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睡呀?!”心兰瞪圆了眼睛,讶异道:“你怎么从?……”怎么竟是从?她们身后走来的。
白衣公子唇角柔和含笑。
他提步上?阶,侧身越过?蓝衣男子时微微颌首致意:“不?知香帅的身份,请恕在下方才无礼。”
顿了顿,又朝紫衣少女柔声道:“铁姑娘,将这小姑娘交给家人罢,盗帅易容深夜到此,定然?有不?便告知的道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唉。”
一?声叹息,简直可谓道尽无数辛酸。
心兰半信半疑地瞅了瞅大名鼎鼎的楚香帅,这回终于意识到对方身上?的不?对劲从?哪里来了:他面目如此平凡,与?其身上?的气质举止实在不?相宜,这或许是一?种特殊的直觉。
“您要是早点说,自己?究竟是甚么人……”她慢吞吞地将身上?蜷着的宋甜儿,像递只小猪仔那样塞到对方怀里,楚留香一?时都不?晓得该先用哪只手去?接。
却听少女抿唇道:’“那我好像还是不?会信。”
闻言,无缺公子不?禁弯唇而笑。
“……”是个很实诚的姑娘了。
楚留香上?前小半步去?接,默默想道。
但这一?抱,却没能成功。
宋甜儿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却在这颠簸之下蹙起?秀气的眉毛,伸出手臂勾住了心兰的脖子,还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
“松……松手。”稍微使了点劲儿想拉开她,黄衣小姑娘却抱得更紧了,还发出抱怨似的呓语,又是教人听不?懂的广东话。
三人面面相觑,颇觉有些棘手。
心兰道:“她到底是醒着还是没醒?”
楚留香沉声道:“约摸是一?半对一?半。”
花无缺默然?不?语,温和眉目渐渐拧起?。
思索片刻,铁姑娘开始恶魔低语:“咱们现在正?站在桥上?,再不?撒手,我可要把你扔下去?啦?”
宋甜儿先是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又睁开了另一?只,最后两只一?起?闭上?,再猛地睁开。
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丽容,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迷迷糊糊恍然?道:“怎么那么快,就到第二天?了哦!”
“甜儿,别玩闹了,我们该走了。”楚留香无奈而笑,终于成功将她从?铁心兰身上?弄了下来,黄衣小姑娘站得东倒西歪,险些真?一?头栽进?河里。
“哪里闹了?”宋甜儿靠着他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道:“我明日还要过?来做吃的,都说好了。”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时的虔诚和认真?。
心兰揉着胳膊应声:“嗯,我等着呢!”
顿了顿,楚留香颌首道:“多有打扰,楚某明日再上?门?赔礼。”本想再多说些甚么,又觉心力交瘁,竟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这一?晚上?他也没干多少事?儿,至少远无当年四大名捕中的三个围追堵截来得惊险刺激。
花无缺垂眸道:“午后在此恭候二位。”
便再无客套,目送他们并行,渐渐远去?。从?背影瞧起?来,宋甜儿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像只小黄鸭那样,脑袋也是一?点一?点,时不?时就要撞到她大哥哥臂膀上?。
心兰歪着脑袋望了半响,直到蓝衣人将搀着的小丫头轻功带起?,几息便不?见了人影,不?由夸赞道:“盗帅的轻功,确实是很厉害呀!”
白衣公子淡淡“唔”了一?声。
他在夜色下负手而立,神情难辨。
她稍稍凑近了两寸距离,正?色道:“武当的‘梯云纵’也是很厉害的……都厉害,都厉害!”反正?比她厉害。
花无缺眼风飘飘忽忽地瞥去?,轻声道:“不?止轻功,盗帅的潜藏功夫亦是绝佳,在下自愧弗如。他在檐上?静卧许久,竟毫无声息。”
活动好筋骨的少女走在前头往宅子大门?走,不?时回头交谈:“你们何时碰到的,是交过?手了么?”
