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怎么小七还没来?”
客栈里,韩少祯站在窗边往街上瞧了又瞧,还是没见到裴云潇的身影。
“之前说好了放榜后在客栈聚会,逸飞不?是失约之人,估计是什么事耽搁了吧。”秦东襄说了一句。
另一边,坐在桌旁的唐桁也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端着酒杯,可眼神却时不时的朝门外瞟去。
一声门响,唐桁猛一抬头,眼中的神色从期待变为失落——进来的是李延。
“韩学兄,我去问了客栈的小厮,他们说从放榜时,裴学兄就不在店里了。”
“这倒是奇了,那能到哪儿去?不?至于连个信儿也不?送来吧?”韩少祯嘀咕道。
“下午时,裴学兄身边的锦和兄弟倒是来过一趟,手里还捧着一箱银子。问及裴学兄不?在,他便直接走了。”谢英也说道。
“银子?”韩少祯一听就笑了:“哈哈哈,那小七想必是数钱数的忘了时辰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回赌坊不?是设了个赌局,赌子?宽和小七谁是状元吗?所有人都买了小七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韩少祯卖了个关子。
“怎么?”众人催促他赶紧说。
韩少祯一掌拍向唐桁肩头:“结果,只有小七一个人买了子?宽赢!这次,她赚大了!”
“蹭”地一下子?,唐桁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动作大的险些撞到韩少祯。
“子?宽?你干嘛?”韩少祯吓了一跳。
唐桁几分茫然。
他也不?知道他站起来干什么,只是刚刚听到只有裴云潇买了自己赢,就莫名其妙的心?跳如雷。
就好像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人永远相信他,永远会选择站在他的身后。
“咳、咳……”唐桁握拳于唇边,掩饰自己都不知原因的失态:“我去看看潇弟是不是到了。”
唐桁走到门边,刚拉开门,迎面就见到门外站着一个人,举着手臂准备敲门。
“赵兄?”
“子?宽兄?这是要去哪?”赵希哲站在门外,一脸的笑意。
“我……”唐桁正要答话,却被身后的一声暴喝打断。
“出去!”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所有的目光盯向声音的来源——韩少祯。
韩少祯站在桌边,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着白,一脸怒火,双眼赤红,死死地盯住门口的赵希哲,胸腔起伏,该是气得狠了。
“容庆?”秦东襄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安抚:“怎么回事?都是朋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可韩少祯却是半点都不退步,仍是道:“我再说一遍,出去!”
赵希哲瞳孔微张,脸上由惊讶到歉意,再到羞红,每一个神色,都清晰可见。
“容庆兄,我今日是特意来致歉的。”
“我不?需要你致歉。从今以后,只要是我韩少祯的地盘,都不欢迎你!”韩少祯丝毫不客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谢英也吓住了,赶忙询问:“永年,你说。”
赵希哲愧疚地望了一眼韩少祯,这才转向谢英:“楚方兄,大家别误会容庆兄,是我不?好。”
“日前,我拜访韩伯父时,无意中说漏了容庆兄和宁姑娘的事,打乱了容庆兄的计划,都是我的错。”
“啊?”秦东襄提心?吊胆了半天,没想到听到这番缘故,当即便哭笑不?得:“就为了这个?”
“容庆啊,这我可就要说句公道话了。此事可怪不得永年啊。”秦东襄站出来劝道:“我们知道你和宁姑娘早已用情至深,无奈好事多磨,心?中不平也是应当。”
“永年说漏嘴确是不该,可即使他不?说,等你说出来,事情也未必会有什么实质的改变啊。”
其他人也连声劝慰,想把韩少祯的怒火平息下去。
然而韩少祯依旧不买任何人的账,手中酒杯重重一磕,朝赵希哲道:“赵希哲,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毫不关心。但你我情意便从今日起一刀两断,再无更改!”
“你若真是无意,那便算我韩少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你若是有心?,我也更加无愧无悔。”
说着,他又看向周围众人:“诸位都是我倾心相交之人,事到如今,我韩少祯也不?矫情。我与赵希哲情分已了,自此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诸位若觉得我不?可理喻,那也便好聚好散,我绝不?挽留。”
“这……”众人都慌了。
韩少祯这明摆着不?就是要让大家在他二人中做个选择吗?
