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枝叶风雨间摇,夜晚透着凉意，室内烛火照耀，溢着暖意。
被禁锢在顾末泽怀里的身影,两只手腕被扣,脸颊深埋顾末泽颈窝,背后垂散腰间的细软乌发轻轻晃『荡』,在小幅度摇头。
“不不。”
说话的嗓音沙哑，尾音带着颤。
闻秋时紧张心怦怦跳,旁人尽管说他是闻郁,拿不出证据，他能一笑置之,但顾末泽是主角,原着里有『操』纵神魂的本事,能穿人的神魂并不意外。
这般笃定的神『色』，起来不是在说玩笑话。
他是符主闻郁？
闻秋时回对闻郁所有认知，埋藏起来的表情呆呆。
顾末泽扶在腰上的手收紧,一缕在他下颌边，来回挠的细软发丝逐渐安，他侧过脸，视线落在埋头不起的青年身上,眼底『露』出几笑意。
他以往竟未到这法子,师叔记忆不在，如何编造都无法否认。
道侣之约将人套着,即便闻秋时怀疑真假,一颗‘道侣’种子始终埋在他心头，往后不至于与人勾肩搭背跑，即便跑,他也能名正言顺将人抓回来。
顾末泽薄唇微勾，低沉嗓音响起，“师叔，我。”
他语调不紧不慢，但落在闻秋时耳中宛如催命铃般，清瘦身影僵僵，听他继续道：“十年之约，我本以为师叔知晓时会欢喜，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闻秋时越听，表情越苦巴。
闻郁做的好事，与他有何关系，凭甚他要承担约定。
顾末泽：“师叔迟迟不应，莫非当初是一句戏言？”
闻秋时抓住一条救命稻草，正欲点头说戏言戏言，听到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却透足威胁的话，“倘若如此，被骗十年，我该如何和师叔算这笔账，恐怕”
闻秋时耳边忽而传来静，温热吐息『逼』近扑来，顾末泽低头凑到他耳畔，一字一顿道：“恐怕不死不休。”
闻秋时：“”
他埋在长发下的耳根红，有些烫，不安地扭扭头，将耳朵往下藏藏。
片刻，他破罐子破摔道：“好，我！”
闻秋时抬起头，几缕乌发贴在雪脸颊，秋眸灼灼，一脸肃穆，“放心吧，倘若我真是闻郁，该肩负的责任该履行的承诺，我一个都不会逃避落下！”
顾末泽『露』出错愕表情，料到他态度转换如此之快，尚未有所反应，一张脸颊凑来，在极近的地方停住。
顾末泽呼吸一屏，下意识睁大眼。
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倒映出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容。
烛火摇曳间，时间仿佛在这刻无限延长，闻秋时向一双装满着他的黑眸，心头微下。
几许，他缓缓收回视线。
闻秋时眸光往左边瞥瞥，道：“到，不是水镜里的身影。”
顾末泽回过神，听到这句话，眼角微敛，“师叔，耍赖。”
闻秋时眸光转，又往右边瞅瞅：“有啊，我到的是平时照镜子时的脸。”
顾末泽万万到，闻秋时与他装傻充愣，明明到神魂模样，却咬死不认。
偏偏这样，他也奈何不对方。
“师叔”
他嘴里的师叔愁眉苦脸一晚上，这会眉开眼笑，“哎呀呀，来顾师侄找错人。”
闻秋时『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好似若不是手被扣住不，他要撸起袖子替天行道。
“这个闻郁太过，算是符主我也绝对不原谅他！竟然趁年幼哄走一颗小心心，此等行径令人发指，不可饶恕！”
闻秋时一口气谴责完，清清沙哑嗓音，转而向逐渐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
“好师侄放心，我现在立即睡觉，一定为梦到闻郁，狠狠批评他，还会痛揍他一顿，让他知道错！”
顾末泽：“如此，还要道一声师叔辛苦？梦里都要为我打抱不平。”
闻秋时琢磨下：“是挺幸苦，毕竟可能被痛揍的人是我。”
顾末泽：“”
夜里圣宫，一片祥和宁静之景。
充斥着夜明珠柔光的寝宫里，一帘纱幔后，堆积如山衣物。
“平平无奇，”
“太素不起眼，”
“过于花里胡哨，”
郁沉炎语气逐渐不耐，一件又一件精美外袍被无情扔入其中。
安福总管汗如雨下，往日域主穿什都不甚在意，总归都是最好衣料制成，但今晚不知怎，戴冠穿衣，比当年的域主大典还视着装佩饰。
此时已经试小半时辰，还有合域主心意的衣物，再试下去，恐怕伺候的人都遭殃。
“域主，您穿什衣裳，要不奴才命人连夜赶制。”
“赶制来不及，”郁沉炎身上仅着件单衣，瞥眼面前的衣堆山丘，神『色』不悦。
“安福，我好日子过多，只长肉不长脑子，让选合适我的衣物，选这些碍眼的东西过来，穿上能好？”
安福圆滚的身影一抖，委屈地收收衣下肚腩。
“奴才瞧哪件穿在您身上，都好无与伦比，域主天人之姿，哪着衣服衬。”
“少说这些无的，”郁沉炎指尖点着额角。
