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原来以为她分辨方向的能力很烂,除了地理考试,这辈子没分清过东南西北。
但现在她知道了,她不仅业务水平不行,运气也很烂。
她靠着房屋的朝向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拔腿往大概的北方跑。客栈偏僻,又好像有?近似结界的东西,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遇到,她一路跑到了巷子里,最先遇到的是成团的黑雾。
寒霜吸饱了灵力,平划也能发?出够强的剑气,轻而易举地把黑雾划成两团,在墙上划出横七竖八的剑痕。
但这么平砍也不是个事,林翊身体里积攒的灵力不多,早晚会见底,现场坐下来调息更?是找死行为。她靠在墙上缓了口气,握着寒霜的手轻轻扣紧,心?想等下再遇上邪魔,她怎么样都得?试试直接用剑砍,不行再说。
事实?证明这种事情不能乱想,她刚下定?决心?,角落里斜冲进来一团黑漆漆的雾气。这个邪魔看着就?比别?的厉害,体型大,林翊很难分辨雾气上方蠕动的部分是不是个头,但确实?听见了刺耳的声音,像是欢喜的啼哭。
……这他妈什么邪神啊!?
林翊一时运不起灵力,还能怎么办,强行定?下心?神,寒霜对准邪魔,狠狠往下劈。
剑尖划在青石上,爆出一长条的火花,声音令人齿酸。
劈下去的瞬间?林翊就?知道凉了,邪魔虽然是雾气,但砍起来的手感有?点像史莱姆。她劈的那一下下了死手,寒霜带得?她踉跄了一步,然而剑刃没有?任何被阻碍的触感。
……被躲掉了!
林翊觉得?浑身血液都要逆流,电光火石,练过无数次的剑式自发?地用出来,她整个人极速后仰,腰弯成近乎不可?思议的弧度。寒霜紧紧贴着她的胸口,只要再下压一分,开过的刃就?会划开她的心?口。
但另一侧已经抵住了扑上来的邪魔,林翊盯着极近距离下的黑雾,她看清那团雾气上蠕动的东西。
居然真的是五官,被疼痛刺激得?扭曲,满口利齿间?挤出凄厉的尖叫。
林翊手腕翻转,狠狠地将寒霜挥出去。这一下用足了力气,直接破开黑雾,刃口浮出层层的霜花。
邪魔拉出长长的啼哭,散成两半,逐渐雾化。
林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去,靠着墙滑下去,坐在了地上。她还握着寒霜,握剑的手却在轻轻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她杀了邪魔,可?在那一瞬间?的恐惧远胜先前所有?。
肾上腺素短暂的效用过去,她觉得?浑身酸软,眼前一阵阵的花,喉咙干涩,偏偏有?种想吐的感觉。但她到现在为止连口粥都没喝到,胃里空空的,只反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
林翊服了这个脆弱的身体,抬手按在腹部,暂且放了寒霜,免得?到时候把酸水吐在剑上。
剑光稍弱,在她视角的盲点,黑气一缕缕缠绕,一团黑雾再度集结,头部蠕动,满口的利齿。
邪魔紧紧盯着林翊,直直地朝她冲过去。
林翊听见一声铮然的琴音,短促锋利,像是出鞘的短刀一般。她握剑转头,只看见空气里一点渐渐消散的黑气。
一身繁花彩衣的卦师站在几步开外,单手怀抱一把七弦琴,右手搭在琴弦上,琴尾垂下一道流苏,像是剑穗。
乍见这个美貌如仲春丽景的男人,林翊回想起慎渊的话,警觉地握紧寒霜,扶着墙,竭力站起来。
她盯着卦师:“……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卦师笑笑,“路过而已。”
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一律按敌人对待,林翊退后半步:“……那挺好的。”
卦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不必防备我。一饭之恩,我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林翊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沉默地看着卦师。
卦师像是受不了这个视线,往边上稍稍侧过头,侧脸的轮廓漂亮出一种“非人”的感觉。
“不过我也不愿意?欠人什么。”他轻轻拨动琴弦,“这就?算是我报恩吧,从此?两清。”
林翊第一次听到那样的琴声,悠长辽远,让人想起明月清泉松林竹叶那样的东西。她分明站在狭窄的巷子里,城里起了火,迎面而来的却是湿润的清风,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有?种轻盈的感觉。
“这琴……”
“正弹抚魂,反弹催命。”卦师笑吟吟地拨完最后一个音。
了不得?,这还是个暴力辅助。
“……谢谢。”林翊吞咽一下,“挺有?用的。”
“不用谢,最后再和?你说一件事吧。”卦师看着她,“你的剑用得?很漂亮。”
林翊惊了,但她也不能说“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只好含含糊糊地:“唔,是吗?谢谢。”
卦师懒得?纠缠,闭了闭眼,身形迅速淡去,带起一阵馥郁的花香。
花香里他的声音飘飘渺渺:“有?些事情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你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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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悔抱着孩子走了一路。城中最先起火,仙门中人自顾不暇,普通人要么被邪魔杀掉,要么被火烧死,这段路安静得?不可?思议,只有?哔哔啵啵的火灼。
他手里的孩子居然也很安静,一路都没出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陌生的男人,眼瞳像是琉璃珠一样清澈。
走过又一个拐角的时候夏悔终于站住了。
孩子感觉到一直以来微微的摇晃感消失,歪了歪头,甚至吐出个小小的泡泡。
夏悔抱紧孩子,冷冷地说:“出来。”
浓烟滚滚,除了燃烧的声音没有?其他。
“有?胆子跟着,没胆子出来么?”夏悔冷哼一声,耳廓微动,手里一直握着的银针掷了出去。
末端淬毒的银针穿过烟雾,钉在被烧得?灰黑的青石上,石面立即裂开,毒从针尖渡到石内。青石表面迅速变黑,银针刺入的地方浮出泡泡,像是被腐蚀一样。
“男子竟以银针为法宝,瞧着细腻得?紧。”银针当然没扎到人,风里传来女人娇软妩媚的声音,“奴家喜欢,仙君不若停留在此?,一夜夫妻也是好的。”
夏悔单手抱紧怀里的孩子,眼神微微一动:“你不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样子?若是个丑女人,岂不是我亏了?”
