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和邵共言老师商量好,明天下午之前就给我一个答复。”
谢莹莹反复交代这件事的紧急性,她还得继续安排节目。
“知道了。”
陆崇岭也是个行动派,在和谢莹莹作别之后便准备直接联系邵共言,但都已经把手机号码输入呼叫界面,就差一个“呼叫”按钮的时候,陆崇岭又犹豫了。
陆崇岭确信自己一开口邵共言肯定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毕竟在《蒙面之声》上自己戴着面具,除了唱歌完全没有说话,甚至完全无法想象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主播会参加竞技综艺的情况下,邵共言都能够认出自己。
一个电话而已,陆崇岭对邵共言有着莫名的信任。
但是毕竟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和邵共言联系,突然打电话给邵共言,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而且上一次的“惊喜”完全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陆崇岭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于是陆崇岭推出呼叫见面,转而开始编辑短信。
“邵共言老师,您好。我是元旦晚会的参演学生。”
“因为节目安排,以及我希望能和您一起合作表演。”
“时间比较紧迫,明天需要汇报结果,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今天能当面交流一下吗?”
一般陆崇岭给老师发消息,无论关系熟,肯定会留上自己的姓名和学院以示尊重,但这一次陆崇岭故意省略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陆崇岭想要看看等会儿自己和邵共言见面的时候,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这儿陆崇岭就忍不住期待,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陆崇岭向来喜欢开启静音模式,今天也直接把音量调整到最大,防止第一时间错过信息。
从早上十点发送消息后,到下午六点,陆崇岭的手机一下午收到了来自于公司、实验室、朋友的消息,就是没有来邵共言的!
这是陆崇岭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有人会因为等到别人的回复而心神不宁。
而且再拖下去,元旦晚会节目恐怕就只能作废,陆崇岭想了一天的舞台合作,只能是竹篮打水。
陆崇岭一直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但他越来越急躁,他确信邵共言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不可能是因为是自己才拒绝回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邵共言压根没有看到消息。
直到晚上七、八点,按理说邵共言应该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结果邵共言依旧没有回消息,陆崇岭实在忍不住才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连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喂,您好。”
邵共言的声音从电话的扩音器中传了出来,虽然字正腔圆,陆崇岭立刻察觉到邵共言的声音有一些疲惫和沙哑,这和平时看上去永远游刃有余的邵共言实在太不搭调了。
因为心中有一些慌乱,陆崇岭就直接按照自己今天编辑的那条短信内容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关于节目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希望当面讨论。”
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的同时,陆崇岭下意识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他觉得邵共言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
然而让人诧异的邵共言,似乎完全没有辨别出陆崇岭。
邵共言在电话的另外一头说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见面商量一下。我现在还在办公楼A栋315,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现在到办公室来找我。”
陆崇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但他刚才才说希望能够和邵共言当面交流,当然不会立刻自食其言。
于是他对陆崇岭说道:“那麻烦邵共言老师,您等一下,我马上就到办公室来。”
“不要着急,我暂时不会走。”
今天一整天陆崇岭都在计划和邵共言当面聊表演的事情,从邵共言的反应、到舞台的合作、再到歌曲的选择,陆崇岭都考虑过。
更重要的是,今天下午在寝室的时候,陆崇岭就已经认真地洗漱了一番,毕竟在陆崇岭的计划里,今天很有可能会邵共言见面。
现在早已天黑了,冬天的平大夜晚,路上行人罕见,路灯昏黄,偶有行人也是裹着厚大衣匆匆而过,都想赶快回到有暖气的室内,谁还在意形象。
但是陆崇岭在出门之前还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捋了捋发型,这绝对是陆崇岭人生中罕见的臭美时刻。
还好这个时候方时博不在寝室,否则他那张嘴恐怕又控制不住会吐槽陆崇岭了。
整理仪表和匆忙,并不冲突,陆崇岭手忙脚乱却又成功在3分钟内走出寝室。
平城大学的校园面积相当大,宿舍和教学楼隔着十来分钟的步行距离。陆崇岭没有犹豫,立刻骑着自行车在校园内穿梭。
冬天根本没人愿意骑自行车,因为实在太冷了,北风跟刀子似得企图谋财害命,就算穿得再厚也挡不住。陆崇岭也2个月没骑自行车了,找车钥匙还找了老半天。
这还是陆崇岭第一次在学校里骑自行车,有一种在秋名山上争车神的感觉。
陆崇岭想让自己情绪变得冷静一点,因为理智和经验都在告诉他冷静才能帮助他思考问题。
但是夜晚、北风、自行车,让陆崇岭的情绪越来越活跃,自行车被蹬出了风火轮的感觉。还在纠结刚才在电话中邵共言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的声音,陆崇岭就已经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直到这个时候,陆崇岭才感觉自己的脸、手都冻得有一点失去知觉了,靠着教学楼的暖气才逐渐回暖,而且还在大踹气,刚才自行车蹬得太激烈了。
盯着从办公室的门缝之中传出来的微弱灯光,陆崇岭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后,陆崇岭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听到邵共言的声音,陆崇岭打开门。
走进办公室,第一时间陆崇岭看到的并不是邵共言,而是一个超乎陆崇岭想象的办公室。
在陆崇岭想象中,邵共言的办公室应该很整洁,摆放着大量的书籍,有点绿植、茶具,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如同邵共言给人的印象一样舒服。
但事实却是陆崇岭视野中的办公室,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
