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对,他身份卑微,就只是一条狗而已。
但若是条疯狗,也能一口咬住恶人的脉搏,一口咬死一个人。
他突然听到了一道小声,来自于屋顶之上,似乎,正看着他们?
许长林瞳孔微缩,眸色一愣。
“那就是圣女吧!”男人嘿嘿地笑着,“长得可真水灵,你看她,多干净啊,让他看看你这腌臜的样子吧。”
等许长林再抬头的时候,前面的欢颜已经失去了踪影,他这才堪堪松一口气。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这幅屈辱的样子——
然而……
剧烈地咚的一声,他面前一松,给他巨大压力的男人就被狠狠地摔到了后头。
是欢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此处,一把抓住他那脏兮兮且油腻的头发,往后掀。
许长林目光微僵,“小姐……”
欢颜可被这狗男人可恶心坏了,实在叫人看不下去了。
她再次冷笑,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你在老子的地方干什么呢!”
他们说话大概用的是本地的方面,反正欢颜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啊!”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喊。
这欢颜到是听出来了。
谁能想到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有如此蛮力。
“放开我!快放开我!”
他的大喊大叫听在欢颜的耳朵里就是呱唧呱唧的鸟语。
她嫌弃地擦了擦手,一脚踹在他的侧脸,“说什么屁话,听不懂!”
“那个谁。”她看向许长林,“有手帕吗,这狗东西脏了老子的手!”
许长林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僵硬,拿出手帕,一点一点小心地擦拭她的手。
“这人谁啊?”欢颜随口问道。
许长林垂下眸,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是么?”欢颜摸摸下巴,弯弯唇,“生死蛊……你们苗疆蛊虫,倒是有点意思啊。”
“我并非苗疆之人……原是中原来的……举家至此……我……”
欢颜点了点头,但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她看向那个令她作呕的络腮胡,大拇指指了指许长林。
“他现在是我的人了,你那生死蛊,是不是也该解一解了?”
许长林浑身微僵。
她……这是在替他出头么?
“他原是我买来的奴隶,是他自己出逃才到了你那儿,我从一开始就没同意!”
络腮胡很是激动,居然直接说出了中原话,虽然不太流利,但至少是欢颜听得懂的程度,语气都满是愤恨。
“哦,是么?”欢颜看了一眼许长林。
许长林站在原地,脚下像被钉住了一般。
哪知,欢颜只是冷笑了一声就不屑道,“你算哪根葱,你同不同意很重要吗?”
简直高傲、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你该不会以为我问你,是在寻求你的同意吧?天真!我问你只是随口一问,你当然也可以不听,但等我再问你一次,便剁你一根手指。”
她手里多出了一把匕首,冰冷的刀刃就抵在他手指上,这一切让络腮胡有理由觉得她会真的说到做到。
“小姐……”许长林的声音极其复杂。
欢颜看向他,还以为他在害怕。
“怕什么,就这样的货色,我一个人能应付一百个。”
许长林微微垂头,掩下了眼中的暗光。
欢颜长叹了一口气,少年心中定然忿忿并且苦涩,生为男子,却要受此屈辱……想来都是为了生存,确实也是无奈。
生活生活,生下来活下去,听起来简单,对有些人来说,其实很难。
她根本算是幸运,幼时还算有人庇护,长大以后,也没少被帮扶。
她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责任感来。
这几个十五六七岁的小少年,现在算她阵营里的人了,既然她选择收留他们了,那她就要罩着他们才是。
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在苗疆的日子,届时就不好过了。
她的语气从容,“放心,以后在我这儿,你们害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口气在,这种东西,休想动你们一根手指。”
许长林看着眼前少女,她的身上仿佛有光,是他生平仅见,最为明亮的存在。
她低声道,“将来,离开这里,也定会给你们寻得去处。”
她的刀直指络腮胡的咽喉。
“这蛊,你解不解?”
他在这可怕的蛮力之下,吓得涕泗横流。
欢颜轻笑,温柔道,“不解……就给我死。”
他慌乱道,“解!我解!”
