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跛足书生(十七)

裴玉质坦率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并未有丝毫遮掩。

纵然羞耻不已,他都想让素和熙知晓,他很是欢喜,欢喜得难以言表。

而且他清楚素和熙既已心?悦于他,便不会骂他不?知羞耻,更不会觉得他放浪形骸。

“子……子熙……我……我心?悦于……心悦于你……”他抬手覆上了素和熙的心?口,其中的心?脏正一下一下地跃动着,击打着他的掌心?。

眼前的素和熙是活生生的,能言能动,并不是只字不?言,一指不?动,由着他哭泣的尸身。

眼前的素和熙有着灼热的体温,并不是失去了体温,变得冷冰冰的尸身。

眼前的素和熙正淌着热汗,与他的热汗交融在了一处。

“玉质,我亦心悦于你。”素和熙叮嘱道,“你若是疼了,定要告诉我,勿要逞强。”

“嗯。”裴玉质伸长手,取下了素和熙发髻上的木簪子。

——他的发带早已散落,发丝铺了满床榻,而素和熙的发髻虽已乱了,由于木簪子犹在,勉力支撑着发髻,不?能与他发丝交缠。

木簪子一除,素和熙的发丝当即洒了他满身,教他尝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子熙。”他掬起一捧素和熙的发丝,虔诚地吻了吻。

素和熙见状,低下首去,覆上了裴玉质的唇瓣,辗转不休。

裴玉质阖上了双目,整副身体微微打着颤。

一吻罢,素和熙又?去亲吻裴玉质的眉眼。

裴玉质的双手?虚虚地环着素和熙的腰身,接着被素和熙含住了耳廓。

他掀起眼帘来,扫了素和熙一眼,却不知这一眼风情无匹,使人沉醉。

素和熙拼命把控着自己的力道,免得伤着裴玉质。

未多时,裴玉质已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双长耳朵与一团短尾巴突然长了出来。

素和熙一面揉着裴玉质的短尾巴,一面亲吻着裴玉质的长耳朵,夸赞道:“玉质果然皮毛丰盈。”

裴玉质已然说不?出话来了,整张面孔仿佛上了妆一般,眉似含黛,唇若点朱,面如匀脂,极是艳丽,且裴玉质人如其名,肌骨类玉,不?论是皮相或是骨相,皆让人挑不?出瑕疵来。

素和熙又?觉裴玉质委/身于他算是糟蹋了,但因害怕惹裴玉质恼怒,并不诉之于口,而是暗自咽下了这?份苦涩。

裴玉质吃力地道:“莫……要……莫要在这时候……摸……摸我的尾……尾巴……”

素和熙却是对这?毛茸茸,软乎乎的尾巴爱不释手?。

裴玉质瞪着素和熙道:“子……熙……子熙……你且……”

素和熙仗着裴玉质眼下有口难言,故意打断道:“我且如何?”

“你且……你且自……自重些。”裴玉质气愤地咬了素和熙的锁骨一口。

素和熙失笑道:“玉质,这?时候,我如何能自重得了?”

裴玉质有理有据地道:“你乃是……乃是读书人……满……满腹圣贤……书……不管何时,都该当……该当自重些……”

下一瞬,素和熙忽觉小腹一烫,垂目一瞧,这?才明白裴玉质为何不?许他在这时候摸尾巴。

他忍不?住取笑道:“我仅仅摸了一会儿玉质的尾巴而已,玉质未免太快了些。”

裴玉质缓了口气,仍是无法顺畅地言语,遂咬住了素和熙的喉结为自己出气。

素和熙并不觉得疼,亲吻着裴玉质的青丝,与此同时,揉了揉毛茸茸的尾巴球。

这?素和熙委实过分,全然不顾自己的抗议。

是以,直至将素和熙的喉结咬出了血来,裴玉质方才罢休,他又?变出了一张锦帕来,正欲为素和熙擦拭干净,却被素和熙阻止了:“已有两回了,待出尽了,一道擦吧。”

“哼。”裴玉质轻哼一声,待得缓过气来了,又?道,“我之实力深不可测,怎会出尽?子熙休要看轻我。”

