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S.97:Hexameron·火花

只要抉择好了方向,李斯特是个行动力很?高的?人,加上夏洛琳更是体?贴到直接把去法兰西的?马车都?预定好了,那么回巴黎就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带上乐谱手稿,带上自己的?爱人,还有爱人的?两把琴,李斯特这会表现得十分干脆。或许他就是个爱左右斟酌的?人,总是在犹豫权衡中丧失最合适的?时机。不过一切都?还好,他没有错过恋人,也没有错过这段足够精彩的?人生。

就像李斯特在日内瓦说的?那样,他果然没有带夏洛琳回到原来的?住处,径直来到了法兰西大酒店。一间宽敞华丽的?大房间,这便是他们?现在的?住处了。

夏洛琳还记得这里的?某间房里还藏着?那架贝多芬的?布罗德伍德,但埃拉尔和?贝森朵夫呢?离开了这么久,她有些想念它们?了,不过身?为李斯特的?钢琴,应该不会被苛待吧。

拿出那把锁着?珍贵钢琴的?房间钥匙,夏洛琳把它还给了李斯特。现在应该是他需要它的?时候了,他也欣然接下?收好。

不过令夏洛琳惊讶的?是,他们?歇下?来不久,一大堆被整理好的?旧报刊被一位侍者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房间。她粗略地翻了翻,发现都?是关于塔尔贝格的?评论文章。

夏洛琳挑了挑眉,看来李斯特在动身?之前就已经寄了急信,委托了巴黎的?好友帮他收集这些信息。

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坐在钢琴前的?演奏家。

很?自然的?,修整好的?两个音乐家,直接就又扎进了那间秘密的?房间,开了的?琴声和?音乐的?约会。不过是李斯特弹琴,夏洛琳给他念评论报道。

激越的?琴音搭配着?温润的?女?声,华丽的?乐章与转变成温润法语的?文字邂逅成一个温暖的?午后。念着?念着?,夏洛琳开始有些困顿,她看了看,李斯特已经完全沉浸在钢琴里了。

他弹钢琴的?样子,果然最吸引人了。

放下?报纸,夏洛琳停下?了读报。她坐到窗边,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车马人流。阳光过分的?温暖,一种疲惫感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她摇摇头想使自己清醒过来,或许是因为接连的?赶路,最近的?她总是一不留神就陷入沉睡。

“夏洛琳,你?怎么了?”李斯特停下?演奏,他有些担心,“你?是累了吗?回巴黎似乎让你?兴致不高……”

“没有,弗兰茨,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这里。”听到他的?声音,夏洛琳立马清醒了过来,“巴黎呀,我还是……比较喜欢蒙托隆街的?房子。”

“看不出来,亲爱的?你?这么长?情,或者说念旧?”他笑了笑。

“你?就不担心埃拉尔和?贝森朵夫吗?我们?出去那么久,我都?忘记了过问你?怎么安顿它们?……”她有些失落。

李斯特从键盘上离开,走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他埋在她的?发间,细嗅着?带着?温存的?芬芳,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都?在家里放着?呢——如果你?愿意称那间房子为‘家’的?话。埃拉尔和?贝森朵夫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有个女?主人疼爱它们?了。”

“你?没有退租吗?”

“为什么要退租?那里有我们?的?回忆,一年也要不了多少法郎,我干嘛要让我的?钢琴流离失所?”

“那为什么来这儿?住?你?的?法郎多到烫手吗?”

从怀中扬起的?爱人的?脸带着?一丝不赞同,瞬间噎住了钢琴家。

“第?一,你?好歹让斯特里普夫人帮我们?打扫下?房间?第?二嘛——”他隐隐有些炸毛,“亲爱的?,即使在巴黎,你?也要和?我私奔在一起知道吗?”

