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红粼

慎渊看都不看稻草人一眼:“饿不饿?”

林翊本来还好,一听稻草人报的菜单,胃立刻蠕动了几下。她抿抿嘴唇,朝着慎渊小心地点了点头。

“随便上点吃的。素的,不要放油。”慎渊摸出一个灵石丢给稻草人,“再来壶茶。”

稻草人被砸得原地摇晃几下,晃晃悠悠地站稳,灵石嵌进胸口的草里?,它扭转身体,尖细的声音听得林翊喉咙发痒:“只吃素,少花钱,真是小气,小气!”

林翊心说又不是我点的菜,刚想反驳,稻草人已经一蹦一蹦地跳远了。

稻草人刚走,桌边又来了个姐妹,一双素手,提着一只玉白的酒壶,手腕上的金钏摇摇晃晃。

姐妹身上只套了件聊胜于无的薄纱,白腻的肌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胸口上方用朱砂画了一枝盛开的海棠花。腰以下的纱裙还开衩,行走时隐约露出的腿根上也贴着花钿。

林翊见惯了问玄门里的制服,慎渊平常的穿衣风格又是严严实实,乍见这位姐妹这个打扮,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幸好这姐妹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径直到慎渊边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纤细的腰轻轻塌下去,对着慎渊的耳廓吹了一下:“郎君可有空闲,与奴家共饮一杯?”

女人的腰软,声音也软,酥酥麻麻,听得林翊腰都酥了。林翊盯着慎渊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脸上居然没什么发怒的倾向,神?色清淡,眼帘微微垂落,介乎看桌子和神?游之间。

女人不甘心,直起腰,随手拿了桌上的杯子,壶嘴一倾,壶里倒出一线葡萄红,快满时溅出几滴,正好落在她手上。手腕是白的,酒是红的,几点酒渍有种触目惊心的美,让人想一点点舔去。

林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头刚刚低下去,就听见慎渊淡淡的声音:“离我远点。”

刚倒完酒的女人一愣,难以相信天下竟有如此不解风情之人,她顿了顿,指腹轻轻拂过酒杯:“郎君对我如此冷淡,可是因为对面那位姑娘?”

突如其来被点名的林翊惊了,抬头时一脸茫然。

她有张肃杀而妩媚的脸,但表情管理不太好,一愣就显得傻,女人看看她,忽然笑了出声:“姑娘,进了这客栈,就不必硬撑着外?边的凡俗规矩。今日奴家看中了他,可否暂且让一晚?”

林翊心说这话我没法接,决定闭嘴,盯着慎渊,试图用目光压迫他。

慎渊像是没接收到,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女人看看慎渊,觉得有戏,加了筹码:“既然是你的人,奴家也不白占便宜,随奴家来的人,姑娘自己挑选。”

这话可真是太刺激了,林翊快要疯了,然而边上几桌的人都自顾自吃饭,明明听见了女人的话,却连围观的想法都没有,好像这边的事情稀松平常。只有乞食的那条黄狗往这桌看了一眼,鼻子抽动,呜了一声,扭头往别的地方去了。

林翊受不了了:“那啥,姐妹,你先冷静一下……我觉得这个事情有待商……”

她话没说完,身边就坐下来一个人。她一扭头,看见一张漂亮的脸,是个青衣少年,左眼下一颗细细的泪痣。

背后站着的少年也是一身青衣,和坐着的人五官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眼下的泪痣点在右眼。

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一个阴柔,一个妩媚,居然都是那位姐妹的人。

林翊吞咽一下,再看看姐妹丰腴白腻的身体,不知道该羡慕这对双胞胎少年,还是羡慕这位姐妹。

坐着的少年看着林翊,睫毛轻轻颤动,简直是我见犹怜:“姑娘,今夜你便是我的主人么?”

林翊听得背后发毛,心说这又是什么奇怪的play,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她在这边躲,桌子对面的慎渊终于动了。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女人,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酒壶一点点抽出来。女人心里?一喜,脸上的笑越发妩媚,仿佛一枝开到极致的海棠花。

林翊余光扫到慎渊的动作,整个人都不好了,手肘一抬,故意在桌边磕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都随你,但我怎么办啊?!