素和熙正色道:“我不?知玉质的实力如何,是否深不?可测,但我并未看轻玉质,玉质莫要生气。”

裴玉质佯作?不?情不?愿地道:“我勉强不生子熙的气。”

“多谢玉质。”素和熙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知晓玉质之深浅了,颇为好奇玉质的实力到底如何。”

裴玉质见素和熙这?副模样,清楚素和熙并无旁的意思,仅是据实而言。

相较于上个世界的素和熙,这?个世界的素和熙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些。

须臾,眼见素和熙面色一红,他打趣道:“素和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了?”

素和熙颔首承认,又?道:“让我测测玉质的实力如何吧。”

“荣幸之至。”裴玉质迤迤然地舔了一下素和熙的喉结,夸下海口,“子熙可莫要求饶。”

素和熙浑然不知自己的实力如何,肃然道:“我定尽力而为。”

片晌,裴玉质的发丝骤然生霜,紧接着,双目染红。

素和熙发问道:“玉质是太过欢喜了么?”

“我满心欢喜,不?可自拔。”裴玉质端望着素和熙道,“子熙,我心?悦于你。”

素和熙回应道:“玉质,我亦心悦于你。”

裴玉质无暇再与素和熙言语,阖上了眼帘,专心?致志地感受着。

片时,他从素和熙的肩头起,向下摸索,继而与其十指相扣。

许久后,夜幕降下,月辉漫入,笼罩于裴玉质身上,将裴玉质细腻的肌理照得一清二楚。

素和熙垂下首去,啄吻裴玉质的眉眼。

世人的明月高高在上,而他的明月正被他拥在怀中。

他陡然联想到了与嫦娥作伴,忙于捣药的玉兔,而裴玉质不会捣药,忙于将他从地狱拉上人间。

若非裴玉质,他这?一辈子都将苦于微跛的右足,自卑敏感,犹如蝼蚁般虚度年华。

他借着清辉,将自己简陋的卧房巡睃了一番,继而下定了决心:我定要好好努力,让玉质过上好日子。

裴玉质觉察到素和熙正在走神,睁开双目,愤愤地责问道:“有何事较我紧要?”

素和熙抚摸着裴玉质雪白的鬓发道:“玉质,多谢你让我回到了这?人间。”

裴玉质心下了然,于素和熙而言,一朝跛了右足,无异于堕入了地狱,接二连三?所发生之事更是将素和熙困在了地狱里,不?得解脱。

“子熙,我心?悦于你,我们便一同尝遍这?人间的酸甜苦辣吧。”他取了一缕自己的发丝,接着取了一缕素和熙的发丝编在了一起,后又抬首望向素和熙,“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素和熙以吻封缄,继续测裴玉质的实力。

一个时辰后,素和熙并未求饶,裴玉质却已消受不?起了。

裴玉质泪眼朦胧,好生可怜,又?呜咽着道:“子熙,改日再测可好?”

素和熙自然不会为难裴玉质:“便如玉质所言。”

裴玉质不舍地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凸起,其后哑声道:“亲亲我的肚子。”

素和熙颔首,低下身来,吻上了裴玉质的肚子。

裴玉质心道:宝宝,爹爹已与父亲两情相悦了,现下是父亲在亲你,待回到原本的世界,爹爹定会努力地追求父亲,再次与父亲两情相悦。

“多亲一会儿。”他揉着素和熙后脑勺的发丝,“我喜欢被子熙亲吻肚子。”

他唯恐重蹈覆辙,被亲吻肚子期间,不?知第多少回对素和熙道,“子熙,我心?悦于你。”

而素和熙则不?厌其烦地回应道:“玉质,我亦心悦于你。”

裴玉质抿唇一笑:“子熙,我心?悦于你。”

素和熙又?于裴玉质肚子上落下一吻:“玉质,我亦心悦于你。”

直至口干舌燥,裴玉质才道:“我已记不?得我究竟对子熙表白了几回,子熙定要记住,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倘使不能与子熙琴瑟和鸣,定会孤独终老。”

“我记下了。”素和熙承诺地道,“我不?会再怀疑玉质别有所图了,更不会再怀疑玉质的心?意了。”

“别有所图?”裴玉质恍然大悟地道,“子熙是指怀疑我想将你吃掉么?”