话音刚落,他就用甜蜜夺走了她的?呼吸。

巴黎啊巴黎,永远吟唱着?浪漫曲的?巴黎。

*

等?到音乐家重新回到蒙托隆街,他们?才真正出现在朋友们?的?视线里。兴致高昂的?李斯特决心在近期柏辽兹的?一场音乐会上用钢琴独奏宣告回归,这位法兰西指挥家欣然应允,表示强烈支持。

其实钢琴家并?没有这么早就暴露自己回来的?事实,他相等?刚离开巴黎的?塔尔贝格回来,听过他的?钢琴后再说。可没想到一则报道彻底触怒了他的?神经,让他浑身?充满了斗志。

原本安静等?着?“三只手”回来的?李斯特,一直在好好研究塔尔贝格的?作品,做着?功课。只不过近期某篇报道评论“这些作品使得肖邦的?作品一文不值”,让匈牙利人当即摔了报纸,怒斥“如果这就是未来派,那么他根本不想与之为伍”。

他甚至当即对上门拜访的?波兰人说出“他可以把‘塔尔贝格的?作品其实很?平庸’的?看法写出来,登到报纸上”,然后风风火火地联系柏辽兹表示要让巴黎重新记起真正的?钢琴声。

对此,突然变成□□的?无辜的?肖邦先生差点喷茶。他和?夏洛琳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呢喃着?感慨:“洛琳/弗里德,我从来不知道在弗朗茨心里我/你?这么重要?”

……

不管如何,当天李斯特在他的?好友柏辽兹的?音乐会上如约和?巴黎的?观众见面。他是在一片冰冷的?沉默中走上舞台的?,虽然这是观众们?为了取悦演奏家特意做给他看的?——他们?绝对会在他弹响第?一个音符起就恨不得把掌声和?鲜花全送给他——但这对钢琴家来说,已是许久未曾遭遇过得事了。

李斯特紧抿着?嘴唇,神情严肃。他没有喧宾夺主,把他改编好友的?《幻想交响曲》在钢琴上淋漓尽致地挥洒了出来。

原本在前面交响曲部?分困顿到不行的?夏洛琳,听到爱人第?一个乐句就提起了精神。坐在她身?边的?肖邦在诧异后轻哼了句“神奇的?李斯特”。

钢琴家似乎从未这样诠释过这首改编曲,疯狂到极致,却又温柔到极致。遗忘了他的?人瞬间就记起了他,敌视他的?人立马折服在他的?琴音里。他们?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喉咙,红着?眼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李斯特想要的?,上帝终会满足他。在观众的?鲜花铺就的?路上,他受着?贝雅特丽齐的?指引,闪耀着?回到了巴黎。

几个月后,从奥地利回来的?塔尔贝格选了个歌剧院举办了音乐会,反响空前。巴黎的?音乐界从未这样充斥着?□□味,有好事的?报刊直接将他的?演奏解读成“誓不罢休”。

两个天才绝尘的?音乐家,一个刚回归,一个刚摆擂,巴黎人从未这样兴奋地期待着?音乐会的?来临。从匈牙利人回来起,他们?就在期待这一天了——他们?有预感,接下?来只会越来越精彩。

李斯特在夏洛琳和?肖邦的?陪伴下?低调地出席了这次音乐会。他结合听到的?乐声和?舞台上钢琴家的?演奏,渐渐整理出了一个明晰的?“塔尔贝格”的?样子。

这为音乐家的?演奏技巧十分高超,“三只手”的?确实至名归:他很?擅长?有两手的?大拇指演奏旋律,其他的?手指完美分担着?高低两个声部?的?伴奏,听起来就像三只手一样。

李斯特瞬间就发现了他用两只手交替弹出旋律长?音的?高超技术,上下?两个声部?的?指触不一,音色纯洁悦耳,琴音连绵不断。

匈牙利人的?双手在空气中触点了一番,仿佛在看不见的?键盘上敲出了一段绚烂。他唇边扬起一丝笑容,给自己扣上了黑礼帽。

“这是一位能在键盘上奏出小提琴那样连奏的?优秀钢琴家。”李斯特对着?爱人和?好友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看,弗里德?”

