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段青泥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一直很明确自己不愿意搞基,但这不代表他想近距离观摩别人搞基。
——尤其慕玄柳如星这样的,那恶心程度足以让人自戳双目。
“……”
段青泥深吸一口气,回头去看身旁的玉宿,而玉宿二话不说,第一反应便是摸腰间的匕首。
“不行!”段青泥急忙按着他道,“先别动!”
别人倒是无所谓,这书的主角受要是被反派削死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犯不着为一个纸片人,间接赌上自己的命运。
但玉宿没有这些顾虑,他依然紧握着匕首,目中显有几分质疑与不解。
“你知道我们被传到哪儿了吗?”
段青泥以最短的时间下床,透过纸窗微薄的空隙,眺望屋外重叠几层高墙,以及内外各一圈的守卫弟子,远远望去黑压压一大片——整座天枢山独有一个地方,才能配上如此浩大的阵仗。
“……这是长岭高层住的符阳殿。不光慕玄和那些长老在这里,也是上一任掌门住过的地方。”段青泥微微定神,又朝外确认一遍,片刻后才肯定地说,“自从傅情失踪之后,长岭对此事颇为重视——所以这块地盘戒备森严,哪怕我也不可随意出入,上门必须先通禀长老。”
短短两句,言简意赅。玉宿迅速明白了其中利害。
——段青泥的掌门之位还没坐稳,长岭高层中的不满人士也不在少数。如今贸然闯入符阳殿,便是他这做掌门的带头破坏规矩,公然蔑视长岭老一辈的权威……此乃大不敬罪,亦是身为掌门不可犯的大忌。
这时候,忽又是“嘎吱”一声木门轻响。外面的柳如星不再忸怩,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师父,徒儿来了。”
“!!!”段青泥浑身紧绷,来不及计划下一步,玉宿却飞快上前,猛地一脚踹开了纸窗!
段青泥:“你……”
一阵又沉又钝的巨响过后,柳如星面色陡变,尖着嗓子喊道:“什、什么人?!”
段青泥只感觉身子一轻,便被玉宿双手托抱起来,一巴掌扣进怀里:“抓稳。”随后三两步踏上窗沿,一个纵身朝外跳了出去!
这间屋子原就不高,两人刚四平八稳落了地,头顶柳如星的声音已经炸开了锅:“来人啊!有刺客!!”
“快抓刺客!”
“师父你在哪儿,我好害怕呜呜呜……”
符阳殿不似寒听殿那般冷清无人,嚎一嗓子便能喊来成群结队的守卫。不多时混乱的脚步声已响彻整条走廊,墙外也有大批弟子闻声赶了过来。
而此时周围没有障碍物,也没有任何植物可以遮挡。段青泥和玉宿几乎是挂在窗外的空地上,只等一群人前后夹击,立马能将他俩当场抓包。
“完蛋。”段青泥啧了一声,“这回慕玄有话说了……”
千钧一发之际,玉宿望了眼天,忽偏头道:“我把人引开,你留在这里。”
“啥玩意?!”段青泥呼吸一滞,“你放什么狗屁……”
最后一字未能出口,玉宿大手往前一伸,堪堪揪住段青泥的后领,跟拎猫儿似的把人提了起来——随后肩臂骤然发力,带起他整个身体,朝天上猛地一抛!
“???”
那瞬间根本反应不过来。段青泥眼前蓦地一花,待回过神时,已被扔到斜对面一处高耸的屋顶上,恰好与地面的视线卡成一道安全的死角。
“玉宿!”
段青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下意识想开口喊一声。
但玉宿只是瞥他一眼,便飞身跃向另一边的长廊,行径间迅速抽开匕首,对准最显眼的地方,狠狠脱手掷了出去!
“找到了,人在那儿!!!”
“赶紧追!!”
“来人啊……快去通禀仙尊大人!”
霎时之间,一众长岭弟子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朝玉宿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越追越远,越追越分散,连带着嘈杂的呐喊一并消失不见……没过多久,远离人群之外,一片沉寂无声的屋顶上方,只剩下某条孤零零的漏网之鱼。
段青泥头顶苍天,两眼通红,几乎要流下温热的泪水。
你个天.杀.的.狗.玉.宿,老子跟你没完……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要流泪了,但并不是因为感动。
屋顶上完全不避风,一阵一阵席卷着沙砾灰尘,反复而精准地冲击他的面门。
现如今又是夜晚,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高处的气温一度近乎凝结成冰。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
最最要命的在于,这地方又高又陡,离地面很有一段距离。玉宿把段青泥扔上去的时候……似乎没有考虑他不会轻功,压根不可能自己飞下去。
所以整整一个晚上,段青泥就缩在那个小角落,像等爸爸接放学的幼儿园小孩。
一个时辰过去,没有。
两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
三个时辰过去,天快蒙蒙亮了。依然不见他的人影,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段青泥被风吹得有点犯困了。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他没能控制自己,以至于眯眼打盹的时候,不慎踢翻了旁边一块碎瓦。
顿时嘭一声脆响,惊起门前一众守卫。
“谁?!是谁在那儿!”
段青泥自己也吓醒了,陡然睁眼,额头沁出紧张的冷汗。
“有人在房顶上!”
“没准是方才的刺客!”
“上去!给我搜!!”
底下有人提起灯笼,刺眼的火光朝上一通乱照。
段青泥连退好几步,可这角落的活动空间实在有限,挪出挪进都只有一个死字。就当他急得焦头烂额,守卫们往上攀爬的前一刻——
“何事在此喧哗?”
一道清亮的声音幽幽传入了耳畔。
段青泥倍感熟悉,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
只见灯火与黑暗交界处,缓缓走出一道陌生而模糊的人影。
一袭长岭弟子贯有的素衣,腰佩短剑玉牌,衬得身形既挺拔又修长。因而带来的压迫力十足,远比周围的同门众人多出几分强势气场。
段青泥眯了眯眼,试图看清来人的面容。
但当对方偏过头的时候,这样的想法便瞬间打消了。
因为在他脸上,戴着一张难以形容的古怪面具。完全空白的,一尘不染……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图案,故而被灯火肆意燎得光影斑驳。
“是祈师兄……”
“居然是祈师兄,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禀、禀告师兄,那房顶上面有人……好像是刚才那个刺客!”
见了那人,守卫弟子忙双手抱拳,一众人等皆是毕恭毕敬,似乎对方在长岭享有相当崇高的地位,他们连说话的声音都弱下去几分:
“我们是怕人跑了,想直接上去抓他!”
“上面有人吗……?”
那位祈师兄转过了身,戴着面具的下颌微抬,无声息地掠过那处死角。
那一刻,段青泥屏住呼吸,心脏几乎骤停。
——直觉告诉他,那人早已发现了。
隔着一层面具,一切看不大真切。但段青泥能清楚地感知到,其实他们双方是在对视。
“没有。”片刻之后,那人方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道,“……我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