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浮生草

古古的鸣叫远去,闻秋时宛如游魂般,浑浑噩噩地在天地间游『荡』,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苏醒。

陨星谷除魔大战。

古古冲了出来,为了救他杀了郁苍梧。

郁苍梧修为千百年第一,即便古古全力一击,也没法取他『性』命。

郁苍梧死了。

闻秋时脑中轰然,久久没清醒过来的时候。

古古死了。

他来不及救,甚至没法给古古报仇,因为杀古古的人,是陷入绝望的圣尊夫人,接着是赶来的正道修士,铺天盖地的法器灵力朝古古杀去,为圣尊报仇。

之后,妖兽古鸦罪恶滔天的事迹遍布大陆,都说背叛其主,投靠魔君偷袭圣尊。

古古背负千古骂名,成为人人唾弃的凶兽。

闻秋时知道传闻是从何处来的,找到圣尊夫人,求她:“古古是为了我才如此,姜姨你恨我吧,不必为我遮掩,罪魁祸首是我,古古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想保护我,他不该落到这般下场,姜姨,我替他”

啪!

姜夫人一巴掌落下,打断少年人的话。

那个曾经温柔至极的美丽女子,打了闻秋时一巴掌后,泪珠滚落下来,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脸颊,好似在问疼不疼:“小闻,我已经失去苍梧了,你要我再失去你么,我现在只剩你和小炎了。”

闻秋时看着她滴落的泪珠,翕动的嘴唇,最终无力地闭上。

陨星谷后,闻秋时夜夜难眠,闭上眼,便是那日情形。

古古身殒时,他甚至没能像往常抱一下他,小古鸦以为自己被讨厌了,睁着逐渐灰暗的红眸,害怕又难过地看着他,动了动血淋淋的小身躯,怯生生唤了声“阿秋”

闻秋时惊醒,视线一片黑暗。

他睁不开眼,周围空气冷得刺骨,仿佛置身一座冰窟。

轰——

石墙沉闷的转动声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知是谁,沉默了良久之后,嗤笑了声:“他们说叫闻秋时的长老是你,想骗我,好歹该找个像你的人来。”

闻秋时听着似曾相识的声音,略一回想,恍然大悟。

是夙默野。

他在对谁说话?难不成是

闻秋时心脏狂跳,恨不得立马睁眼瞧瞧现在的灵身。

他对这世界最初的记忆是抱着本书在穷狱门前,对圣尊说自己叫闻郁,当时的灵身与他本来的一模一样,若无意外,当时被书砸晕来到这片大陆,他是身穿!

闻秋时当时知晓自己是闻郁,听闻葬身鬼楼尸骨无存,心凉半截,暗自难过了许久。

直到揽月城东门,夙默野出现,含糊说森罗殿有他拒绝不了的东西,闻秋时想起传闻死在夙默野之手,对方知道他尸体动向,便隐隐察觉,激动不已。

他本打算在天宗增强修为后,将自己的东西挨个拿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重新回到自己的灵身。

周围的冷气,应当是保尸体不腐的棺椁散出。

闻秋时意识到这点,激动到心口泛暖,凝了冰霜的眼睫细细一颤。

冰棺外的夙默野并未注意到,寂静的石室内响起他冷然嗓音,带着嘲意:“那叫闻秋时的人,嘻嘻笑,没有半点正经模样,郁沉炎和楚柏月真该给他照照镜子,那副丑模样,也有脸说是你。”

闻秋时:“”

扎了你的眼,真是抱歉吼。

夙默野手落在晶莹剔透的棺盖上,寒眸低垂,视线落在唇角染血、仍是死时模样的青年身影。

“我在你身边待了四年,没见你靥,你永远冷着张脸,好似天生不会,”夙默野戴着骨戒的食指微蜷,默了默,“还是说,你只是没对我过”

闻秋时心道:为何对你,难道很熟

思及熟不熟的问题,想起往日关于夙默野的听闻,以及他方才说的四年,闻秋时沉『吟』许久,心头敲起鼓来。

据他所了解,陨星谷除魔大战后,夙默野随一众森罗殿门人被俘虏,在天熙城被他救下,随后他力排众议,将夙默野带在左右,到鬼楼镇压穷狱门时,也不忘把夙默野捎上。

闻秋时懵然,现诸多不对的地方。

他当时应当知晓夙默野的身份,知道自己是对方的杀父仇人,知道夙默野想杀他,既然如此,为何不仅救下人,还要想不开将其带着身边,夙默野有何特别之处?