素和熙回道:“我还曾怀疑你想吸食我的精气。”

裴玉质垂下眼帘,羽睫轻颤,启唇道:“但我确实将你吃掉了,一点不剩。”

素和熙会意:“玉质所言甚是。”

“我想让子熙之物多留片刻。”裴玉质捉了素和熙的手?指,将自己堵住了,而后依偎于素和熙心?口,一面聆听着素和熙的心?跳声,一面发问道,“你既怀疑我想将你吃掉,又?想吸食你的精气,你为何容许我随你回家?”

素和熙回忆道:“因为你当时道我不?是残废,要我不?许贬低自己,夸我满腹才学,还向我撒娇,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你,又?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已答应了,便不可反悔,且我纵然百般拒绝,亦逃脱不了你这?兔妖的手?掌心?,我毕竟是区区凡人,无法与一妖怪对抗,故而我半自愿半被迫地容许你随我回家。”

裴玉质惊喜交加地道:“子熙认为我当时的撒娇算是撒娇么?”

他素来不讨人喜欢,当然并不?擅长撒娇,虽然他曾对原本世界的师兄撒过娇,亦曾对上个世界的素和熙撒过娇,但从未被说过“娇气”,“爱撒娇”之类的词。

于他而言,不?让人讨厌的撒娇便是讨人喜欢,因为师兄弟中不乏爱撒娇者,人缘甚好,颇得师兄的宠爱。

素和熙不?解地道:“你当时的撒娇自然算是撒娇,你何出此言?”

裴玉质眉开眼笑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我已会撒娇了呀。”

素和熙疑惑地道:“玉质之前不?会撒娇么?”

“嗯,我之前不?会撒娇,与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我有一兄俩弟一妹,因我不?讨人喜欢,父母喜欢他们远胜于我,待我不?冷不热。后来,我拜入了师门,与所有师兄弟的关系都尔尔,惟有一师兄稍稍好一些。但于师兄而言,我并不是师兄弟当中最为紧要的那一个,师兄待我很是温柔,可他待所有师兄弟都很是温柔;师兄待我关怀备至,可他待所有师兄弟都很好。”鉴于上个世界的教训,裴玉质不敢说太多关于师兄之事,免得眼前的素和熙呷醋。

待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定会让师兄心?悦于他,即便不?能如愿,至少……至少眼前的素和熙是他一人的。

素和熙正欲出言,却被裴玉质吻住了唇瓣。

一番唇齿交缠后,他才得暇道:“我认为玉质很会撒娇,亦很讨我喜欢。关于你的父母,我认为许是他们不知该当如何表达自己对于你的喜爱之情,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你,又?与你父亲一同养育你,你那一兄俩弟一妹较你更懂得讨人喜欢,你父母或许偏心些,但只要是正常的父母,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亲生骨肉。至于你那师兄,既然他待你很是温柔,关怀备至,你又?何必计较他待其他师兄弟如何?”

只要是正常的父母,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骨肉……

所以子熙亦会喜欢他肚子里的宝宝吧?

“多谢子熙安慰我,我父母早已过世多年,现下已无法考证他们是否对我怀有喜爱之情了。”至于我那师兄,我当然要计较,因为我心?悦于他,因为我怀上了他的骨肉,他定要认为我是师兄弟当中最为紧要的那一个。

子熙,我那师兄便是你。

“子熙,我心?悦于你。”裴玉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喟叹道,“好满。”

倘若他尚未怀上素和熙的骨肉,许能于今日怀上素和熙的骨肉吧?

不?过他而今乃是一雄性兔妖,雄性兔妖理当无法怀上素和熙的骨肉吧?

他胡思乱想间,闻得素和熙道:“玉质,请节哀。”

他其实早已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了,早已节哀了,许父母当真并未忽视他,而是他不?孝顺父母吧?