“这点仙君大可?放心?,奴家的美貌可?不是哄人的,床上的本事也是真的。”女人顿了顿,“仙君要不要尝一尝?”
夏悔沉默片刻:“那你想要什么?”
“哎呀,说这种话可?就?过分了,好像奴家不是真心?钦慕仙君似的。”
“哦?”夏悔顿了顿,“难道你还会是真心?的吗?!”
手掌翻转,锋利的银针第二次脱手。这次的针淬的是邪魔身上的气息,擦过肌肤就?能让人骨蚀肉烂。
他根本不想和?这个藏在暗处的女人多说,先前只是为了判断声音的来源。
然而银针在擦破皮肤前先被人捏住了,捏针的那只手白皙柔软,仿佛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
手像大家闺秀,人却不像,红粼用指尖抚着针上没淬过邪气的部分:“仙君,这样可?就?不好玩了。奴家好心?好意?地和?你说话,你怎么怎么害奴家呢?”
“要说淬毒这回事,”她微微眯起眼睛,瞳孔拉长成近似蛇的竖瞳,眼尾鳞片刺破肌肤,“总还是我们这种歪门邪道……在行啊。”
银针骤然断裂,两条红蛇向着夏悔窜过去,细细的身体拉直成线,张口露出森白的毒牙和?鲜红的蛇信。
夏悔单手抱着孩子没法催动别?的法宝,蛇又来得?太快,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蛇到身边时踹了一脚石墙,借力避开。
这个动作本该在地上打滚,但他怀里有?个孩子,滚起来能把孩子压成饼,闪避效果直线下降,他险险避开其中一条蛇,另一条蛇的毒牙擦破他大臂。
袖口破开,大臂上浅浅的一道划伤迅速泛黑。伤口钝痛,然后就?是发?热发?麻的感觉。
夏悔啧了一声,他怀里的孩子却毫无知觉,甚至因为刚才大幅度的摇晃咯咯地笑了起来。
“仙君不是要听声音来猜奴家在哪儿吗?”红粼的身形骤然消失,声音却还在,飘飘渺渺,“那现在就?好好猜猜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夏悔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与其费力气,倒不如直说,也许我们还能谈一谈。”
“我想要什么,仙君都能给么?”
“能不能给,总得?先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红粼又笑起来,她的声音非常柔媚,笑起来就?总有?种撒娇的感觉,但此?刻因为刻意?模糊,听着反而十分瘆人,好像深宅里的女鬼。
“我要的东西就?一样,仙君可?大方点呀。”她说,“仙君把怀里那孩子给我,一个男人,如何照顾得?好孩子?”
夏悔收拢手臂:“不可?能。”
“小气,难不成是仙君生在外头的孩子?”红粼又笑了,“还是……仙君想自己?吃?这个年纪的孩子,吃了大补呢。”
听见后半句话的瞬间?,夏悔的眼睛猛地睁大,嗓音嘶哑:“我和?你们这些妖修不一样!”
先前缩进袖中的手猛然弹出,掌心?翻转,一块琉璃一般的碎片浮在他手上,细得?像是一条线,里面却隐隐有?云雾翻涌。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其实怪无聊的……就是打怪升级,是老林肉体(?)上的成长,她毕竟一个小天才级别的saber,总要有点表现空间(。)
但是挡不住这个真的很无聊啊……我尽力了,这部分存稿就尽可能每天多发点,早点干死魔神早点可以玩。也好敦促自己写后面的愉悦♂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