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称王》

黑暗中,六个少年一起登上了舞台。

观众的应援灯闪烁,她们屏住呼吸等着这最后一次表演。

南野放慢呼吸,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身后的五个少年没有要他提醒,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上一个星期,《称王》A组的所有人,都没有回过宿舍。

南野如同一个‘暴君’,监察不过关就不让他们回去。

南野又如同清晰的现实,让他们明白自己和别人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就好像——如果不没日没夜地训练,他们只能到舞台上变成一个笑话。

训练、训练、聒噪的音乐。

《称王》这首歌他们听了上千遍,听得耳朵磨了茧,一听到前奏就会觉得恶心。

《称王》的说唱他们练了上千遍,练到他们对Hip-hop的新鲜感望而却步,一张开嘴就在找歌曲的flow。

“既然我们的结局都是淘汰,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努力。”

一开始,吕光明是这么想的。

但南野站在他面前,拿着扑克牌练了无数遍。

扑克牌无数次掉落,沾染上灰尘、汗水和懊悔,但南野还是一次又一次重新拿起它,做着一些看似没有结局的事情。

“他这么努力是不是因为自己想往上爬,对我们这么严格就是因为不想让我们拖他的后腿。”

一开始,景苑是这么想的。

但南野不厌其烦地把说唱给他们拆开来,告诉他“你这样唱显得比较有效果。”“如果最后加个尾音会很有现场感。”

五个队员就是五个更多的时间,别人还能趁着其他人训练的时候趴在地板上休息,但南野却要一直睁着眼。

中间有两天,南野一说话就沙哑,只能每天都含着喉咙片,拼命喝水。

“他肯定跟别人一样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明明是搞乐队的,却来这个节目来挣人气。”

一开始,冯亭台和营远是这么想的。

可当别人在背后对着《称王》A组指指点点的时候,南野总会站出来。

南野其实性格很好,哪怕他冷了一个星期的脸,但是每天早上他都会帮着所有人去打热牛奶和早饭。

他很细心,会把所有人喜好都记得,会跟化妆师商量打点,改掉彩排的时候有些队员并不满意的妆容。

“我只是异国人,中文也不好,只能讨好别人。”

Pete是个‘识时务为俊杰’的泰国少年,当初来中国的时候,阿妈就告诉他凡事不要出头,最好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当队友们消极怠工的时候,他也这么跟着做了。

当队友们把队长推出去的时候,他也闭着嘴那么看着了。

可为什么南野要做那一个“不一样的人”,用阿妈的话说,怎么有人会那么傻?

会选择与既定的环境作对,跟劣势的资源抗争,和已经摆好的事实说不。

为什么要做杀敌冲锋的那匹马?为什么要那么为了一个虚无的东西拼命?为什么不做一个老好人,微笑着看着本该沉沦的队员们沉沦?

为什么——

黑暗中,南野放慢呼吸,心跳在暗淡的光线里逐渐平缓。

这两个训练的种种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如同泡沫一般回溯。

其实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委屈,也会觉得太过于辛苦,会觉得凭什么队长就要承担这一切,为什么他要负责所有人。

但当他站到这个还残留着塑胶味、彩条味和喷气味的舞台上后,当他的余光扫过彩灯,扫过乌泱泱的人群。

扫过着一览无余的期望。

舞台啊——

十五岁的那年,他跟随的梦想啊——

他当初梦寐以求,流过多少泪水、汗水的初心啊——

他这三年担心受怕觉得自己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啊——

南野的心脏的某个地方似乎热了起来,如同燃烧起沸腾的火焰,而他明确地感受到,黑暗中,肯定有个人在默默地凝视着他,支持着他。

哪怕当初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放手。

灯光逐渐亮起,跟着鼓点一起递进。

第一个走到镜头前的,是吕光明,眼线勾勒他本来就细长的眼睛更加特别,虽然个子不高,但眼神却出乎意料地有气场。

“从古到今的王者都一样,

没有哪个成天躺在柔软的床上,

没有哪个实力平平只能当绵羊,

没有哪个成绩单上只有一个良。

但他们不能张扬,

偶尔好看只能归功说我的妆,

天生眼小也要被耻笑成眼盲,

个子不高只能被夸你真好娘,

排名不好就要往自己身上扛。”

吕光明转过眼睛,镜头也顺势切过去顺到景苑身上。

他依旧是粉色的头发,两条银色的耳钉在半空中划过去一个好看的弧度,转瞬即逝。

“在韩国学了三年唱跳骄傲,

到最后内心却只剩下煎熬,

父母同学朋友质疑和吵闹,

生活里走来走去只剩风暴。”

景苑伸出手,镜头随着他手指的指向、不着痕迹地划到冯亭台和营远的身上。

他们两个人一个从左,一个从右侧走出来,拿着话筒,垂首、探头,声音里有着挣扎。

“不知从什么开始起偶像变成罪,

我们辗转反侧终于决定做乐队,

表演之后总是被队员灌得大醉,

可早就忘了当初的起点是否对。

于是我们选择来到逐梦九十九,

选择假装不看困难险阻和朋友,

选择和所有人一样在镜头前秀,

选择被你们指指点点喋喋不休。”

