但却只能忍下胡玉柔这小人得志的模样。除了在心里诅咒几句,除了希望周承宇哪一日忽然厌弃了?她外,面上她不敢露出分毫不满。
她甚至还得陪着笑,夸道:“数日不见,阿柔你如今越发的漂亮了,气色也白里透红,显见周大人待你极好。”
只夸完心里到底是三分怜惜自己和女儿胡玉婉,七分更厌恶胡玉柔。当初真是一步错,导致了如今步步错,谁能知道她有了?未婚夫,为了未婚夫都可以去死,这样的情况下却依然愿意跟了?周大人,而周大人真就一点也不介意呢?
胡玉柔含笑点点头,道:“倒是太太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怎么了?这是?一早起来便听说您跪在了周家门口,太太这是什么意思,闲着没事来跪一跪,想叫人指责我不孝么?”说到后头,脸上的笑容没了?,面色也沉了?几分。
薛氏心头重重一跳。
她跪在门口当然有逼迫胡玉柔的意思,但却只是逼迫胡玉柔不敢不见她罢了?。她如今有求于人,哪里敢生其他心思,没想到胡玉柔却误会了?。
“不是的!”她忙摇头否认,语气里带着急切,“我怎么会那样,我只是……只是怕你不肯见我,可我必须得见你,没办法所以才……”
胡玉柔冷眼看着她,没有接话。
薛氏越发的没底气,可想着弟弟,如今便是不想低头也得低头了?。只待来日吧,来日若是真叫她寻了机会,她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她会在最开始就杀了?胡玉柔,永绝后患!
她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垂着头很快眼泪就落到了地上,“阿柔,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如今只能来求你,只有你才能救你舅舅了?。他……他其实没有坏心的,他只是一时糊涂才叫人放了火,他其实只是心疼阿婉,他没有想真的烧死人的,他不是那么心肠狠毒的人……阿柔,你能不能帮着和周大人说一声,让他去一次府城,帮忙跟知府老爷解释解释?”
胡玉柔几乎要笑出声来。
薛氏哪里来的这个脸,居然敢求她这个?
她脸上莫非是写了?‘圣母’两个字了?吗?
而且,薛氏居然只以为薛士文是因为叫人放火被抓的,她未免也?太小看薛士文了?。只不过,她似乎不该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胡玉柔凝眉,问道:“谁告诉你,薛士文是因为放火烧了胡家的事儿被抓的?”
胡玉柔居然直呼薛士文的名字,这让薛氏顿时愕然的抬起头,只想着如今自己都跪下了?,便只能很快偃旗息鼓。
忍,眼下只能忍。
忍过这回,来日再算账,总有那一日的!
她从袖笼里拿出一个信封,将?里头薄薄的一张纸举起来送到胡玉柔面前,“是你姑母说的,她今儿早上回去,问我要了?一千两银票。然后,她便在这谅解书上按了?手印。阿柔,赵家人都不介意你舅舅做的事了?,拿着这个去府城给知府老爷看,知府老爷一定会放过你舅舅的,是不是?”
原来是胡氏干的。
这人可真是……不得不说,纵然胡玉柔对她也?很不喜,但她有本事这么坑走薛氏一千两银票,胡玉柔得夸一句,干得漂亮!
“太太,姑母那边知道的可不全面,薛士文不仅仅是因着放火这一条被抓的。”因为周承宇写了?折子递上去的事儿必须保密,关于杀人案的事胡玉柔便不能说,她只道,“他陷害长洲县捕快,害得长洲县捕快被府城收押,剥夺民?脂民?膏,带人砸抢数十家府城的商铺,如今可不是周大人说几句话就能救出来人的。”
她起身,把谅解书塞回给已经惊愕的张大嘴的薛氏,淡淡道:“太太若是想要救薛士文,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胡家的所有家产都拿出来。”看着薛氏顿时面容就变了,胡玉柔嘲讽的笑了?笑,“放心,不是给我,是送去给能救他的人才行。周大人只是长洲县的县令,在府城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
薛氏已经吓傻了。
胡家所有家产,她如何能拿到?