素和熙又?一字一顿地道:“玉质,我亦心悦于你。”

裴玉质笑靥如花,无论他向素和熙表白几回,素和熙皆会认真地回应他。

“玉质,于我而言,你便是最为紧要的那一个。”素和熙以左手?描摹着裴玉质的眉眼,“此番失而复得,教我满心欢喜。”

裴玉质用面颊蹭了蹭素和熙的掌心?:“我亦满心?欢喜。”

素和熙抚了抚裴玉质的肚子:“确实很满,这?肚子都鼓起来了。”

裴玉质含羞带怯地问道:“子熙喜欢让我这?肚子鼓起来么?”

素和熙坦诚地道:“喜欢,若不是玉质受不住了,我还可让玉质的肚子再鼓起来些。”

裴玉质委屈巴巴地道:“子熙实在神勇,子熙之实力才是深不?可测,在下认输了。”

素和熙被裴玉质这般一夸,喜上眉梢:“改日我们再较量较量吧。”

“便明日吧,待我休整休整,定教子熙俯首称臣。”裴玉质粲然一笑。

素和熙含笑道:“我的玉质如此热情,许有一日我会死于牡丹花下。”

“我才不?会让子熙做鬼,子熙定会寿正终寝。”裴玉质又向素和熙申明道,“我心?悦于子熙,才不?舍得吃掉子熙这?副肉身,亦不舍得吸食子熙的精气,致使子熙枯竭而亡,我宁愿自己赴死,都不会吃掉子熙。”

“莫要说不吉利之事。”素和熙于裴玉质额角印下一吻。

裴玉质抗议道:“子熙适才明明自己亦说了不?吉利之事。”

“我错了,我不?会再说不吉利之事了。”素和熙眉眼严肃地道,“玉质,我们一起白首偕老吧。”

裴玉质牵了素和熙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素和熙顺势亲吻了一下裴玉质的手?背,又?促狭道:“玉质吃掉了我精气最盛之物。”

裴玉质埋首于素和熙心?口:“我也想吃掉,但定会流出来。”

素和熙安慰道:“我仅是与你玩笑而言,莫要沮丧,你想要多少,我给你便是了。”

听得此言,裴玉质抬目望住了素和熙,舔/舐着自己的唇瓣道:“子熙盛情,却之不?恭,待明日我定要再好生索取一番。”

“如你所愿。”素和熙轻抚着裴玉质的背脊道,“倦了么?”

裴玉质摇了摇首:“今日峰回路转,我好似在发梦一般,兴奋至极,全无倦意。”

素和熙叹息着道:“我亦好似在发梦一般,我还以为我再也寻不到你了。”

裴玉质伸手?抱住了素和熙:“我舍不?得离开你,原本是打算待伤好透后,暗中守着你的。”

素和熙身体一僵,质问道:“由我瞧来,除却这左手的肌肤娇嫩些,你已与初见之时一般模样,你还有何处的伤并未好透?”

裴玉质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他本不想让素和熙担心?。

“我……”他抿了抿唇瓣,决定向素和熙坦白,“我打了自己五掌,致使自己受了内伤,伤及五脏六腑,被猎户捉到那一日,更是险些走火入魔。”

“怪不得你会被猎户捉到。”素和熙又?觉得自己无能,又?觉得心?疼,又?觉得庆幸。

他之所以觉得自己无能,是因为他没有阻止裴玉质出手重伤己身;他之所以觉得心?疼,是因为裴玉质被他害得饱受痛苦;他之所以觉得庆幸,是因为他恰巧撞见了那猎户,万一裴玉质落入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追问道:“所以我那时问你是否‘玉质’,你是真的说不出话,更化不?出人形来?”

裴玉质颔了颔首:“但我大体已痊愈了,再疗养些时候便可。”

素和熙双目生泪:“玉质,对不住,全数是我的过错,我该当早些克服自卑,承认自己对于你的心?意。”

裴玉质以指腹揩了揩素和熙的眼尾:“子熙不?许哭鼻子。”

素和熙失笑道:“玉质是在哄幼童么?”

