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盲眼少侠(五)

素和熙固然已阖上了双目,但他不知这?裴玉质的?底细,自然不可?能睡着。

自从双目失明后,他便?时时警惕,较当年被魔教追杀之时更为警惕。

他行走江湖多年,树敌无数,曾有人混入飞虹剑派,企图刺杀他这?个?瞎子,他便?是因为警惕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裴玉质偷窥着他不放,究竟有何图谋?正考虑着何时下手么?

他故意露出?了一身的?破绽,足足一盏茶后,裴玉质都未下手。

裴玉质舍不得阖上双目,忽而听得素和熙厉声道:“裴玉质,你莫不是想?被我刺瞎双目?”

弹指间,素和熙已逼到了他面前,左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抵上了他的?眼球。

他猝不及防,慌忙道:“大公子,玉质颇为仰慕大公子的?风采,才会窥视大公子的?,望大公子恕罪。”

“仰慕我的?风采?”素和熙嗤笑道,“我有何风采可?言?”

裴玉质坦诚地道:“于玉质而言,大公子风采翩然,教玉质心折。”

“风采翩然,教你心折?”素和熙的?一双手同时用力了些,迫使裴玉质吐息艰难,下意识地阖上了眼帘。

裴玉质肯定地道:“对?,风采翩然,教我心折。”

素和熙唇角一勾:“玉质既认为我风采翩然,教你心折,不若我刺瞎玉质的?双目,邀玉质与我作伴可?好?”

裴玉质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毫不犹豫地道:“大公子若要刺瞎玉质的?双目,玉质亦欣然受之。”

子熙若是刺瞎了我的?双目,我便?能体验子熙的?痛苦了,子熙亦能信任我了吧?便?于我拯救子熙,至于双目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这?个?世界而已,区区数十年,待我去往下个?世界,我的?双目便?能复原了。

且双目失明并不会伤着宝宝。

素和熙闻言,大吃一惊:“你当真欣然受之?”

裴玉质伸手环住了素和熙的?腰身,温顺地道:“大公子,你动手吧。”

素和熙手指施力,逼得裴玉质疼得淌下了泪来?,但裴玉质并未退却,反而为自己解释道:“我并未害怕,亦未后悔,纯粹是这?具身体自行做出?的?反应而已。”

素和熙的?手指已被滚烫的?泪水濡湿了,手指猛地一颤,并未再施力。

裴玉质镇定地道:“大公子,我知你从云端跌落至泥沼,甚是痛苦,便?容许玉质与你一同痛苦吧,玉质从来?不知双目失明是怎样的?滋味,玉质想?尝一尝。”

怎会有人想?尝一尝双目失明的?滋味?

素和熙不知这?裴玉质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放下抵着裴玉质眼球的?右手,转而将其浑身下上搜了一通,并未搜到什么利器。

裴玉质当然清楚素和熙是在搜他的?身,但粗/暴的?举动仍是教他心尖一颤。

其后,素和熙扣住了裴玉质的?手腕子,从脉象可?知这?裴玉质一点?内息也无,根本不懂武功,确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裴玉质这?手腕骨甚是细瘦,直教素和熙觉得再用力些,他便?能将这?手腕子折断。

紧接着,素和熙复又以指尖抵上了裴玉质的?双目,裴玉质不再落泪,已然做好准备了,可?身体却不顾他的?意愿,微微颤抖了。

他的?手指揪着素和熙的?亵衣,向素和熙坦言道:“我心里不害怕,但我的?身体有些害怕,大公子可?否给我个?痛快?”

这?裴玉质是以退为进么?

素和熙思索着裴玉质的?行为,发问?道:“你为何不反抗?”

“我是自愿的?,为何要反抗?”裴玉质乞求道,“待我双目失明,大公子可?否允许我这?一生都陪伴于大公子左右,直到我命丧黄泉?”