原着,夙默野身份是主角顾末泽堂兄,森罗殿殿主,戏份不少,与天道宠儿南独伊一番虐恋情深后,被南独伊感化洗白,成为结局对战顾末泽的一大主力。

闻秋时十分不解。

彼时正值大战后,他一门心思扑在解决北域的内忧外患,怎么有闲工夫把心思放在夙默野身上,去鬼楼也带着,既然要带人,为何不带主角顾

闻秋时微微一顿,电光火石间,抓住了关键。

他那时,不知道原着。

否则不会不阻止魔君,不会让大战降临

带他来到这世界的书,被天道之力禁锢,一直打不开,只有封面一些字眼能让人窥得些许天机:“腕骨魂印穷狱门神路与地狱交界”

一瞬间,闻秋时喉咙像被扼住了,往事如走马灯掠过。

冰棺,身着淡墨道服的青年蹙眉,漂亮白皙的手指悄无声息动了动。

天宗。

景无涯领着一名美貌女子路过练武场,正在练剑的弟子们纷纷回头,好奇张望。

“那是谁?莫非我们要有宗主夫人了?!”

“我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倘若真是宗主夫人,我再也不话宗主注孤生!”

“闭嘴!那时宗主姐姐,景轻芙,一群笨蛋!”

“什么?!”

景无涯冷着脸走在前方,身后女子同样冷着脸,不悦道:“可笑,当娘的想见人,竟然还得亲自来,无涯你怎么教他的,不知道主动来拜亲娘,没半点规矩。”

景无涯近日忧心盛泽灵之事,心情不佳,再听此一言,顿如捅破炸『药』桶般。

“现在知道是亲娘了,早干嘛去了!”

景轻芙不可思议:“竟然凶我,你疯了!”

景无涯闷声继续走,胳膊被猛地一拽:“景无涯我问你话!你聋了?!”

景无涯忍无可忍掰开她的手,不明白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怎么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他按住景轻芙的肩膀:“是你疯了,当年一声不吭消失,我寻了你多久?结果竟然待在森罗殿,大战结束才出来,还带着个夙夜的血脉,『逼』我留下!你既然那么喜欢夙夜,那么喜欢和他的孩子,怎么不自己照顾!非得让我来,你难道不知我有多厌恶此人吗?连带他的血脉我也一起讨厌!每日都恨不得掐死那孩子!”

景轻芙柳眉一蹙:“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杀了他,留着也碍我的眼。”

“你——”景无涯无言。

他不知景轻芙到底怎么了,十几年前便是如此,好似得了失心疯。

心情好的时候,听到年幼的顾末泽唤她娘亲,会变身世上最好的慈母,连天上的星星都要给她孩子摘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掐的顾末泽浑身是乌痕,又是扇巴掌又是敲脑袋,好似恨极了这孩子,要把顾末泽活活打死。

景无涯起初现此事,因极讨厌魔君血脉,置之不理,甚至觉得痛快,后来看到景轻芙将年幼的顾末泽脑袋按在污水坑,要活活让其窒息而亡时,终于于心不忍。

他将顾末泽带走,顺道将景轻芙送回景家。

此后,每隔两三年,景轻芙才会被景无涯允许来天宗看望顾末泽一次。

或许是相隔许久才一面,抑或顾末泽渐渐长大,景轻芙从他身上看到了夙夜的影子,态度越柔和了,不过与顾末泽说上两句,这柔和往往就维持不了了。

景无涯警告道:“他今日从南岭回来,待会到人收起你的脾气,我早就管不了他了,他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

景轻芙不以为然:“我是他娘,怎么对他,他都得受着,不然他爹心疼我,会收拾他的!”