“我那时不?知身份,观其武功不?似寻常宵小,是敌是友难料,故他跟上?你们后,我也远远跟在后头。后来眼见黑衣人绑走那小姑娘,而你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刚要现身,他却似误会了我,便暂且退避。”
心兰点了点头:“今天?事?情怎么这般凑巧,敲门?鬼没有抓着,却连着遇到了三个陌生人,还撞上?了这些日子闹得江南人心惶惶的歹人……”
少女推开朱门?,当先迈过?门?槛:“先时蛛儿提到时,我还觉着世道乱得很,甚么地方没几个渣滓?现在看来竟是个庞大的组织,连隐居的盗帅都牵扯进?来,也不?晓得那妙僧无花能不?能抓住顺藤摸瓜,那些贼人就该被官府斩首示众……”
她未瞧见身后人神情竟似有些欲言又止,仿佛还有甚么别的事?未吐露,但顿了顿,终是沉声未语。
——七绝妙僧,无花么……
眉心倏然?一?紧,又缓缓松开。
心兰这般絮絮说着,径直便要走入。
她也实在犯困,只想立即躺床上?去?。
无缺公子突然?拍肩,拦了一?拦。
紫衣少女猛地停步,转身问:“怎么了?”
他微笑道:“我已得知‘敲门?鬼’的踪迹。”
“是……甚、甚么?”虽然?一?直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还有胆子孤身直接堵在门?口“抓鬼”,但秘密当真?就差宣之于口,心兰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花无缺含笑,并不?直言。
在少女清凌凌的视线中,以手指门?。
心兰瞪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好像它?突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物种。
会在半夜里放声高歌,然?后以肉眼看不?见的手拍打自己?的胸口,于是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铁姑娘,你离得近一?些,闻闻那门?上?可有甚么气味?”见她仍旧不?解,白衣公子柔声道。
“……”她不?大想去?。
不?但不?想去?,还想抓着他的袖子壮胆。
好生奇怪,她一?个人倒也不?怕的。
但他陪在身边,凭白就弱小可怜又无助。
“铁姑娘,不?是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先前只是我们想岔了。”少女缩着脖子始终不?应声,似乎有些发毛,花无缺莞尔,又因心上?人模样生出些怜爱。
于是语声愈加温和,低低解释道:“那门?上?涂抹了些药物,除非凑得极近,否则常人是闻不?大出的,这又是处新宅,更易被桐油漆味盖过?去?……可这气味,对于某些小生灵却很刺鼻,引得它?们前仆后继。”
“可我们打开门?,也没瞧见鸟雀呀?而且除了敲门?声,别的甚么声音也无,还都在半夜里,人一?靠近就跑了……”心兰苦思冥想,还是觉得有些疑惑。
花无缺柔声提醒:“甚么动物昼伏夜出,比鸟雀还小些,拍打翅膀也几乎听不?见声音,等闲更听不?见它?们的叫声?”
心兰深深蹙眉,在“韦一?笑”与?“楚留香”之间思量半晌,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俩确实不?符合此中情境,灵光闪过?,拍掌道:“是蝙蝠!”
白衣公子颌首,含笑赞许。
铁姑娘激动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顺着这个思路去?想,果然?一?切谜题都迎刃而解:
“且蝙蝠怕光还惧人,怪不?得灯笼亮着,人靠过?去?的时候,敲门?声从?来没响起?过?。还有咱们住的第一?晚,之前刚下过?雨,水汽深重,怕是将门?上?的药水都冲淡了……后来定有人趁我们不?在,重新抹了!”
“正?是。”花无缺轻轻掩门?。
插上?门?栓后,转身轻声道:“这新宅原是处荒地,去?年岁末,原主人一?家才住进?来。那时并没有甚么怪异之处,到了开春,蝙蝠冬眠复苏,这夜半敲门?声便开始了……”
“可是,会是谁要这样装神弄鬼吓唬他们?即便是跟他们有仇,但我们刚搬来,对方故技重施,难道只是针对住在这里的人?”
——太奇怪了,真?有甚么深仇大恨,套个麻袋偷偷打一?顿就跑也不?稀奇。偏偏如此迂回曲折费大功夫装作鬼怪作祟,实在不?合逻辑。
“在下一?时也毫无头绪。”无缺公子巡视四周,低声道:“兴许这房子还隐藏着什么奥秘,也未可知。”
少女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虽则层出不?穷的谜题陆续涌来,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必过?于忧虑:“管它?呢,总之今晚起?,总算可以睡个好觉啦~贼人总会自己?露出马脚的。”
她问了今晚最后一?个问题:“明儿个上?午,咱们是有甚么事?必须要做么?为何跟楚香帅他们约好午时之后再来访?”
无缺公子拧眉,倏然?轻笑。
“自然?是因为……”他语声微微上?扬,含笑注视少女因困倦以致微红的眼眶,顿了顿,方柔声应道:“铁姑娘午前要补眠。”
天?大地大,大不?过?由她好好睡上?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问:有什么事情,比兰兰睡觉更重要?
花花深思片刻,正色道:铁姑娘吃好饭再睡。
……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