裴玉质有根有据地道:“我年已五百有余,素和熙仅仅二十又?四,于我而言,自然是幼童。”

“玉质老人家这?朱颜鹤发委实教人心折。”素和熙自小被要求君子端方,一言一行皆得遵循规范,因而他不?懂得如何开玩笑,听得裴玉质所言,他才试着开玩笑。

“子熙小友这?俊颜乌发亦教本兔妖心?折。”裴玉质言罢,忍俊不?禁。

素和熙亦忍俊不?禁,一人一妖相视而笑。

少时,裴玉质自夸道:“待我痊愈,我之实力定然深不?可测。”

素和熙附和道:“玉质所言不?差。”

“我所言当然差不?了。”裴玉质凝视着素和熙,换了话茬,“我去砸汪秀才摊子那日,你在何处?亦在寻我么?”

素和熙颔首道:“对,我在漫山遍野地寻你,却寻不?到半点你的踪迹。”

“对不住。我其实砸了那汪秀才的摊子后,还回了家一趟,亦未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离开本县了。”裴玉质并不?知晓素和熙在寻自己。

“我曾想过是否要启程离开,但我怕自己启程离开后,再也见不?到你了。”素和熙又?觉庆幸,倘若自己启程离开了,便不可能去破庙过夜,更不可能碰到被猎户所捕获的裴玉质,裴玉质说不?定早已为人所食。

他心?有余悸,将裴玉质拥紧了些,含着些微哭腔道:“我与玉质错过了那样多回,玉质,你莫要再抛下我了。”

“我并未抛下你,我才舍不?得抛下你。”裴玉质咬了咬唇瓣,“我当时自觉无颜再面对你,才不?得不?离开了。”

“对不住,全数是我的过错。”素和熙又?道,“你离开后,我除了上街摆摊,便是寻你。一日又一日,全无丁点儿你的消息,你打了自己五掌,捅了自己数刀,剥下了自己的皮毛,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害怕你有所不?测,亦害怕你已移情别恋了。可我不?知该如何做,你才会回来,便决定努力地抬首挺胸,不?再自卑,以达成?你的愿望。”

裴玉质严肃地道:“并非我的愿望,而是恢复你原本的模样。”

“我知晓玉质鼓励我,是为我着想,但我当时想只消我能抬首挺胸,不?再自卑,许你便会回来了。”素和熙目不转睛地盯着裴玉质,“玉质,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是子熙救我回来的。”思及自己被素和熙所救的那日,裴玉质瘪了瘪嘴道,“青草真难吃。”

素和熙笑道:“你若是早些说明自己的身份,便不必吃青草了。”

“我以为你恨我强迫了你,我如若暴露身份,定会被你赶走,所以才决定将自己伪装成?一寻常的白兔。”裴玉质想起自己心?惊胆战,生怕被素和熙发现的日子,直觉得度日如年,尽管度日如年,都较孤零零地在洞穴中疗伤要好许多。

“我哪里会恨你?我一直在寻你。”素和熙好奇地道,“生青菜滋味如何?”

裴玉质顿顿被素和熙抱着去吃草,惟有一回吃了生青菜。

“生青菜的滋味不如何,我想吃子熙做的菜。”他以额头磨蹭着素和熙的肩窝,撒娇道,“我最喜欢子熙做的菜了。”

素和熙提议道:“我不?若现下为你下一碗阳春面?”

裴玉质拒绝道:“不?要,我现下更喜欢子熙的手?指。”

话音落地,他还将这?手?指尝了几下。

素和熙面色一红:“玉质已恢复体力了么?”