眼看着那对双胞胎少年越逼越近,其中一个已经把手放在了她腿上,林翊心里?一阵绝望,去摸腰侧的寒霜,忽然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

她转头,看见对面的女人头发湿了,胸前的薄纱也湿了,葡萄红的酒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一脸难以置信,眼尾描着的石青和朱砂被酒化?开,晕成一团颜彩。

“你们蛇对媚术都这么自信吗?”慎渊把酒壶缓缓塞回女人手里?,含笑说,“滚。”

女人脸色一变,林翊身边的少年居然也发出一声尖叫。连着两声尖叫,其他桌的人也受不了,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是打算看戏,有些是怒了,但看清的瞬间,神?色全部变成了惊讶,甚至有人拔出了随身的兵器。

尖叫声贴得太近,林翊耳朵一疼,回头时先看见一条漆黑的蛇,尖牙红信,鳞片宛然。

那条蛇盘在少年的手腕上,缠绕着往上游走,鳞片张合,在白皙的肌肤上割出细长密集的伤口。皮肉绽开,血淋淋漓漓地淌下去,甚至有几滴渗在了林翊的裙摆上。

另一个少年伸手想去抓蛇,那蛇却忽然反身,狠狠地朝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那一下咬空,但吓得少年缩回手,再不敢动了。

毕竟被慎渊用太都暴揍了一个多月,林翊近乎本能地去摸寒霜,手按下去却是空的。她诧异地低头,腰侧的确空空荡荡,一直挂着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她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缠绕在少年手腕上的黑蛇掉转方向,身体一松,上半身弓起,直直地扑向林翊。

林翊吓得后退一步,但她没蛇弹得远,她感觉到柔韧粗糙的东西隔着衣服擦过腰侧,然后忽然不动了。

她忍着害怕低头,腰侧哪里有什么蛇,寒霜端端正正地悬着。

“……幻术?”她看向慎渊。

“红粼无状,冒犯仙君,还请见谅。”女人顾不上身上的狼狈,向着慎渊行礼,牙齿都在打颤,眼尾冒出的几片鳞片不受控制地立起。

双胞胎少年也不敢碰林翊了,跟着到红粼身边,膝盖一弯,膝盖和地面撞出一声闷响,听得林翊脖子一缩。

是幻术。

不知始终,不知缘由,就这样骗过了所有人。

“你为妖修,借的是蛇魂,我斩你手脚也不算过分,对不对?”慎渊慢悠悠地站起来,指尖点在红粼脸上,从下颌一点点抚摩到眼尾,在立起的鳞片边缘刮了刮。

红粼气都不敢出,嘴唇蠕动,喉头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慎渊本来就不求她回答,自顾自摩挲着鳞片。他垂眼看着红粼,抚摸的动作还算温柔,眼瞳里却是冷的。

这个样子仿佛是黑暗人格全挂载,林翊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小心地盯着事态发展。

“人身难得,我也不为难你。”慎渊轻轻捏住红粼鳞片,微微一笑,眉心的红印妖异如同滴血,“长长记性,不要来吵我吃饭。”

一枚鳞片被生生拔下来,红粼眼尾的皮肉绽开,露出粉红色的嫩肉,血珠顺着淌下来,像是血泪。

妖修借妖兽的魂魄修炼,眼尾一片鳞就是十年修为。然而慎渊根本不在乎,随手就拔了,轻轻巧巧,极尽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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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渊的操作?过于凶暴,林翊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到楼上房间洗澡,一脚跨进浴桶的时候腿还有点抖,膝盖磕在了桶壁上,撞得她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就撞了一下。”林翊隔着屏风看见榻边模糊的人影,“大概是没吃肉吧……”

慎渊斜斜地倚着:“明天去街上。”

林翊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客栈里?的肉不能吃吗?对了,你之前?为什么只点素的,是因为灵石不够吗?”

“你若是敢在这里?吃肉,我也无所谓。”

林翊顿觉其中有诈:“这里?的肉……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地方确实古怪,不提红粼那样一看就没有公序良俗的操作?,充当店小二的稻草人、门口骗灵石的石雕大蟾蜍就已经很有志怪传奇味道了。

“血豆腐、红烧肉、油炒饭……”林翊回想稻草人的菜单,“……我觉得也就是家常菜?”

“你倒是记得牢。来这里?会点肉食的都是妖修、鬼修,只想听点情报的就只吃素吧。”慎渊嗤了一声,凉凉地说,“客栈以人为肉食,你说的那几样,恰好就是人的血肉油脂。”

林翊大惊:“哪有那么多人能拿来吃?!”

“饥荒时一碗粮食就能换个八岁幼童。”慎渊淡淡地说,“出去抓几个倒霉的也不难。”

林翊沉默一下:“那什么,神?君,你……不吃人吧?”

“你猜我为什么点素的?”

林翊被噎了:“那我们能不能换个安全点的地方住?”

“魔神?的事,安全的地方不敢说。”慎渊说,“放心,我保你周全。”

林翊还能怎么办,双腿哆哆嗦嗦地屈起,水一直没过肩头。温热的水洗去身上的疲惫,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想想又有点不放心:“呃……这个水……就是水吧?不是人做的吧?”

慎渊服了:“人身上能有水吗?”

“怎么不能了?”林翊随口瞎杠,“小黄文上能湿透床单。”

她杠完就后悔了,脸上通红,恨不得钻进水底。

然而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落在了屏风上,渐渐靠近,慎渊的声音里含了三分嘲讽般的笑意:“那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林翊:wori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慎渊:(冷酷)由不得你!

什么妖怪(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