景无涯无言。

又开始说疯话了!

临近黄昏,景无涯带人朝后山走去,迎面缓步行来一位长老,身着青衣,脸上挂着温和轻笑。

苏白停下脚步,道了声:“宗主”

景无涯手负身后,朝他颔首,脚步不停,景轻芙在后方与苏白擦肩而过,片刻,回头望着苏白背影。

景无涯:“你做什么?”

景轻芙表情莫名:“他是谁?”

景无涯:“门内长老苏白,怎么了。”

景轻芙摇摇头,收回视线,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后山。

“稍等,看我拿出我的秘密武器,”贾棠走入洞府,从箱底拿出一张地图。

今早他在睡梦中被顾末泽沉着脸摇醒,得知师父又没了,可这次去哪找他举棋不,于是决定回宗门,用他百发百中、从未失误过的压箱底的手段。

顾末泽手持引路草,耐着『性』子等。

贾棠展开一丈长的修真界地势图,平平铺在地上,随后捏了个小纸团,背过身,宛如进行某种神秘的『吟』唱般,唤起了“师父”两字,随后将纸团往后一抛。

拳头大的纸团落在地图上。

“怎么样?是哪?”

顾末泽拿起纸团,眉头微蹙:“森罗殿。”

“重来重来!”贾棠听到‘森罗殿’三字,吓得魂不守舍,去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贾棠换了个方向重新扔掷,纸团再一次落在森罗殿上。

贾棠头皮发麻:“最后一次。”

若真是森罗殿,顾末泽这人不会有半点犹豫,还会拎着他一起,他害怕啊,那可是有去无回的魔殿。

救命救命。

贾棠再次扔掷,回头一看心如死灰。

顾末泽握着引路草:“走。”

贾棠清点完保命法宝,惨白着脸跟在后面。

景无涯立在洞府门口:“去哪?”

“景师伯,”贾棠问了声好,转眼看到后方女子朝顾末泽走去,抬手欲抚上他脸。

景轻芙眸光闪烁:“小泽,愈像你父亲了。”

顾末泽侧过脸,避开她的触碰,眉间『露』出不耐:“何事,”

“你怎么不唤我娘!”景轻芙姣好面容『露』出怒『色』。

贾棠一惊,下意识朝旁侧望去,顾末泽神『色』冷然,淡声道:“我有事,让开。”

“什么事比你娘重要?”景轻芙瞅了眼他的掌上灵草,伸手欲夺,“这是什么玩意儿。”

未触碰到引路草,顾末泽拍开她的手:“别碰。”

景轻芙勃然大怒,扬手一巴掌落下:“对你娘什么态度,我是你娘!”

巴掌声未响起。

顾末泽捏住她的手肘,眼神冰冷:“不是顶着这头衔,你已死几百次了,莫要得寸进尺。”

顾末泽略一用力,女子踉跄后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怒不可遏:“你、你放肆!混账!野种!”

顾末泽面无表情离开,留下身后的景轻芙大吼大叫。

景无涯伸手扶人,“啪”的一个脆响,景轻芙拍开怒道:“这就是你养的好东西!连我都不认了!果然什么样的野娘就生什么样的野种,白费了那副好皮囊!”

景无涯无奈叹气:“他娘不就是你吗。”

景轻芙逐渐冷静,哼了声。

若真是她与夙夜的孩子,倒好了。

当年她追去森罗殿,抛弃一切想感动夙夜让他喜欢她,夙夜转手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交给她,轻笑道:“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好啊,这是我的孩子,你将他养大成人吧。”

景轻芙盯着那张白嫩的脸蛋,想到他娘,嫉妒得疯了。

到底是谁?!