素和熙满腹疑窦,又想?下手,又下不去手。

末了,他收回双手,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裴玉质劫后余生,却并不觉得庆幸。

他其实更希望素和熙能刺瞎他的?双目,答应他的?乞求。

“歇息吧。”素和熙端正地躺下,仿若适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大公子,寐善。”裴玉质这?次阖上了双目,不再看素和熙,并不是因为他恐惧被素和熙弄瞎,而是因为他生怕自己的?视线扰了素和熙的?清梦。

一个?时辰后,他尚未入眠,从素和熙的?吐息可?知,素和熙亦清醒着。

他坐起身来?,向素和熙道:“玉质去别处睡,大公子若有吩咐唤一声便?是。”

素和熙并未出?声,直到裴玉质的?足音远了,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或许他该当相信裴玉质。

然而,他已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一个?活人了。

他身为瞎子,总有疏忽的?时候,活人若要对?他下手,何愁没有机会?

那厢,裴玉质往专供奴仆休憩的?房间去了,这?房间自然简陋,不过他并不介意。

他躺下身去,满心俱是素和熙。

一时间,他极是怀念那个?温柔的?,宽容的?,健全?的?师兄。

可?他……

他握紧了拳头,可?他将那个?师兄害死了。

阵阵虫鸣从窗扉漫入,不绝于耳,他想?起这?个?季节,在问?情山上,亦是满耳虫鸣。

年幼之时,他常常看到师弟们成群结队地捉萤火虫、蜻蜓、蚂蚱……他内心亦是想?与师弟们玩耍的?,但他不知该加入他们。

久而久之,他成了师门中最不好相与的?存在,不论是师兄们,亦或是师弟们皆对?他退避三舍,惟有子熙不同。

子熙像对?待其他师兄弟们一样对?待他,所以子熙承受了他最多的?冷言冷语。

他站起身来?,打开窗扉,向外望去。

外头的?虫子并非萤火虫,没有丁点?儿光亮,不知是什么虫子?

见多识广的?子熙必定知晓吧?

他站了一会儿,满身寂寥,关上窗扉,复又躺下了身去,一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面低语道:“宝宝,对?不住,因为爹爹的?缘故,许多年后,你方能出?生。”

而后,他阖上了双目,他分明已困倦了,却是辗转反侧,良久,方才睡了过去。

他发了梦,梦见自己与子熙联手杀了澹台钰、方见明以及樊绍,他又梦见自己顺利地产下了宝宝,子熙抱着宝宝,心疼地对?他道:“玉质,辛苦你了,多谢你将宝宝带到这?人世间,我们一起好好地将宝宝养大吧。”

直到梦醒,他都记得当时的?喜悦之情。

他仰首瞧了一眼天色,见天色已近大亮,便?站起了身来?,去见素和熙。

隔着床帘,他看不清素和熙的?模样,恭声道:“大公子,可?要玉质伺候你穿衣洗漱?”

素和熙抬起右手,掀开了床帘。

裴玉质会意,行至床畔,正欲将素和熙扶起,却再度被素和熙掐住了脖颈。

素和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并未用力,顷刻间,已松开了手。

裴玉质状若无事地问?道:“大公子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衫?”

素和熙暴躁地道:“你是在讽刺我看不见么?”

裴玉质讷讷地道:“玉质并无此意。”

素和熙不耐烦地道:“藏青色的?衣衫吧。”

“玉质这?便?将藏青色衣衫取来?。”裴玉质从顶箱柜中取出?了藏青色的?衣衫,放于床榻之上,后又掀起素和熙的?亵裤,解下包扎,观察着伤口。

割伤与磕伤都不算严重,他为素和熙换了包扎,方才为素和熙将衣衫穿上了。

今日乃是晴日,素和熙能瞧见的?光亮较阴雨日多一些。

他稍稍抬起首来?,怀念着自己双目失明前的?岁月。

裴玉质扶着素和熙在椅上坐下,接着去打了一盆水来?,帮素和熙洗漱。

穿衣洗漱原本是素和熙心腹的?职责,这?心腹到了房门口,见昨日买来?的?那少年正帮素和熙洗漱,便?乖觉地退下了。

素和熙听得足音,唤住了他:“章延,今年的?武林大会何时召开?”