就算能拿到,拿出来了,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办?她怎么办?
可她仍然不死心的追问,“那,那谁能救她?”
胡玉柔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薛氏看着她,心里却在想,胡玉柔的确是不知道,但周承宇却一定知道!
她犹豫着,可想到若是弟弟真的就这么完了?,她的日子也?要完了?,所以到底是咬牙做了?决定。她道:“阿柔,你娘当年嫁过来时的嫁妆,当初你出嫁匆匆忙忙没能及时给你。你……你帮我打听下谁能救人,我回去立刻把你娘的嫁妆整理给你。”
江氏的嫁妆,那些也?应该是属于原主的。
而胡领能发家就靠的是江氏的嫁妆,这么多年下来,还?能剩下多少?若是真要还?,整个胡家都该给原主一半!
胡玉柔不是原主,自然不打算要原主的东西,她摇头冷言拒绝,“不用,那些嫁妆如今早不知道剩下多少了?,我娘就是在地底下都在看着呢,如今我拿了来,她反倒是没有仇人可盯着了?,那可如何是好。”
薛氏面色顿时一白,虽然知道胡玉柔是故意说话恶心她的,但不知为何,想到当初江氏差不多可以说是被她和胡领气死的,她就觉得周身好像刮过一阵凉风般,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等?她再开口,胡玉柔已经吩咐管妈妈,“管妈妈,送客!”
管妈妈面上有些犹豫,她是觉得胡玉柔应该要下江氏的嫁妆的,江氏的东西,本就是该属于她这女儿的。可此番见胡玉柔态度坚定,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上前去拉了?薛氏一把。
薛氏缓了?过来,此刻已经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她一把打开管妈妈的手,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胡玉柔,你真的不帮忙?”
胡玉柔看着她满脸厉色,话里似乎也?含着警告的意思,便道:“怎么,太太是想故技重施,再去周家门口跪着吗?”
软的不吃,那就是想吃硬的了?!
跪下求她她都无动于衷,那索性威胁她,薛氏冷冷道:“你若是不怕你婆婆觉得你是个冷血无偿的人,不怕周大人觉得你是个不孝不悌的人,不怕长洲县人人都指责你,那你尽管等?着试试看!”
真当她怕?
胡玉柔一笑,道:“不怕,太太只管去。”
薛氏心里顿时一滞,只怒瞪着胡玉柔不说话。
胡玉柔继续道:“薛士文倒了?,太太已经没了靠山,如今不想着怎么自保,居然还敢来威胁我?太太信不信,此番只要我往家里递个信儿,你回去就没有好日子过?”
薛氏心里一慌,忙抢着道:“不可能!”只话音一落,她的脸色更白了些,很显然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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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走后,秀云便过来了。
胡玉柔这才想到昨日说要和秀云一道出府的事儿,只梁月梅和谢娇那边还?没定下日子,她今儿身上酸疼的厉害,实在有些不愿意出门。
于是便打发了?秀云回去,让她次日再来。
秀云应下,却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正如胡玉柔所言,秀云不是阿琼那样的小姑娘,所以即便她没有近身伺候,可只看胡玉柔的脸色便也?能猜得出七七八八了。再一想昨日傍晚看到的一幕,秀云走时没忍住脸都是拉着的。
出了大房的院子,却没想到居然遇见了?苏氏和孔妈妈,孔妈妈面色如常,苏氏却是笑容满面的叫住了?她,“这是怎么了?,瞧你面色,挨训了?不成?”
秀云见着苏氏却是笑不出来,给老爷和太太点催-情-香的事儿是她提的,可下决定的却是老太太,去买催-情-香又是二太太吩咐的孔妈妈。可到最后,老太太二太太什么事儿没有,就是孔妈妈也?不过挨了一顿打罢了。
但是秀香却直接被发卖了?,她也不得不靠着嫁给卢广,才能再次回到周家。她自然知道自己和秀香都做错了?,这样的下场若是怪也得怪自己,可知道归知道,让她心无芥蒂的和二太太说话,她却是真的做不到。
她淡淡道:“二太太说笑了?。”
苏氏笑容不减,但却压低了声音,“怎么,之前的事儿,你是还在生气么?”