安福小心翼翼道：“域主是要去见谁，不如与奴才说说是什样的人，奴才才好给域主拿主意。”
郁沉炎沉『吟』道：“是个与阿闻一样的人。”
大总管『露』出惊愕表情，但反应极快地一拍手，欢喜道：“既然如此，奴才知道，符主一定喜欢那件！”
待换好衣物，郁沉炎展开仙图。
他寻到玉佩所在地，转眼来到一间卧室。
但场地有些不对——
室内摆设古板枯燥，屏风后，惊天地的打鼾声不绝于耳，郁沉炎走到屏风后，抬手掀起床帘，到床上睡熟的言老城主，一下沉脸。
许是他的目光太冷锐，呼噜声一停。
言城主睡意朦胧的睁开眼，下一刻屁滚『尿』流爬起来，骇然道：“域主？！”
郁沉炎目光阴沉：“灵玉还在身上。”
言城主哆嗦着点点头，从储物袋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露』出与郁沉炎腰间悬挂一模一样的美玉，“域主息怒，天宗那群人不讲理，属下蹲守一天两晚，都寻到”
“够，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何，”郁沉炎拿回玉佩，“他住在哪，我亲自给。”
言城主急忙禀报，话落抬起头，到郁沉炎身着熟悉至极的衣裳，眼睛一眨，突然感伤起来，“属下真是老眼昏花，恍惚间，还以为见到圣尊。”
郁沉炎眼神骤变，盯着面前老泪纵横的一张脸，片刻，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是嘛，我记尚未即位时，言城主便在为北域尽心尽力，一晃这多年过去，可谓是劳苦功高。”
老城主『摸』『摸』眼泪，忆起往事，正一脸欣慰地开口，肩膀。
郁沉炎一手落在他肩膀，安抚地拍拍，“如今既然老眼昏花，恐怕也无力胜任城主之位，是时候该告老还乡，身要紧，不然旁人要指责我不恤老城主。”
老城主脸『色』瞬变：“域、域主”
郁沉炎拂袖离去，本愉悦的心情变糟糕透。
不愿闻秋时见他第一面，便到他冷着脸，郁沉炎独在外走会儿，才开仙图落在一间烛火幽幽的室内。
但他料到，还能到更糟糕的一幕。
“们在做什？”
闻秋时反将一军，咬死在眸中到闻郁神魂，与顾末泽僵持之际，听到陌生的嗓音响起，扭头朝声源望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背对着烛火，修长身影被烛光轻描淡写镶个边，华冠束起发丝，一张俊美如铸脸庞，眼神冷傲，浑身上下透着一派与生俱来的高贵。
闻秋时愣下，意识到是谁。
心道：挺俊啊。
但下一刻，他的视线落在衣袖上，绣纹精美，是幅月下山河。
闻秋时脑海顿时轰的一下，恍惚间，好似听到一个沉稳陌生的声音，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仿佛是在给他下某个不可违抗的命令般。
“忘掉这一切。”
闻秋时意识陷入混『乱』，模模糊糊间，感到有人捂住他的眼，视线即将被遮挡之际，余光落在半截绣纹精美的衣袖。
一轮银丝勾月，照亮底下万里山河。
“圣尊？”
过于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闻秋时沙哑的声音。
‘圣尊’两字脱口而出，他回过神，两道目光不约而落在他身上。
顾末泽皱眉：“师叔，在说谁？”
僵在原地的郁沉炎，整个人像被世间最毒的蛇咬到，疼脸上瞬间失血『色』，从指尖到心口，无论骨肉还是鲜血都冷透。
他着完全陌生的一张面容，修为低弱到可怜，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其神魂俱灭。
郁沉炎咬牙切齿，恨不将人一掌击杀。
可他不可能对其手，更不可能朝青年怒喝质，“把我当谁？终于说真心话？！果然也和那些人一样！我知道！都把我当作郁苍梧的替代品！”
但那样会红着眼眶，会显狼狈不堪。
他郁沉炎，北域第十七任域主，绝不会那般狼狈地向人要答案。
郁沉炎握紧手中灵玉，力道大的指尖发，一双眼眸死死盯着陌生的面容，像要透过那皮肉，清里面藏着的神魂有多穷凶极恶。
一见面让人冷彻寒骨，两个字将毫无防备的他，打入无间地狱。
闻秋时被寒冷目光注视着，徘徊在衣袖间的视线移到那人脸上，与之对视间，察觉到里面憎恨，还要试图藏起来的悲伤与丝丝委屈，他好像无意间，尖刀戳到对方伤口。
闻秋时愣下，着不甚熟悉的轮廓，猜测道：“是不是郁沉”
噔！
灵玉扣在桌面，打断他未尽之言。
郁沉炎松开手，薄唇紧紧抿着，好半晌，从喉咙间硬挤出一句话，“物归原主，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来找。”
他推开门，连仙图都忘使，头也不回地钻入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