章延被这?么一问?,犹豫须臾,方才答道:“半月后。”

素和熙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

武林大会其实已与他毫无关系了,目盲后,他不曾再与人交过手,不知现下是否能打败无名?小卒?

裴玉质明知不合时宜,仍然问?道:“大公子要去武林大会么?”

素和熙不答反问?:“你认为我该去武林大会么?”

“玉质愚钝,不知大公子是否该去武林大会。”裴玉质放下帕子,继而拿了一把梨花木梳来?,为素和熙梳发。

素和熙含笑道:“我当然要去武林大会。”

裴玉质猜测素和熙大抵在谋划些什么,不敢细问?。

素和熙以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桌案,问?裴玉质:“玉质,你恨你的?父母么?”

“恨,自然是恨的?。”裴玉质不知素和熙为何突然问?及他这?个?世界的?父母,实际上,他对?于他们并无爱恨,因为他们仅仅存在于系统001输入他脑中的?记忆之中,他并没有真真正正地与他们相处过,他这?么回答不过是因为这?个?答案是最为正确的?答案罢了。

素和熙淡淡地道:“我帮你杀了他们可?好?”

裴玉质拒绝道:“大公子,我尚有一个?弟弟,他们若是死了,弟弟便?要变成孤儿了。”

“那便?不杀了。”素和熙不再出?言。

裴玉质暗自松了口气,去庖厨端了早膳来?,喂素和熙用了。

素和熙依然吃得不多,裴玉质便?将余下的?吃掉了。

用罢早膳后,裴玉质提议道:“大公子可?要出?府走走?”

素和熙颔首道:“你且取兜帽来?。”

裴玉质依言取了兜帽来?,为素和熙戴上了。

自从双目失明后,素和熙便?不喜出?门,但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要去武林大会,此地乃是必经之路。

裴玉质伸手搀扶着素和熙出?了门去,处处可?见江湖人士。

素和熙被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出?言吩咐道:“去庆阳酒楼。”

裴玉质领命,搀扶着素和熙去了庆阳酒楼。

这?庆阳酒楼乃是本地最负盛名?的?酒楼,几?乎已坐满了,只?余下角落的?一桌刚刚收拾好。

俩人在角落的?这?一桌落座后,素和熙对?小二道:“一壶祁门红茶。”

小二热情地道:“客官稍待。”

不久后,祁门红茶便?被送上来?了。

裴玉质为素和熙倒了一盏祁门红茶,压低声音道:“大公子,祁门红茶便?在你右手边向西两寸处。”

素和熙颔首,端起祁门红茶,轻呷了一口。

入耳的?交谈声中,一大半来?自江湖人士,他甚至还听见有人提及他了。

左近的?一桌所坐的?四人看起来?是名?门正道,其中的?一人叹惋地道:“若有素和少侠,这?江湖便?不会一团糟了吧?”

另一人道:“听闻素和少侠的?胞弟资质不差,这?次武林大会素和大侠将会带其与会。”

素和熙已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与弟弟了,据说?他们闯荡江湖去了。

自己这?个?长子不中用了,当然得好生培养次子,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裴玉质望向素和熙,未及出?声,素和熙的?嗓音已刺入了他的?耳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他辩解道:“我并未可?怜大公子。”

“是么?”素和熙又呷了一口祁门红茶,突地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道:“那魔头近日屠了咸阳派满门,此次武林大会,我们定要商定好对?付那魔头的?对?策。”

那魔头?

裴玉质发觉素和熙饮茶的?手略有僵硬,当即判断出?那魔头应当便?是毒瞎了素和熙的?双目,又从素和熙手中死里逃生的?稽然。

传闻中,稽然其人最善易容之术,见过其真容之人,皆已殒命。

素和熙之所以关心武林大会,之所以要来?这?庆阳酒楼,便?是为了探听稽然的?消息吧?