那段时间,她恨不得把森罗殿埋着的女人尸骨都找出来,想找出顾末泽的娘,可她什么线索都没现,只能归结于夙夜爱惨了这女人,将其藏得很好。

景轻芙愈嫉妒了。

她寻不到人,只能背着夙夜折磨顾末泽。

没几日正是除魔大战夕,夙夜告诉她可以走了,景轻芙知道他若去陨星谷,凶多吉少,哪里肯走。

她抚上夙夜的脸颊,哭着恳求道:“别去,与我一起离开这,我们找个宁静之地,从此远离是非,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夙夜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着丢开,语气温柔地像在哄人:“乖,别再说不自量力的话惹我生气,不然,要你命。”

景轻芙状,怒道:“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我弄死你和那女人生的孩子吗?!”

夙夜意味不明地笑了,推开她:“正合我意,去吧。”

景轻芙几近奔溃。

她不明白夙夜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好似无论怎样都威胁不到这男人,同样也打动不了他。

景轻芙坐在地上,目光望远去的顾末泽,仿佛看到夙夜当日离开的身影,不甘地锤地怒喝:“都是冷血的怪物,没心没肺!”

泄完后,她起身神『色』恢复如常,打算离去时,恍然间想到方才与她擦肩而过的身影,不自觉问:“无涯,那长老你说他叫什么?”

“苏白。”

白无商立在浣花峰底,看着缓步走来瞬间变换模样的身影,哑然道:“原来如此,要是让那些人知晓魔君伪装成天宗长老,一有趣极了。”

“错了,是苏白伪装成夙夜,”青衣男子纠正,轻笑,“夙夜十四年前便死于圣剑之下,这是谁也改不了的事实。”

白无商皱眉。

夙夜拂袖迈入景无涯设的结界,白无商状:“你怎么破解结界不让人现的。”

“我喜欢你这问题,以后不妨多问,”夙夜回头,『露』出剑眉星目的俊容,唇角勾起愉悦笑容,“因为景无涯的法术都是二哥教的,我想学什么,二哥都会教我,我抽空学会的,都比景无涯那个蠢笨徒弟多得多。”

白无商结界可行,提步上,一道冷光扫来,白无商被击飞倒地,方才带着轻笑的夙夜面若冰霜:“我允许你踏进来了么,滚去准备我要的东西。”

夙夜拂袖离去。

不及片刻,他一脸阴沉地回来,修长有力的手掐住白无商的脖子:“浮生草给我。”

“浮生草是使人沉溺于最美好的回忆,你要这草做什么,做白日梦?”白无商嘲道。

夙夜不理他的冷嘲热讽,握紧散着彩『色』光芒的灵草:“有东西脱离我的计划,我要知道为什么,该来的还没来,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白无商微眯起眼。

当年郁苍梧、盛泽灵、夙夜关系要好的时候,彼此交心,夙夜知晓的秘辛不比他这个仙境之主少。

可盛泽灵所中之毒无解,若是常人,在中毒的瞬间便散去灵力化作白骨,也就盛泽灵修为高深,才能撑到这么多年,如今也到极限了,夙夜能如何救人。

“穿过这片布满毒瘴的密林,便是森罗殿。”贾棠卷起地图,在夜风呼啸中直哆嗦,“森罗殿戒备森严,如何进去?”

顾末泽提步迈入林中:“密林有机关。”

贾棠一惊,踮脚小心迈入:“你怎么知道?”

顾末泽不答,半时辰后,临近密林出口,一株灵草挡在正方,夜散着七彩光芒。

贾棠瞥了眼,晕倒在地。

顾末泽精神略一恍惚,眉头微皱,晃了晃头,视线中七彩灵草幻化为人形,四周景象开始变换。

一块尖锐的石头砸破小男孩的额头。

“小怪物,你之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凶了!”

“快看啊,他眼睛果然红了!快跑,他要吃人!”

“别怕,看我的!”