作为副教授,邵共言有属于自己的单独办公室,面积不大但也有十来平,然而大量的书籍将整个办公室都给塞满了。
书柜就不用说了,每一栏的除了排列整齐的书籍外,书柜预留的高度空间也被塞满。除此之外,沙发、办公桌、椅子,甚至连地上也堆积着各种书。
陆崇岭甚至有一种感觉,他被各种书籍排挤在办公室之外,他小心翼翼找到了一条空隙的道路,走向邵共言。
这条小道其实是邵共言给自己留的道,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大概也就一、两秒中的时间,陆崇岭才在书山书海中看到了正在电脑屏幕后伏案工作的邵共言。
邵共言似乎还在忙着什么,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电脑屏幕和书籍抓去了,知道陆崇岭都已经靠近办公桌,邵共言才抬起头。
陆崇岭明显看到邵共言脸上出现的惊讶,陆崇岭刚才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确认——在电话里邵共言并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
陆崇岭相当不爽,好比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对方完全没有分辨出自己声音,有一种完全不受重视的感觉。
但是他的生气很快又转变成了对于邵共言的心疼,哪怕邵共言是老师、比自己大、比自己强势,但这种情绪明显就是心疼,邵共言的面容实在太憔悴了。
其实陆崇岭和邵共言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但无论每一次见面,还是陆崇岭在学校论坛中搜索有关于邵共言的信息。
任何时候陆崇岭都是神采英拔、风流倜傥,有人形容过邵共言为“读书人”,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但是此刻邵共言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危险低沉、暴躁焦虑的状态。
可以明显看到邵共言的黑眼圈,胡子大概也一两天没刮了,他嘴唇四周、下巴都有一层浅浅的青黑色,至于头发则更加凌乱,不是油腻,而是工作室不自觉抓头发导致的凌乱。
不用询问,陆崇岭都知道邵共言这段时间肯定处于一种极端的工作状态。
因为这种状态陆崇岭可是太熟悉了,毕竟每一次到阶段检查,师兄师姐、陆崇岭本人,甚至几个年轻研究员都这副模样。
只不过和邵共言平时的形象反差过大,才会让陆崇岭如此的惊讶。
在陆崇岭打量的同时,邵共言已经完美收好自己的情绪,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刚才身上冰冷的阴郁的气息消散了不少,对陆崇岭说道:
“刚才我就觉得声音很熟悉,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是你。”
“快进来坐着吧。”
邵共言招呼陆崇岭的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办公桌面前的椅子、旁边的沙发上堆满的书,根本可以下脚的地方,他立刻起身说:“等我收拾下。”
平时邵共言鲜少让学生来自己的办公室,招呼学生对于邵共言而言的确不怎么熟练。只不过陆崇岭并不知道各种缘由。
然而邵共言起身的时候,突然晃动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连忙用双手撑住办公桌。
陆崇岭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看到邵共言起身连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说道:“邵老师,你没事吧。”
“邵老师”三个字脱口而出,无比顺溜。
可惜二人中间被无数的书阻拦着,否则陆崇岭大概可以顺利扶住邵共言。
邵共言摆了摆手,略带抱歉地说道:“低血糖,老毛病,见笑了。”
说完后,邵共言直接打开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陆崇岭隐约间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糖果,阿尔卑斯、棒棒糖、旺仔奶糖……
陆崇岭相信邵共言绝对不是贪图糖果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的确是邵共言用来救急的“特效药”。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当陆崇岭看着邵共言熟稔抓出一颗旺仔奶糖,剥开外壳,将乳白色的糖球塞入口中的时候,陆崇岭竟然觉得而有些反差萌,甚至可以说是……色///情。
陆崇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上这个词语,虽然他在论坛上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关于邵共言低血糖的消息,但他十分确信如果把刚才的一幕拍成照片发到网上,会立刻引发无数人的“贫血症”。
“要来一颗吗?”邵共言若无其事地递了一个奶糖给陆崇岭。
陆崇岭从小到大都没有吃糖的习惯,原本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身体却有自己的想法——右手接过旺仔奶糖,同时说道:
“谢谢邵老师。”
也不知道奶糖是什么味道,陆崇岭并没有拆开,而是塞入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陆崇岭觉得他已经练出了一心二用的本领,一边满脑子瞎想,一边还能和邵共言流利对话:
“邵老师,我自己来收拾就好了。”
“你别动,我来收拾,书等会弄乱了,我会找不到的。”
邵共言脸上带着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笑容,一瞬间四周的凌乱也变成了一种艺术感。
陆崇岭甚至不知道邵共言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诉说。
大概是看到了陆崇岭脸上的困惑,邵共言笑着说道:“别看我办公室很乱,但我能够精确找到每一本我需要的书,如果有人帮我收拾,我反而找不到。”
因为邵共言的话,陆崇岭只能局促地站在一旁,不敢胡乱动手。
在等待的时间,陆崇岭扫过书籍的数名,全部都是社会学方面的书,古今中外都囊括其中,绝大部分的名字,陆崇岭从来没有听说过,很快陆崇岭便放弃了研究的想法。
陆崇岭就算想收拾,但办公室的空间也就只有这么大,他把皮椅上的书垒到旁边的茶几上,高高的一摞书颤颤巍巍,让人怀疑忍不住随时有塌方的危险。
邵共言背对着陆崇岭收拾办公室,说道:“就暂时先这样吧。”
平大办公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几近燥热的程度。
陆崇岭身上只有一件比较贴身的浅驼色羊毛衫,光看背影,的确和以往邵共言那种温润的气质相得益彰。
羊毛衫有一点紧身,把邵共言的腰线勾勒得一清二楚,邵共言也属于典型的宽肩窄腰,甚至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脊柱骨。
陆崇岭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想法——邵共言最近瘦了不少。
在生出这种想法的同时,前段时间陆崇岭对于邵共言所有的不满、不甘瞬间烟消云散。
应该是这段时间邵共言太忙了,才没有联系自己吧。陆崇岭已经帮邵共言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好了,我们坐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