出?言之人乃是素和熙的?一位伯伯,与其父有着过命的?交情,但素和熙不动声色,兀自饮着祁门红茶。

一桩又一桩的?命案从四面八方传入了他耳中,与他所得到的?情报一致。

那稽然被他重创,经过两年的?休养,重出?江湖后,显然功力更胜一筹了,而他却成了一介废人,即使稽然现身于他面前,他亦取不了稽然的?性命。

半个?时辰后,他陡地站起身来?:“玉质,我们回去吧。”

裴玉质扶着素和熙出?了庆阳酒楼,回了飞虹剑派去。

其后,素和熙坐于窗边发怔,而裴玉质则守于素和熙身畔。

日头东升西落,又过去了一日。

素和熙由裴玉质服侍着用罢了晚膳后,莫名?其妙地发问?道:“玉质,你若有机会实现一个?愿望,是否会愿意为此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裴玉质毫不犹豫地道:“我愿意。”

倘若能成功地拯救子熙,倘若能顺利地产下孩子,付出?一切他亦甘之如饴。

素和熙微微一笑:“我亦与你一般。”

裴玉质陡生不安:“大公子想?做什么?”

素和熙答非所问?:“你伺候我沐浴更衣吧。”

裴玉质不敢多问?,伺候素和熙沐浴更衣后,又道:“大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素和熙回道:“你念话本与我听吧。”

裴玉质取了话本来?,一面念着话本,一面忍不住往素和熙面上瞟。

“我有这?般好看么?”素和熙不紧不慢地道,“你当真想?被我刺瞎双目?”

“大公子面若冠玉,实乃这?世间难得的?美男子。”裴玉质放下话本,从容地道,“大公子若想?刺瞎我的?双目,我亦不会反抗。”

素和熙摸索着覆上了裴玉质的?脖颈,以指尖摩挲着。

裴玉质仰起首来?,毫无防备地将喉结暴露了出?来?。

素和熙并未用力,反而问?道:“上头生出?了掐痕吧?”

裴玉质坦言道:“对?,上头生出?了掐痕。”

他肌肤如玉,一早便?发现脖颈上尽是指痕,青青紫紫,瞧来?可?怖,今日见到他的?所有人,尤其是这?飞虹剑派的?奴仆皆对?他一脸怜悯,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

只?要素和熙不将他掐死,素和熙要如何折磨他都无妨。

素和熙怅然地道:“玉质,疼么?”

“不疼。”裴玉质并非傻子,疼自然是疼的?,但因是子熙施加予他的?痛楚,才觉得不疼。

素和熙收回手,平心静气地道:“玉质,你自愿为奴,究竟有何所图?”

裴玉质否认道:“大公子,我并无所图,仅是想?向大公子报恩。”

素和熙不知是否该取信于裴玉质,问?道:“我倘若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你当如何?”

裴玉质茫然地道:“大公子怎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素和熙柔声道:“我倘若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便?劳烦玉质送我最后一程吧。”

“才不会,大公子心怀公理正义?,怎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裴玉质愤愤地道,“大公子莫要胡言乱语。”

素和熙责备道:“你这?刁奴竟敢这?么对?主子说?话。”

裴玉质认错道:“玉质知错了,大公子莫怪。”

素和熙不耐烦地道:“不必念话本了,你且退下吧。”

裴玉质认为素和熙必定在计划些什么,日日细心地观察着素和熙,但他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一日,他正伺候素和熙饮茶,素和熙的?母亲忽然出?现了。

这?素和夫人出?身于武家,看起来?甚是干练,据闻素和熙的?父亲不在飞虹剑派的?日子,飞虹剑派所有的?事务皆是由这?素和夫人打理的?。

“玉质见过夫人。”裴玉质恭敬地垂着首,暗暗地观察着素和夫人。

根据系统001的?信息,素和熙脾性大变后,其母唯恐素和熙被其父责罚,一直帮着素和熙隐瞒其打骂仆从的?恶行。

这?素和夫人应当是真心疼爱素和熙的?。

素和夫人已听说?裴玉质之事了,见裴玉质颈上尽是淤青,叹息一声:“熙儿,母亲知你本性纯良,你且控制控制自己的?脾气。”

素和熙并非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气,但他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住。

为何是他遭遇了不幸?为何其他人还好端端的??为何他不是一出?生便?失明了?为何让他见识了这?世间的?繁华再失明?为何那罪魁祸首尚能逍遥法外?