裴玉质圈着素和熙的脖颈道:“再来一回吧。”

素和熙欣然接受,吻上了裴玉质的唇瓣。

半个时辰后,裴玉质遥望着明月,哑着嗓子道:“我们已从白日宣淫,变作?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素和熙揽着裴玉质的腰身道:“我若是皇帝,定为玉质日日不早朝。”

上个世界的子熙并非皇帝,却为自己挣来了皇帝之位,自己不?曾为子熙日日不早朝,只偶尔迟了早朝。

若不是被自己耽误了,上个世界的子熙自有能耐登基称帝。

裴玉质顿生伤感,又?聆听了许久素和熙的心?跳声,这?伤感方才有所缓解。

已是月上中天,素和熙关切地道:“我抱玉质去沐浴可好?玉质内伤未愈,还是早些歇息吧。”

裴玉质施了个妖术,不?久,热气腾腾的水便将浴桶灌满了。

他兴致勃勃地道:“我要与子熙享受鸳鸳浴。”

素和熙又?将裴玉质的右手亲了一遍,其后按着裴玉质的肚子,为裴玉质处理干净,并将沾染于自己身上之物擦拭干净,才将裴玉质打横抱到了浴桶当中。

裴玉质抓着素和熙的手?腕子,催促道:“子熙快些进来与我共浴。”

素和熙踏入了浴桶当中,让裴玉质倚靠于他怀中。

浴水冷热适宜,使人身心放松。

裴玉质见素和熙盯着自己的右手不?放,闷声道:“我太贫穷了些,身无长物。”

“纵然如此,你亦不该亲手?剥下自己的皮毛,还要我将那皮毛卖了,玉质,我如何舍得?”素和熙心?脏发疼,“我日日瞧着那皮毛,脑中想象着你亲手剥下皮毛的惨状,憎恨着自己与你错过了,早知你会去而复返,我便不该出门。”

裴玉质怯生生地瞧着素和熙:“我知错了,子熙莫要动气。”

“我并未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素和熙叹了口气,“是我让你产生了那等过激的行为。”

裴玉质软声软气地道:“子熙不?要生自己的气,子熙并没有做错。”

素和熙郑重其事地道:“从今往后,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吧,你不?许再认为自己强迫了我,对我不?起,我亦不会再认为自己使得你自残了。”

“便如子熙所言。”裴玉质转过身去,与素和熙接吻。

素和熙垂下首去,捧着裴玉质的双颊,阖上了眼帘。

他已不记得自己今日到底与裴玉质接了几回吻了,他若是在裴玉质第一回吻他之时,便接受了裴玉质,裴玉质就不?会遭此劫难了吧?

裴玉质遇见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无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他既已与裴玉质两情相悦了,既已拥有了裴玉质,便不会再放开裴玉质。

裴玉质是他的救赎,是他此生惟一想独占之人。

一吻罢,裴玉质将下颌抵于素和熙左肩之上,享受着静谧的时光。

素和熙伸长手取了皂角来,为裴玉质洁身。

沐浴罢,他将裴玉质从浴桶当中抱了起来,擦干身体后,细细地穿上了亵衣、亵裤。

经过一番欢/好之后,裴玉质柔若无骨,满身风情,揪着素和熙的发丝道:“你再亲亲我。”

素和熙为自己穿上亵衣、亵裤后,正打算为裴玉质将霜发擦干,闻言,自是先亲了亲裴玉质。

裴玉质趁机坏心地轻轻地踢了踢那处,又?满面无辜地道:“子熙怎地了?”

因为自己心?悦于裴玉质的缘故吧?竟然这般容易地又动情了。

他定了定神,才为裴玉质擦拭。

裴玉质不再使坏,他清楚眼前的素和熙乃是凡人,多做无益。

其后,他乖巧地任由素和熙为他擦拭发丝,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待素和熙为裴玉质擦干发丝,见裴玉质双目紧阖,吐息平稳,正要为裴玉质盖上薄被,却被裴玉质揪住了衣袂,可怜巴巴地道:“要子熙做阳春面给我吃,我想念子熙的阳春面了,离开子熙的日子,我仅吃些野果果腹,我都饿瘦了。”

“我这?便去做阳春面,稍待。”素和熙转身欲走,见裴玉质并不?松开自己的衣袂,满目疑惑。

“子熙背我。”裴玉质松开素和熙的衣袂,继而向着素和熙张开了双臂。

素和熙将裴玉质背到了庖厨,而后将裴玉质放于椅上,又?恐裴玉质难受,取了一软垫子来,垫于裴玉质身下。

裴玉质这副身体早已习惯了素和熙,并不觉得难受,但对于素和熙的温柔他极是受用。

他双手?托腮,手?肘撑于桌案之上,眉开眼笑地道:“子熙周全得很,让我舒服了许多。”

