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吴州世家学子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纷纷暗恨梁泽故意挑事?。
“这样吧,事?情闹到现在,虽与我无关,但?终究也是我们三人来错了地方。”裴云潇明嘲暗讽地,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
“以后大家都是同窗,这些银两,便是替喻贤兄还?了这份债,就当是简单做个了结吧。”
说着,裴云潇将二两银子放在了梁泽面前的桌子上。
谢英和沈思齐都有些愣怔,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裴云潇会出手帮他们。
“裴学兄万万不可如此,这是在下的债务,断没有?让他人代还?的道理!”沈思齐上前一步,冷淡的神情中流露着坚持。
裴云潇一笑:“喻贤兄宽心,我并非替你代还,我只不过?是将债权转让了而已。之前你欠梁家一两,现在欠我一两。我光明正大的借,你光明正大的还?,如何?”
“这……”沈思齐没了话说。
“可裴学兄给的是二两啊。”谢英指了指桌上。
裴云潇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自己则转向了梁泽。
“梁学兄,俗话说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但?如今事?已至此,还?是收下银两,趁机了事?的好。”
梁泽脸黑如墨,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贵府的利息是如何算,一年借款便要双倍来还。但?既然喻贤兄打了欠条,那便要遵守,我也无从置喙。”
裴云潇举起一两银子:“这一两,是本金,是为喻贤兄的诚信,也是为楚方兄的义气。”
她又举起另一只银子:“这一两,是利钱。留给梁学兄……补上心中的束脩。”
话说完,一旁的韩少祯嬉皮笑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起掌来。他一鼓,唐桁也跟着鼓,其他学子被带动着也不自觉地鼓掌,就连围观多时的食客们,也都凑起了热闹。
梁泽愤恨不已地仇视着裴云潇,抓过?她手上的二两银子,重重朝桌上一拍:“爷不稀罕!”说罢甩袖就走。
王森和几个交好的世家子弟也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
韩少祯见状,扬声一叫:“多谢梁学兄请客啊!”
梁泽同桌没走的那些学子一呆又是一喜,可不就是吗,这桌的饭钱还没付,现在有着落了!
走远的那几人身形一僵,颇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开。
看了半天热闹的店小二走过来,朝裴云潇道:“公子,这钱……”
“梁学兄要请众同学的客,我怎么好拂他的意呢?”裴云潇笑道。
小二偷偷憋笑,又道:“可这太多了,付两桌都足够了。”
裴云潇一挑眉:“那正好,照着这桌再上一桌,我已是腹中空空了!”
说着她就招呼着唐桁和韩少祯,还?有?后到的谢英、沈思齐一行人就座。
秦东襄他们都已吃过?了饭,又闹了这么一出子,自是不好待下去,起身告辞。但?他们心里纷纷盘算着,以后在书院要尽量疏远梁泽一帮人才是。
秦东襄最?是高兴,他就像个期待家和万事?兴的老父亲一样。如今见裴云潇愿意与寒门一派相交,很多世家一派的学子又有?心追随裴云潇,那书院两派的和平共处岂不指日可待?
一群人各怀心思的走,裴云潇等人则大快朵颐的吃,酒楼中很快便重新洋溢起了快活的空气。
二楼的包间,两个长衫的中年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恭喜你啊承玉,收了个好徒弟!”江东书院的院首郑伯焉为对坐的宋珏斟了一杯茶。
宋珏欣慰一笑:“逸飞这孩子,聪颖过?人,却心思纯善,是个有?大智慧的。”
“那唐桁呢?他不是逸飞举荐的吗?你怎么想?”郑伯焉问道。
“起初我以为,逸飞推举他是为了裴家。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太过钻营。”宋珏道:“可前几日,我收到了渊和兄的信,是他告诉我,唐桁是他州府下辖县城的一个穷书生。”
“渊和兄说,这孩子之前建造了‘龙骨水车’帮助乡亲解决旱天的灌溉,眼见秋收将至,又钻研出了个牛连转磨,八个大磨盘呐,一头牛便轻松带动。”
“渊和任知府多年,还?未曾见他如此称赞过?谁。”郑伯焉惊奇道。
他二人年少时与刘膺在京中结识,也是多年的情意。刘膺的话,他们自然是信的。
“更为奇特的是,逸飞打小就和这孩子结拜了兄弟,长大后重逢,仍旧是不遗余力的相帮。甚至唐桁参加州府解试,逸飞特意找了渊和兄来推举。渊和兄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宋珏道。
“那承玉可知道是为什么?”郑伯焉追问。
宋珏看向郑伯焉:“你又何必装糊涂地来问我?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逸飞这是另有所?图。”
“我并非装糊涂,我是想不通!”郑伯焉道:“他一个裴氏最受信重的后辈,当?朝太傅最?宠的小孙子,怎么会一门心思的结交寒门士子和没落世族,还?费尽心机的为唐桁铺路?”