“我……”他顿了顿,“母亲,我记下了。”

他明白母亲是爱着他的?,并不想?惹母亲伤心。

素和夫人慈爱地摸了摸素和熙的?发丝:“熙儿,你近来?可?好?”

素和熙答道:“母亲,熙儿近来?很好。”

素和夫人歉然地道:“母亲近来?诸事繁忙,忽略了熙儿,望熙儿谅解。”

素和熙语含不满:“不妨事,左右我也没有什么可?见的?。”

素和夫人面生无奈:“熙儿,你切莫自暴自弃。”

素和熙沉默不语。

素和夫人与素和熙闲话家常了两句,便?被弟子请走了。

素和熙抬起首来?,“望”向门所在了方向。

裴玉质见状,追上了素和夫人,请求道:“夫人能否多来?探望大公子?”

素和夫人为难地道:“我并非不想?多来?探望熙儿,奈何俗事缠身。玉质,熙儿便?交由你照顾了。熙儿如若对?你动手,你可?大声呼救,请巡逻的?弟子前来?寻我。”

裴玉质向素和夫人做了个?揖:“大公子需要夫人的?陪伴,请夫人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大公子。”

素和夫人不置可?否地道:“你且回去吧。”

裴玉质一回到素和熙身畔,便?听得素和熙骂道:“多管闲事的?东西,我该当剪了你的?舌头才是。”

话音未及落地,他已被素和熙扣住了脖颈。

素和熙一用力,裴玉质的?吐息便?近了。

他不由分说?地掰开了裴玉质的?下颌,以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舌根。

面对?喜怒无常的?素和熙,裴玉质并未流露出?丁点?儿害怕,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摸清素和熙的?脾性了,素和熙仅是在拿他发泄心中的?苦闷,不会真正伤害他。

他乖顺地跪下身来?,仰着首,含含糊糊地道:“玉质任由大公子处置。”

裴玉质这?舌头分外灼热,素和熙直觉得这?温度从自己的?指腹没入,直抵心脏,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想?道:不知亲吻这?舌头会是什么滋味?

既然裴玉质自愿为他暖床,亲吻理当算不得什么吧?

是以,他松开了裴玉质的?舌头,下令道:“吻我。”

裴玉质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向素和熙确认道:“大公子,要我吻你么?”

素和熙颔了颔首:“吻我。”

裴玉质站起身来?,继而低下首去,覆上了素和熙的?唇瓣。

素和熙此生从未与人接过吻,压根不知活人的?唇瓣能柔软至此。

经历了两个?世界后,裴玉质勉强学会了些接吻的?技巧,但他不想?让眼前的?素和熙发现,遂佯作生涩。

素和熙本能地松开了唇齿,探出?舌尖来?,抵住了裴玉质的?唇缝。

裴玉质即刻松开唇齿,容许素和熙闯入。

他已多日不曾与素和熙接吻了,甚为想?念。

下一息,素和熙的?舌尖触上了他的?舌尖,使得他身体发软。

他情不自禁地爬到了素和熙身上,一双手勾住了素和熙的?后颈。

素和熙尝试着以自己的?舌尖纠缠裴玉质的?舌尖,片晌,蓦地听见裴玉质发出?了甜腻的?声响来?,由此可?知,裴玉质似乎并不难受。

一吻罢,素和熙改为啄吻裴玉质的?发丝。

裴玉质埋首于素和熙颈窝之上,费劲地吐息着。

他不明白素和熙为何突然向自己索吻,不管是何缘由,这?于他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

片时,素和熙推了推裴玉质:“你勿要赖着不起来?。”

裴玉质从素和熙腿上下来?了:“玉质知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素和熙并未再亲吻裴玉质。

直到武林大会前一夜,素和熙认真地问?道:“玉质当真愿意为我暖床?”