几人默契地交换着眼神。论起亲疏远近,那自然是韩少祯更亲近,可……
眼看局面僵持,秦东襄叹了口气,走到门边,拍了拍赵希哲,低声道:“永年,容庆他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再劝劝他。”
赵希哲半晌无话,终是自嘲一笑,点点头,抱起拳:“诸位的心?意,永年明白了。永年在此祝贺各位学兄金榜题名,先告辞了。”
赵希哲走了,好好的一顿宴席也泡汤了,众人再没了用饭的心?思,不?一会儿也就匆匆告辞。
裴云潇,也到底没有来。
城东坊里的黄晗府,书房的灯火一直亮到了深夜。
黄晗从小窗那里接过亲信递来的纸条,这才重新回到桌旁,看向坐在一边的裴云潇,深深叹了口气。
“宫里的消息,陛下已经见过太后了。”黄晗入座,把?纸条烧成灰烬。
裴云潇一听,心?里凉了半截:“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黄晗摇摇头:“赵、何两家空前联手,朝堂的反应尤为激烈,陛下……不得不?多方考虑。”
裴云潇蓦地靠向椅背:“那我们呢?我们不重要吗?陛下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又为了这一天,布局、筹谋了多久!”
“小七!”黄晗提醒着唤了一声:“陛下,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裴云潇反问:“呵!我们能有今天的局面,已经是从夹缝里求来的了,现如今,连最后一点夹缝也不?能留下了吗?”
“兄长是状元,谢英是二甲第一名,沈思齐、秦东襄、李延,哪一个不是名列前茅?太后和何家想把他们逐出京城,本就不?符定制,根本站不?住脚,又何来情非得已?”
“小七!慎言!”黄晗同样也是满心?的无可奈何。
“不?光是赵、何两家,就连你父亲,二位叔父同样也是这个打算。再加上他们派系的亲信,还有那些墙头草的世家……小七,你可知道这在朝堂之上可是多大的一股力量?”
“小七,你利用那些小世家把唐桁几人推到台前非常容易,可他们毕竟在朝中毫无根基,遇到此种牵涉切身利益的事,是人都会先保全自己,所以这一次赵、何两家一站出来,局势已定。”黄晗剖析着。
裴云潇闭了闭眼:“我知道这个道理,也从来不真的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我以为……”
“罢了,还有什么好以为的。”裴云潇讽刺一笑。
帝王心?术,朝堂制衡,皇帝的心?里想的东西很多很多,有时候,他们只能是被放弃的棋子?。
看着历来乐观的裴云潇脸上出现丧气的神色,黄晗一时也是悲从心?来。
是他们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可别人只是随意的一个出手,就把他们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小七,你还年轻,还可以等。”黄晗说道。
就如同他,不?也是从青丝等到白头,早已不?知几何春秋。
“等?”裴云潇觉得可笑。
等什么?像黄晗、刘缶当年一样,等来一贬几千里,离朝几经年?
还是像书中一样,等黄晗、刘缶以身赴刑场?等秦子诚御街惨死马蹄之下?
此时此刻,裴云潇终于明白,以前的自己,终究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她以为,凭借自己对剧情的未卜先知,凭借自己家族的权势地位,能够引导唐桁以一种更温和,更平缓的方式走向注定的结局。
可如今才明白,那条激烈的,流血的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他们每个人,都得被命运,推上路途!
“先生?。”裴云潇站起身,朝黄晗行了一个大礼。
“小七,这是做什么!”黄晗急忙来扶她。
“先生?,我知道我要说的话,对先生?来说,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可小七只能求先生?,帮这一个忙!”裴云潇道。
“你说。”
“先生?,太后与何家想要将兄长等人外放,所求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在朝中站稳脚跟,积累自己的根基,至于去哪里,其实无所谓。”
黄晗思索一会儿,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那么,既然无力改变结果,不?如顺水推舟,兄长他们不能白白离京,离京后的时日也绝不?能浪费!”裴云潇眼神变得坚定。
“你的意思是……”
裴云潇看向书房里,黄晗悬挂着的大历地图。她走过去站定,目光在地图上扫视一边,一指,点在北方。
“随州!”裴云潇手指落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这里,乃是大历与北境羯颉族最接近的地方,马匪、强盗,还有不?时侵扰的羯颉骑兵,每一个都是立功的绝佳机会。更何况……”
“先生?比我更明白,大历与羯颉维持的不?过是表面和平,城池仍失陷于蛮夷,百姓仍受辱于胡虏,大历于羯颉终将必有一战!”
黄晗带着几分惊诧与不?可置信:
“你竟想……让唐桁,插手兵事?”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预告——愚人节当天掉落万字肥章!这不是玩笑!这不是玩笑!
啾咪~(*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