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息了两日,等到沈初差不多可以走动的时候,年关也将近,太傅们纷纷结课回家,课已经全都取消,沈初想去找五皇子也没什么机会,便拿了些宫里没有的乡下市井里的稀罕玩意儿到淑贵妃宫里去拜见五皇子。
淑贵妃毕竟是后宫,他还需小心些,从侧门进入储秀宫。
淑贵妃与沈雁初的母亲乃是血缘关系较远的远房姐妹,说起来两个人还算是沾亲带故的,沈雁初其实算是硬被母亲塞到五皇子身旁的。只是沈雁初母亲去世,淑贵妃与侯府关系没之前那么融洽,导致淑贵妃也连带不怎么看重沈雁初了。
至于五皇子,沈雁初母亲死的早,他又贵为皇子,一向也不怎么待见沈雁初。
“沈公子安好。”五皇子身边的奴才在储秀宫偏殿门口守着,见沈初过来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我今日过来瞧瞧五皇子,烦请公公通传一声。”沈初也有模有样的行礼。身后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丝丝痛意,疼得他脸色发白,这时候却是顾及不得。
“公子稍候。”小太监行礼之后掀开帘子进了屋里。
门帘子掀开的那一瞬间,偏殿里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沈初在门外搓了搓手,怀念起自己的院子。
唉,大冬天的,如果不是有要命的事情谁愿意离开暖暖的被窝呢?
在外边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沈初整个人都快在外边冻僵了,那小公公终于从殿内出来,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热气。
“五殿下请您进去叙话。”小公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还为沈初掀起帘子。
越是客气,沈初越觉得头皮发麻。
淑贵妃的储秀宫自然是极好,极奢华的。五皇子住的也是尊贵些的偏殿,而不是后殿。一进殿内便看见西域进贡的大块的波斯地毯,偌大的房里摆着好几个炭炉烤火,温暖似夏。沈初不过刚进来,身上便一层薄汗。
五皇子正在前厅里坐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里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核桃已经被磨得油光水滑,互相碰撞的时候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他嘴上带笑,却让人看着害怕。
都说肃王鲁莽且斤斤计较,五皇子聪慧且圆滑,这话说的不错。相比较之下还是肃王好对付些,因为一个人鲁莽了,便处处都是破绽,但是一个若聪慧小心,便不容易戳破。
“五殿下安好。”沈初这是过来拜见,行的自然是跪拜的大礼。
“那真是麻烦你了,竟还有心思来看本殿下。”五皇子说话声音讽刺,一字一字的刺着沈初。“沈雁初……沈公子……你倒是长本事了。”
这话轻飘飘的,像是一把软刀子刺进沈初的身体里,登时他额上便见了汗。
殿内的地砖倒是没那么凉,然而他后边的伤还没好,总是这么跪着到处都难受,再加上五皇子在这里问罪,这冷汗是一层又一层。
“……雁初不敢。”在五皇子面前,沈初也只能认怂。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五皇子随手把手中的文玩核桃扔到地面上,再用桌子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你若敢了,是不是下一次连本殿下都要同你陪葬?”
“雁初不敢,雁初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沈初不敢抬头,只好半趴在地上,望着地砖说话。
“哦?你有何原因,能做出如此忤逆之事?这事当时若是闹大了,连本殿下与贵妃都会被皇上训斥!”五皇子气得直接把桌子上的茶杯扔到了沈初身上。
幸而里边是凉茶,倒是没有被烫到,只是他趴在地上,后边伤处也沾了些茶水。
“娘娘同我母亲是表姐妹,又破例提携,奴才自然不敢拖累娘娘。”沈初绞尽脑汁地想着这话该怎么说的好听些。
五皇子听罢冷哼一声,倒也没继续说些别的。
“只是……那日饕餮之死,想必五殿下也清楚,应该是肃王殿下所设下的圈套。”沈初理清思路,开始把这几日想好的说辞往外背。“七殿下毫无势力,又没有母家做靠山,肃王为何偏偏诬陷他?”
“许是前几日落水吃了亏,所以找回来罢了,三哥心眼小又沉不住气。”五皇子轻笑一声,不知道是笑肃王愚蠢还是在笑沈初愚蠢。
“可上一次是殿下帮了七殿下,还因此得了陛下的赞赏。肃王心眼小爱计较,可殿下与肃王敌对多时,他为何选择栽赃一个没背景的七殿下?”沈初趁五皇子不注意缓缓抬起上半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腰也酸了。
“你继续说。”五皇子说。
“不知殿下是否记得,当日肃王是提醒陛下,您曾用饕餮欺侮七殿下,所以七殿下才会毒害一条狗的。若是七殿下的罪名坐实,下一步定然是会追究此事,到时候欺侮同胞的罪名,可比手下伴读毒害一条狗的罪名大多了。”话越说沈初心里越平静,只要五皇子稍微想一想,便知道利害关系。
“此事算盘承认下来,却还是留下些许破绽在其中,陛下仔细一琢磨便能反应过来这件事是个圈套。”
“陛下并不喜爱那只狗,只是在西域使团面前丢了脸面罢了,我去承认,陛下定然不会怀疑是殿下您,也不会怀疑七殿下,那有手段有能力栽赃这一切的,只有肃王。所以那日陛下直接去了储秀宫,并未怪罪淑贵妃。”
“你的心思倒是缜密。”五皇子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中的衣角,眼神晦暗不明。
“既然是殿下的伴读,自然为殿下着想。”沈初心里揣测着五皇子说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本来就没有宫斗的头脑,非要过来宫斗,想想也是怎么斗怎么死的命。
“那你回去好好养着罢,请太医用药什么的都不用拘着,记在储秀宫上便是。年关将近,这一个月里还有的忙。”旁边伺候的奴才殷勤的端上来新鲜的茶水,五皇子轻抿一口,望了沈初一眼,挥挥手让他退下。
“奴才告退。”
直到出储秀宫,沈初才真正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