“玉质自然愿意。”裴玉质不知素和熙此问?是否与武林大会有关。

素和熙命令道:“我已沐浴过了,玉质快些去沐浴吧。”

裴玉质既忐忑且激动,将自己每一寸肌肤都仔细地清洗了,方才到了床畔。

素和熙闻得动静,道:“上来?吧。”

裴玉质上了床榻,跪下身来?,恭声道:“大公子要玉质如何做?”

素和熙以为裴玉质不知断袖间该当如何做,便?将自己早些年所闻尽数告诉了裴玉质。

“玉质知晓了,玉质会好好伺候大公子的?。”裴玉质低下首去,口齿不清地道,“大公子如有任何不适,定要告诉玉质。”

素和熙从未尝过如此滋味,揉着裴玉质的?墨发,关切地道:“难受么?”

裴玉质撒谎道:“有点?难受,不过我能忍受。”

实际上,他早已习惯此事了,纵然不算娴熟,亦不会难受。

少时,素和熙猝然发现自己尚未与裴玉质接吻,遂出?言道:“接吻吧。”

裴玉质吐了出?来?,先下床榻漱过口,才吻上了素和熙的?唇瓣。

素和熙品尝着裴玉质的?唇舌,这?是他第二回品尝,顿觉较上回更为可?口些。

裴玉质总觉得素和熙的?行为有点?不对?劲,正忖度着,然而,不多时,他便?沉溺于亲吻当中了。

一吻过后,他伏于素和熙心口,一面聆听着素和熙的?心跳声,一面调整着自己的?吐息。

片刻后,他再度垂下了首去。

许久,素和熙小腹抽搐,摩挲着裴玉质的?眉眼道:“吐出?来?。”

裴玉质有着一副出?众的?眉骨,可?惜,他看不见裴玉质的?模样。

裴玉质生怕素和熙起疑,并未坚持,而是依令吐了出?来?。

然后,他猝然感受到了素和熙的?手指。

素和熙未曾这?般做过,叮嘱道:“若是疼了,定要告诉我。”

裴玉质并不觉得疼,吐息失序:“大公子可?以摸摸我的?肚子么?”

素和熙用左手摸了摸裴玉质的?肚子,全?然不知这?肚子里头正孕育着他的?骨肉。

裴玉质喜欢被素和熙抚摸肚子,加之素和熙的?手指,舒服得整个?人飘飘欲仙。

半晌,素和熙收回了手指,对?裴玉质道:“自己坐下来?。”

裴玉质将双手撑于素和熙的?胸膛之上,腰身随即下沉。

仅差毫厘之际,素和熙阻止道:“罢了,你且退下吧。”

裴玉质怔了怔,顿时红了双目:“玉质有何做错了?”

素和熙摇首道:“你并未做错,退下吧。”

裴玉质又难堪又狼狈,下得床榻后,恭声道:“大公子倘使改变主意了,知会玉质一声便?可?。”

素和熙面无表情地道:“退下吧。”

裴玉质俯身捡起被放于一旁的?衣衫,胡乱地穿上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已经情动,戛然而止自是难受得紧,但他不能像上个?世界那样强迫了素和熙。

他躺于床榻之上,难受得犹如被蚂蚁啃食着,只?得对?自己用了手指。

自己的?手指当然不如何舒服,聊胜于无。

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平静。

那厢,素和熙正迤迤然地用锦帕擦拭自己的?手指。

明日过后,他便?要失去这?条性命了,念及此生不曾未尝过云雨的?滋味,自是想?尝上一尝。

但他转念一想?,无论裴玉质有何图谋,可?裴玉质并非断袖,假使为他所占有,怕是会毁了其一生,故而,他及时收手了。

毕竟目前看来?,裴玉质并没有什么图谋,仅是一个?不幸落入他手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