两个人直起身子,镜头从他们中间掠过,停在Pete之前。

“如你们所说我来自异国他乡,

练了三个月普通话依旧踉跄,

唱歌跳舞你我来自五湖三江,

比赛拼搏到最后只剩下恐慌。

可是——\\\"

鼓点转节奏,南野撑起话筒,一个旋转的慢镜头——

眼睛里全然只剩下不服气和野心的气焰。

他低声如同呢喃般唱出两句气声,带着半分慵懒和三分不屑。

“可我管你什么恐慌。”

“可我管你什么指指点点喋喋不休。”

紧接着,他的声音跟随着音乐中的鼓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高。

如此演唱着——

“你说你想赢对吗,可我在此称王不容废话。”

灯光炸开,到了全场最高音的地方——

“偶像从不是罪罚,你这是看不惯王者讨伐。”

落到“称王”两个字的时候,灯光却是温柔地打在了南野身上,如同包容一切地光亮般,让南野的高音慢慢渗透到整个场子。

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破CD的高音,而是如同生命之树慢慢从低往高,带着几丝怒音的突破。

如同向阳花般从土壤中破土而出,“刺啦”破除薄如蝉翼的音乐。

“偶像从不是罪罚,你这是看不惯王者讨伐。”

“讨伐”声落,也在那一刹那,大屏幕中的南野将手从嘴唇前划开——

口红晕染而开,他的嘴角出现一张“K”字扑克牌。

他叼着扑克牌,眼神上挑,依旧是不屑和挑衅。

“偶像从不是罪罚,你这是看不惯王者讨伐。”

他拿起扑克牌,甩向镜头。

音乐、鼓点和灯光一起收回,而南野带着《称王》A组就这么定在了舞台上,一场梦境就这么不真实地收场——

“啊啊啊啊!南野!”

“南野!南野!南野!”

也许是最后一场让人不想留遗憾,也许是刚刚《称王》A组的表演太让人惊艳,亦或是南野周身的光太过于闪耀。

整个场子的尖叫声第一次这么整齐。

“南野!南野!南野!”

“称王!称王!称王!”

“南野!!!爸爸爱你!!!”

“A组!A组!A组!”“A组!A组!A组!”

“A组”的喊声,久久未绝——

与此同时,《称王》B组也再次登上台,他们跟A组分居舞台的左侧和右侧,垂头等着投票的结果。

镜头挪开后,南野才开始放松下来,稍微大口地喘气,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衣服里流。

短短的三分钟,他似乎还没有尽兴。

不仅仅是观众如同经历了一场梦境,整个《称王》A组也如同经历一场梦境般。

真的结束了吗?

他们拼死拼活的训练成果就这么结束了么?

南野的心跳快得让他听不清周围人的叫声,放松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如同宿醉般得疼痛。

是啊,好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如果有人来问他现在最想做什么,他一定会回答——

我想回去好好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再次被尖叫声所包围,舞台底下热情的观众依旧喊着他的名字还有“A组”。

“恭喜《称王》A组以702票获得本次的胜利,恭喜南野以734票成为本次舞台公演最终的舞台王者!”

“恭喜《称王》A组!恭喜南野!”

南野抬起头,眼睛失去了焦距,好像所有的空气都在闪耀般、让他不知道如何落眼。

这两个星期——

《称王》A组的六个少年先是不约而同地沉默——

当主题曲音乐响起的时候,强烈的音响把他们所有人砸醒。

五个少年反应过来后,转过身把南野围在了中间,六个人抱在了一起。

“队长,我们赢了!!”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们怎么可能赢!”

“谢谢队长。”“队长,对不起。”

Pete已经开始哭了,他有些近似于嚎啕地在音乐声中说道,“真的太累了,太累了。”

“我这次真的用尽了全力。”“对不起队长!我们当初不应该瞧不起自己,不应该瞧不起舞台!”

“我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几个少年带着酸楚的身体和疲惫的躯干,语无伦次着热泪盈眶。

聚光灯之下,彩带开始飘落,节目组准备好的气球也一个个开始放飞。

累,是真的累。

这一个星期,他们跑完了别人几个月训练的成果。

当初所有人都在说,“他们怎么可能赢?”,可他们做到了,最终熬过来了,在所有人的质疑中杀出来了。

南野被围在中间,他伸出手,揽住所有的人,闭上眼睛。

彩带落在他的手上。

“是啊,太累了。”

如果说本来南野心里还有一些后悔,现在却只剩下了虚无。

在当他听到那些声“队长”后,当他完成这个舞台后,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大家都拼命地奔跑了啊。

汗水,那些争吵,还有看破的名次。

他们拼命地跑着。

梦想,似乎又近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南野!!!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