秀云看着她故意凑近,一脸的亲近模样,没忍住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快速后退一步,才道:“二太太说的是什么事儿?奴婢不知道呢。若是二太太没有其他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看着秀云像避蛇蝎一般的匆匆走了,苏氏面上的笑容也淡了点儿。这个秀云,还?真当回来了又跑到胡玉柔跟前了?就上天了呢,要不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不想手上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事儿,就冲她今日的态度,她就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孔妈妈也?看了?秀云的背影一眼,而后低声对苏氏道:“太太,咱们走吧,回头京城那位二太太吃了?饭午歇了?,咱们再想跟她说话就得等?了?。”
苏氏到谢娇处时,谢娇身边的丫头正准备去厨房拿饭。见她来了,谢娇便吩咐丫头,“四太太也?过来了,你们索性将四太太的饭也拿过来,我和四太太一道用。”
中午两人打发了?下人,围坐在罗汉床上用饭。
聊了?半天后,苏氏总算是入了正题,“我盼了六年,总算盼来了这么个孩子。二嫂,你知道吗,我一想到夫君要去边疆,一想到他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我就觉得有些受不住。我怕,怕这孩子一生下来,她就没有爹。”
谢娇的父亲也?是行伍之人,所以苏氏一说她便想到了母亲,尽管她母亲是个顶坚强能干的女人,但往日也一样担心她父亲。
她很能理解,于是便猜到了苏氏的心思,“你是想让四弟回来吗?”
苏氏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二嫂你可真是聪明,我都还没说呢,你却已经猜到了。”
谢娇得意的一笑,可是跟着却有些为难了。他们家从前在京城的确是数得着的显贵人家,可后来二叔辜负了?贵为公主的二婶,害得梁月梅连谢都不愿姓了?后,皇上因为二叔也?连带着恼了自家。如今若是想给周承睿在京里安排差事不是难事,但若是想安排个好差事,那却肯定是做不到的。
她问道:“你怎么来找了我,不去找月梅呢?”
这回轮到苏氏为难了,她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才抬头道:“往日这家里,大嫂一直没有身孕有我陪着,可这回我却是有了?……你也?知道,咱们身为女人,若是不能有个孩子,那心里不仅是对夫家愧疚,就是自个儿也觉得无依无靠没有底的。我担心大嫂见了?我会难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去找她为好。”
这的确是苏氏不去的理由,但另外还?有一个,便是她担心梁月梅拒绝。这么多年的妯娌,她依然觉得梁月梅待她只是面子情,她若是去求了?,梁月梅不仅不会立刻应下,她还极有可能去找周承睿求证。
苏氏知晓周承睿是不乐意回京城的,至少现在不乐意,所以她是背着周承睿过来的。
谢娇听了这话却很是惊讶,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迷糊的道:“她……她好像没那么在乎这事儿。”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可是很爱黏梁月梅的,就是自己怀了?这个孩子,梁月梅好似也?只是为她高兴,并没有瞧出难过劲来。
她早早就知道,梁月梅和她是不同的,和这个时代的许多女人都不同。旁人会在乎的,梁月梅不一定会在乎,何况周承朗当初可是明知梁月梅可能无法生育,却还是坚定要娶她的。
谢娇笑道:“你真是想多了?,月梅她和你不一样的。”她说着这话,丝毫没有发现因为这话苏氏的脸色猛地变了,她只是想了想道:“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我也?不瞒你说,我家如今大不如前了?。四弟若是想要调回来我家可以帮上忙,但若是想要很好的差事,我家那边怕是无能为力的。”
她想了想,建议道:“要不,我帮你和月梅说一声?或者干脆和大哥说,四弟是他的亲弟弟,他定然会帮忙的。”
苏氏忙道:“不不不,不用说。二嫂,没关系是什么差事的。夫君他能回京城就好了,他有实力在,就算一开始不是好差事,慢慢也会升上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想肥一点,然后就不小心晚一点了【手残党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