幼年顾末泽被推搡倒在泥潭里,捂着流血的额头抬起稚嫩脸蛋:“我、我不是小怪物,你们别怕我。”

师父说了,只要他拿出体内的血珠子,这些同门小朋友就再也不会害怕他了,还会和他一起玩。

幼年顾末泽用袖子擦擦额角,脸上带笑,『露』出两个天真烂漫的小梨涡,乌黑眼睛闪着细碎光芒,轻声解释道:“我眼睛不是红的,你们看啊!”

一小孩将早早准备的辣椒粉撒他,同时道:“快!用鞭炮炸他现原形!”

顷刻,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起。

顾末泽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四处飞溅的鞭炮有的打在他脸蛋,有的打在他脑袋,有的炸起泥潭的污浊泼在他身上。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鞭炮声才偃旗息鼓。

烟雾弥漫间,顾末泽茫然看着四周,耳朵短暂失了聪,什么都听不到。

他害怕地蹲在泥潭,捂着耳朵不知所措。

方才扔鞭炮的几个小孩远远望,折了回来,指着他不知说了什么,大家都在哈哈大笑,叉着腰,仿佛成为了击倒邪恶的英雄。

顾末泽张了张嘴,小声道:“没现原形你们现在相信了么,我不是小怪”

话未说完,一团污泥狠狠砸在他脸上。

顾末泽尝到令人作呕的腥味。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泥团向他砸来,幼年顾末泽抱头蜷缩着身躯,雪亮眼眸噙满泪珠。

是不是他没解释清楚。

不然怎么他交出了血珠子,大家还是不相信他呢。

他不是小坏蛋,也不是小怪物啊。

砸累了,那群小孩一哄而散,泥潭的小身影直到深夜才动了动。

咕噜。

肚子叫了起来。

幼年顾末泽捂捂肚子,准备寻些果子吃,提步出去时,突然发现泥潭有东西。

他伸手用力拽住半截,现是藕,于是灰头土脸地仰起笑脸,漆黑的眼睛闪亮,倒映出夜空繁星。

太好了,又现了一处有东西吃的地方。

顾末泽浑身都是污泥,用衣角内侧擦了擦藕,用力咬了口,残余的腥泥混着藕香一起吞入喉间,分不清是香还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管好不好吃,他都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揍。

挨完揍就能告诉那些人。

瞧,即便这样,他也没伤害任何人,那么,是不是他没有那么可怕呢。

幼年顾末泽吃完,又在泥潭里寻藕,不知不觉走到潭边的时候,现一圈淡墨『色』的衣摆。

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

一个宛如谪仙般好看的青年,垂着漂亮眸子,静静看着他。

顾末泽愣了愣。

片刻,他轻声问:“你要吃吗?”

顾末泽在泥潭里『摸』出一截藕,手抬起,想把他认为的好东西给对方,瞥到藕上污泥的那刻,他涨红脸,两只小手藏到背后,觉得这般脏的东西不配面前的大哥哥。

在那目光注视下,他想到自己此时的狼狈,难堪极了。

幼年顾末泽丢开藕,踉踉跄跄地离开泥潭,那个青年却一直跟着他。

就这般过了两三日,到了第四日,睡醒的那刻,顾末泽先睁开一只眼,偷瞅了眼周围,现视线中的身影,小嘴角勾了勾。

他现这人几天没吃东西了,虽然发硬的馒头不好吃,可他寻不到更好的东西了。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你肚子饿了吗?”

幼年顾末泽抹抹泪眼,从怀拿出方才抢到的馒头,分了一半给青年递去。

白嫩的小手穿过了对方。

顾末泽从那刻才意识到,跟在他身边的不是人,是一缕魂。

他不害怕,反而有些开心,尤其是发现对方只有自己能看到后,高兴极了。

“你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只让我看到你呢。”

“是不是我对你特别重要。”

“你是上天派来陪我的对嘛,你是为我而来的对不对,那、那以后,我叫你天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