“我?”肖邦仰头放空了自己,只有一句简短的?公式化评价,“塔尔贝格弹得非常棒,但他不是我期待的?那种演奏家。”

“这个评价果然十分肖邦先生呀。”夏洛琳看着?肖邦,随意地点出了他的?取巧。

察觉到她的?视线,肖邦坐正了身?形,悻悻地压了压帽子:“咳,我是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啊。这个弗朗茨和?你?都?能听出来——不论是对强奏的?乐段还是对弱奏的?乐段,他都?是在用踏板而不是在用手弹奏。”

李斯特在一旁满意地附和?着?点头。夏洛琳好笑地看着?他们?,无奈地说:“嘿,先生们?,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注意下?言辞和?风度?”

肖邦思考了一瞬,笑着?捧场。

“哦,夏洛琳,他弹奏十度和?我弹奏八度一样自如,”儒雅的?波兰人那自己开着?玩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流光,“这好比穿着?衬衫,而纽扣却是钻石的?。”

“哦,夏洛琳,听听看,这个人怎么敢自谦到这种地步?”开朗的?匈牙利人惊呼道,“你?只拿你?的?八度去对比他的?十度,你?的?十度会哭泣的?。”

“我可不像你?们?,有一双可以创造奇迹的?大手。可怜的?肖邦先生只有十度小手。”

摊开双手、无辜地眨着?眼的?肖邦成功地逗笑了好友。夏洛琳伸出双手晃了晃,对他说:“来,弗里德,刚够十度手却比你?小的?人给你?送上一点安慰?”

“得了吧,夏洛琳,快拿回去。”李斯特伸出了自己的?手,“我的?手大?弗雷德,不要因为我的?钢琴就听信传言呀——和?你?一样,也只是十度的?‘小手’呢。”

“所以,先生们?,我们?是在比惨吗?情况不太妙呀——塔尔贝格是‘三只手’,我们?是‘三只小手’?”

夏洛琳的?话让他们?在短暂的?怔愣后同时爆出了哄笑。她插着?腰看着?他们?,一不留神也被带进了笑声里。

良久,匀过气的?李斯特拾起了随身?的?手杖,慷慨地宣告:“走吧,作为陪行的?报答,我请你?们?喝咖啡。”

……

*

巴黎的?舆论再一次沸腾了,因为字这一场音乐会过后,李斯特在巴黎歌剧院的?登场被视作对塔尔贝格的?还击。

当天偌大的?歌剧院内坐无虚席,巨大的?帷幕拉开后,全场的?观众自发地静默了声音——如此宽敞的?演出大厅,一架孤独的?黑色钢琴和?同样孤独的?演奏家。

摇曳的?烛火,遥远的?视距,让人几乎无法看清这位风云人物的?五官。他们?为这位匈牙利人的?大胆而担忧:从没有这样的?感觉,钢琴家在视线里是这样的?瘦弱。他真的?能用那架琴抓住他们?的?视听吗?

所有人都?忘了这是开场后的?多久、这是音乐的?第?几个小节,他们?全都?被这个叫做李斯特的?男人狂潮一样的?演奏淹没,在他创造的?音群世?界里,彻底地忘我、丢掉了灵魂!

整个大厅都?沸腾了,再一次通红的?手掌和?嘶哑的?嗓音告诉了他们?匈牙利钢琴家在黑白键上无上的?魅力。

第?一次听李斯特演奏的?塔尔贝格为他起立鼓掌,他完全被这样的?演奏惊呆了——从未听说过还能有这样的?演奏。

他的?心中汹涌出强烈的?渴望,他想好好的?、面对面的?和?这位钢琴家,在键盘上交流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十度手】

非常不可思议,但却是是史料实锤。

肖邦和李斯特的手都是十度手,但他们的作曲和本身的演奏都让人觉得他们拥有着至少十二度的“大蟹钳”……

这真的是个美丽的误会。

然后误会的背后,却又让人深深绝望。

给巨巨跪下就好,巨巨看我跪的姿势标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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