素和熙俯身亲了一下裴玉质的眉心?,便利落地将青菜洗了、切了。

裴玉质注视着素和熙,暗道:明日我这?副身体定然吻痕遍布。

上一回吻痕遍布是因为出征前夜的素和熙。

他以为待素和熙凯旋,他便能与其执手偕老,然而……

他打住思绪,不?敢再想。

即使素和熙又?活过来了,但素和熙确实为他死了两次。

他心?生怅然,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肚子。

宝宝,爹爹总是让父亲受苦,待你长大后,定要好好保护父亲,不?再让父亲因为爹爹受苦。

他的资质乃是同辈当中的佼佼者,素和熙亦然,他与素和熙的宝宝应当天生适合修仙。

不?过修仙并非什么轻松之事,倘若宝宝自己不?愿意,他亦不会逼迫宝宝。

不?久后,阳春面便煮好了,素和熙盛了两碗阳春面,端上了桌案。

裴玉质从素和熙手?中抢过竹箸,大快朵颐。

他喜欢素和熙做的阳春面,直觉得拿再多的天材地宝与他换,他都不会放弃这?碗阳春面。

素和熙瞧着裴玉质一副要将瓷碗与竹箸一并吃掉的架势,不?由失笑。

他的厨艺是被赶出家门后自己摸索着学的,他并不认为自己做的阳春面有这?般美味,但裴玉质喜欢便足够了。

裴玉质吃下大半碗阳春面后,速度才放慢了下来,珍惜地一口一口吃着。

素和熙索性将自己的这?碗阳春面分了一半予裴玉质。

裴玉质眼巴巴地道:“子熙不?饿么?”

素和熙摇首道:“玉质都饿瘦了,多吃些吧。”

他这?阵子日日都吃阳春面,其实已有些腻味了,但见裴玉质吃得如此满足,又?觉这?阳春面没有那么腻味了。

裴玉质风卷残云般将阳春面吃尽,又?光明正大地从素和熙碗中夹了一根面条。

素和熙低笑道:“能得玉质的欢心,是这阳春面的福气。”

“这?是自然。”裴玉质打了个哈欠,“子熙,我有些困倦了。”

素和熙赶忙吃掉碗中的阳春面,将裴玉质抱回了床榻,来不及收拾庖厨。

裴玉质餍足地枕着素和熙的手?臂,含含糊糊地道:“子熙先前不?是不要我暖床么?而今为何不?与我分床睡?”

“而今我巴不得玉质日日为我暖床。”素和熙亲了亲素和熙的眼帘,“玉质,寐善。”

“子熙,我心?悦于你,寐善。”裴玉质阖上了眼帘,沉沉睡去。

“玉质,我亦心悦于你,寐善。”素和熙瞧了裴玉质良久,方才依依不?舍地阖上了双目。

待裴玉质转醒,已是烈日当空。

他生怕自己在发梦,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眼帘,向素和熙望去。

确定自己真的在素和熙怀中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细细地感知着自己体内的余韵,确定自己昨日真的与素和熙交/欢了,又?松了口气。

素和熙早已醒来了,觉察到裴玉质的动静后,方才睁开了双目。

一人一妖霎时四目相接,裴玉质面生绯红,双目含情:“子熙,我心?悦于你。”

素和熙柔声道:“玉质,我亦心悦于你。”

裴玉质翻身压于素和熙身上,鼻尖抵上了素和熙的鼻尖,吐息尽数倾洒于素和熙面上:“昨日之事,子熙认为如何?”

素和熙环住了裴玉质的腰身:“刻骨铭心。”

裴玉质用自己的唇瓣蹭了蹭素和熙的唇瓣:“子熙可会后悔为我断了袖?”

素和熙轻咬了一口裴玉质的唇瓣,反问道:“我为何要后悔?”