“他若真是有意拉拔自己的义兄,只需把唐桁收拢到裴氏羽翼,那便是扶摇直上。自古又不是没有?寒门子弟依附豪族晋升,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宋珏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来日方长,这些留待之后细观吧。”
*
吃过?午饭,闲不住的韩少祯又不知到哪里去了,裴云潇与唐桁则结伴返回书院。
一进书院,几乎每迎面遇见同院的学子,都会停下朝她二人施礼寒暄,从门口到寝室不过?短短一盏茶的路程,裴云潇和唐桁居然走了一炷香。
“看样子,状元酒楼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兄长今日方到书院,便已是名人了。”
回到屋中,裴云潇有?些好笑。
“他们更多的是敬佩潇弟吧,毕竟梁泽仗势欺人,整个书院,除了你和容庆兄,再无人敢惹他了。”唐桁言道。
“兄长不是也不怕他吗。”裴云潇乐道:“像他这样的人,就缺生活的毒打。真以为自己出身高贵了不起啊,谁比谁高贵还不一定呢。”
唐桁眼神中划过?一抹笑意。自打来到吴州,裴云潇愈发开心了很多,看样子真的很享受如今惬意的生活。
想到两人未来要一同参加京城省试、殿试,同朝为官,在书院求学的这段日子,想来是最后的逍遥自在了。
“潇弟这是在绘制吴州山川图吗?”唐桁走到窗前,欣赏起裴云潇的画作。
“不错。”裴云潇走近前:“难得有?时间游山玩水,吴州风光又如此引人入胜,我打算将以后见闻绘于纸上,也好做个纪念。”
裴云潇与唐桁想法一致。一旦入仕,未来的几十年,她都再不可能如此恣意了,给自己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潇弟年少时凭《江南三赋》名扬天下,想必他日也会因这吴州山水长卷而名垂青史。”
唐桁赞赏着裴云潇纯熟的笔触,他现在想要画出如此精炼的画作,也都只得其形而无其魂。
裴云潇耸耸肩,唐桁哪里知道,这里只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哪有什么青史?不过?她也不会扫兴,便玩笑道:
“那兄长得陪我走遍吴州的各处美景,才好成全我青史留名啊!”
唐桁抬手,抚上裴云潇的肩头:“这有?何难,陪你便是!”
两人相视一笑,忽听屋外有?学子轻叩门扉:
“裴学兄,唐公子,在吗?郑院首与宋先生有?请。”
裴云潇和唐桁来到书院的正堂,首座上并排坐着两个儒雅端方的中年男子,一看便觉学识渊博。两双眼睛更是敏锐有?神,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学生裴云潇,见过?郑院首、老师。”
裴云潇已是宋珏的亲传弟子,因此称呼上更加亲昵。
“学生唐桁,见过?郑院首,宋先生。”唐桁也跟着行礼。
“原来你就是唐桁。逸飞在我这儿总是提起你,提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今日可算见到了,逸飞眼光不错。”宋珏笑着,言语间透露出善意。
唐桁也忙道:“学生也早闻先生鼎鼎才名,心驰神往。日前接到潇弟传信,欣喜若狂。只是因家中事?务耽搁,这才来迟了,不及早见先生,请先生赎罪。”
“无妨。”宋珏不会在乎这些:“那这么说,你我算是神交已久咯?”
唐桁微愣,“神交”二字颇有?些重了,尤其是自己如今寂寂无名,宋珏却是久负盛名,怎么也称不上神交。
不过?既然宋珏敢说,他有?什么不敢认的,当?即便道:“蒙先生不齐,学生受宠若惊。”
“哈哈哈。”宋珏指着唐桁朝郑伯焉笑道:“看吧,难怪他与逸飞能结义为兄弟,这性情还?真有?些相似。”
裴云潇在一旁调皮一笑,接话道:“逸飞谢老师夸奖!”
几人笑过?一会儿,宋珏便让两人坐下,询问了一番唐桁的学问和见解。唐桁每说一句,宋珏和郑伯焉都频频点头,赞叹他出身乡野却有如此学问,十分难得。
“我听说,你精于农事?,还?发明了坡地提水的工具、建造牛连转磨、炼制农具,这些你都是如何想到的?”郑伯焉询问道。
唐桁自然不能说这是自己脑中无穷无尽的藏书库所?有?,只得道:
“学生出身农家,自幼耕田务农,这些都是经常要做的事?。再加上平日里爱读些前人农书,故而遇到难题时,或能比他人更易想到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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