她看向他,冰冷道,“别给我耍花招,中原那里有一种说法,叫灭门,也就屠尽一家的意思,明白我的意思吗?”
络腮胡在她的浅笑以后吓得浑身直哆嗦。
“不敢,不敢的!”
“来人!”
她一声令下,有人上前,抱拳。
“把他带下去,直到这个谁,身上的什么生死蛊解开再让他离开,务必,盯紧了,懂?”
几人颔首,将人拖了下去。
欢颜伸了个懒腰,“也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啊……这种人,还是需要我这样的来对付。”
“小姐与那种人,并不一样。”
许长林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欢颜笑,以为他随口一说,没太放在心上,“对了,我也不好总叫你这个谁,那个谁的,唔,我该如何称呼你?”
“长林,小姐唤我长林即可。”
欢颜点了点头。
“那我也自我介绍一番好了,我姓楚,名欢颜,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欢颜。”
“日后在这苗疆的日子,很多事情就拜托公子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苗疆那里派来试探她的,欢颜当然不敢什么都告诉人家。
欢颜摆了摆手,“若还有什么事情,直接唤我即可。”
欢颜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走了许久以后,许长林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小姐!”等到周遭无人之际,风影总算忍不住站了出来,“小姐您怎么……四处留情啊。”
“哈?”欢颜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哪里就四处留情了?”
风影没好气地道,“您又帮他,又如此好说话,容易让他在心中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欢颜疑惑脸。
“帮他是因为我见不得这种脏事,好说话是我对性子好的家伙们一向好说话,这也能叫四处留情?”
确实如此,风影叹息,只是小姐人太好了,总是不自觉地吸引着旁人,偏偏她自己毫不自知。
只是,小姐是他们殿下的,这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些什么玩意儿?
“好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风影听着她从容的声音,或许,楚小姐有自己的想法,这事儿他也便不再多言了。
其实,再楚小姐的身上,风影莫名还能看到些上位者的姿态。
那种游刃有余的笼络人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但她就可以。
楚小姐若是想,大概能够成为很了不起的人。
风影想起了当年那个奶娃娃,他曾在暗处看过好几回。
每次殿下在时,便耍宝卖乖,不在想时候,懒得像条虫一样,对待殿下时,也是畏惧更多些。
而如今的样子,就像是一对……时间很久的老夫妻似的。
做妻子的,总是不太着调,被夫君一个眼神,就能唬住。
做夫君的,平日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实则把妻子宠到骨子里去了……
风影想到这里以后,心中有种酸涩的感觉。
但他知道,这样便是最好了。
殿下和小姐在一块儿,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离开以后,整个让如一道影子般消失,欢颜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真是如此一来,便感觉云璟从未离开过她身边,有一种很是安心的感觉。
只是在这苗疆的事情,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苗疆上层那些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且欢颜目前,也暂时无法找到破解自己血脉禁制的办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京城,云璟收到了欢颜写的那张字条。
由于一张纸条实在看着过于寒碜,风影还差人找了个信封将信给封上。
云璟展信,看了一眼,微微顿住。
“殿下,可是小姐来信了?”
云璟幽幽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看着似乎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风奕知殿下的心情一定是好的不得了。
看完信以后,云璟轻哼了一声,“竟然说这种酸话,真是厚脸皮。”
风奕的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他满脸的笑意,内心由衷觉得,殿下,若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可以收敛收敛您唇边的笑意的话,应该会更可信些。
明明都这样高兴了,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不知小姐写了些什么呢?”
云璟看了他一眼,收起了信。
风奕,“……”风奕从未见过殿下这般。
一点都不像他们家殿下了,居然这般……这般小气?
当风奕的脑中划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风奕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可是殿下啊,他如何能这么想他!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没想到小时候连字都习不全的小丫头,居然能写出这样的话。
不过,云璟思量起,她似乎并非习字不全,只是因为,她的那处与这里的字本不相同。
似乎是经过一系列简化后的字。
他看向风奕,“还是让风影盯紧她身边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可笑的男婢,若那些人有任何古怪,杀无赦。”
风奕抱拳道,“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