裴玉质威胁道:“子熙不?后悔便好,子熙若敢后悔,我定要将子熙拆骨入腹。”

“我才不?会后悔,玉质莫要后悔才好,玉质这般出众,配得上任何人。”素和熙轻抚着素和熙的背脊,微微往下了些,心?疼地道,“有些肿了。”

裴玉质吐息一滞:“我只想与子熙相配。无妨,不?疼。”

素和熙问道:“是否回数太多了些,才会发肿?”

裴玉质舔了舔素和熙的唇瓣:“我喜欢子熙多抱我几回。”

素和熙回忆起昨日的情形,便觉自己这?一生已圆满了,笑道:“我亦喜欢抱你。”

“我与子熙果然甚是契合。”裴玉质又问道,“子熙今日要出摊么?”

素和熙答道:“我今日不出摊了,我要与你厮混一日。”

裴玉质耳根一热,双目灼灼地望着素和熙:“如何厮混?”

“当然是……”素和熙沉吟道,“为你下厨,守着你疗伤。”

裴玉质失望地道:“子熙是大坏蛋。”

素和熙问道:“对,我是大坏蛋,玉质要与大坏蛋接吻么?”

“要。”裴玉质覆上了素和熙的唇瓣,舌尖轻扫着素和熙的唇缝。

素和熙一松开唇缝,便尝到了裴玉质的舌尖。

裴玉质听着啧啧水声,登时忆起了昨日的水声。

一时间,他心?如擂鼓,不?禁思考自己是否被上个世界改变了体质。

他分明不是地坤了,却那般容易……

少顷,素和熙松开了裴玉质,道:“玉质,我上街去买些食材来,你好生歇息吧。”

裴玉质目前确实没什么气力,手?足发软。

可他并不想离开素和熙分毫,故而,他将自己变回了原形,用三瓣嘴道:“子熙带我一道去吧。”

“好。”素和熙洗漱罢,便将裴玉质抱入怀中。

一走出家门,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裴玉质喜欢吃什么了,见左右无人,他才问道:“玉质想吃什么?”

裴玉质下意识地道:“阳春面、烙饼。”

素和熙笑了笑:“再想想别的,上回买那幅墨梅的铜钱尚未用尽,你无需为我节省。”

裴玉质抖了抖毛耳朵:“我不?挑食,只要不?是青草,不?是生青菜,只要是子熙做的,我什么都喜欢。”

“玉质真好养活。”素和熙发誓道,“我定不?会再让玉质吃青草、生青菜,我定会努力让玉质过上好日子。”

“只要有子熙常伴在侧便足够了。”其实,若不是素和熙亲手下厨,他对于所有吃食都兴致缺缺,他辟谷的时日实在太久了。

由于素和熙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裴玉质,还向裴玉质表白了心?迹,是以,他一行至街上,便收获了诸多目光。

若是换作前一阵子的他必定会垂下首去,不?过如今的他已不在意了。

被人明里暗里地嘲笑、怜悯,成?为笑柄、谈资又?如何?

他行至肉铺前,对肉铺铺主道:“劳烦给我切半斤五花肉。”

肉铺铺主挤眉弄眼地道:“书生,俺听闻你昨日向一模样俊俏的少年表白了,却原来,你乃是断袖。”

素和熙明白这肉铺铺主仅仅是生得孔武有力,颇为吓人,其实并无恶意,那揍他的壮汉,便是他请肉铺铺主帮他寻来的。

因此,他甜蜜地笑道:“我已与玉质两情相悦了。”

肉铺铺主感慨地道:“俺曾听闻过断袖之癖,但并未亲眼见过断袖者,不?过俺认为断袖没什么不?好的,说到底,人这一生嘛,求的就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多谢你。”素和熙并不认为断袖有何不?可,然而,断袖不?合世俗,玩玩尚可,作?真便见不?得人了。

“不?客气。”肉铺铺主利落地为素和熙切了半斤五花肉。

俩人说话间,裴玉质远远地看见了身穿官服的素和玥,素和玥亦看见了他与素和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