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人间总是不圆满

林星河这会听了雅晴的话,大约知道林月婵主仆的真正的目的。她看了眼穿着崭新衣袍的谢锦,便也知道不管谢锦与林月婵成不成事,今日的事只怕再难善了。雅晴这些话,不过是为林月婵铺路罢了。谢家的门第便是纳妾,也不会允许两个林姓的女子一同在后宅之中。

那些家仆还围着严钺殴打,棍棒下,严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无助又可怜,便是如此,他也没有躲避和求饶,显得异常的倔强和固执。

那棍棒敲打皮肉的声音,在这隆冬的晚上越让人心惊肉跳。可严钺似乎不觉得疼,始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便是打到痛处,也只是压抑的闷哼喘息声。他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别人并不能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林星河走到了谢锦身侧,小声劝道:“小侯爷,今日老太太的寿辰,见血终归不好。他到底是秦王殿下带来的人,若是国公爷爷追究下来,也显得小侯爷面上不好看。”

谢锦蹙眉,低声呵斥道:“退下,这没你的事!”这些年来,往日在府里,谢锦几乎没对林星河说过重话,像今日这般的在众人之前呵斥,更是没有的事了。

林星河忍不住蹙眉:“天这么冷,再这般打下去,人肯定是要被打坏的,你……”

雅晴跪着又朝林星河的方向挪去,尖声哭道:“这人死不足惜!大小姐为何还要救他!”

谢锦咬牙道:“给本侯朝死里打!本侯爷今晚就是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林星河急忙道:“小侯爷想岔了,今日他是家中客人,不过是歇在客房里,小侯爷何至于如此?”

谢锦的怒火上宛若被浇了一桶油,顿时双眸赤红的瞪向林星河:“那你告诉我,往日里你从不管他的死活!今日为何频频为他求情!”

林星河动作一僵,正欲开口,雅晴铁了心不给林星河翻身的机会,急忙从怀中拿出抱着的东西,哭诉道,“大小姐这个人真的在您的床上,一定是这个人强迫大小姐!小侯爷可要给我家大小姐做主啊!”雅晴将一边哭道,一边将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这都是大小姐贴身的衣物,玉佩也是大小姐是从不离身的。奴婢进门时,真真看见的便是他就在床上……”

谢锦面上有片刻的空白,然后迅速的将玉佩,夺了过去看了一眼。林星河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该怪谢锦愚笨,还是怪林王氏卑劣。

虽然亵衣还穿在林星河身上,可这会也不能脱掉长袍证明清白,那从不离身的玉佩是谢锦送的定情信物,也从昨夜歇在林宅后不见了踪影,本想等今日过后再回去找。

不过,雅晴手里亵衣肯定真的是她的亵衣,虽然林星河不怎么回林家,可林王氏掌控后宅多年,想在林宅拿些到她的亵衣,从来不是难事。

谢锦出生富贵,又是嫡幼子,自小顺心顺意,谢夫人掌管后宅多年,怎么会年幼的小儿子,知道后宅中的龌龊和手段。谢锦刚遭遇了一连串的事,又先听了别人的话,这会脑海空白,心中暴怒,虽是极力压抑,可还是忍不住迁怒林星河,这会也是真的想打死严钺了事!

谢锦顿时目眦欲裂,抽出侍卫的长刀,抬手便朝严钺砍去!

林星河抓住了谢锦的手腕,低声道:“你怎能听这些片面之词!这里又岂是议事的地方?”

谢锦拿着玉佩的手都在发抖,举到林星河面前,压低了声音道:“片面之词!你来解释玉佩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平日里最是厌他,多看一眼都不肯!今夜为何处处维护他!莫不是刚刚你真的跟他有了首尾?”不知是气还是怒,那声音都透着颤抖。

林星河与谢锦对视了片刻,她能清楚看到谢锦眼中的震惊、伤心、甚至怒意,当然还有对自己的指责。可这般的际遇,两个人的关系已是无法挽回了,她心里不是不是难受,可是更多的还是理智,如何取舍已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这时,林星河的心中便也没了杂念和矛盾,彻底安稳了下来。她不再看谢锦,将身上狐裘解开,蹲下身来,细细的给严钺盖上,裹着了他整个人。

严钺似乎对周围开始有知觉了,也不知是不是恢复了意识。当周围的棍棒停下来了,他几次挣扎坐起来,又都摔了回去,他垂着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了眼睛,可是身子却是朝书房的方向倾斜,嘴里含含糊糊似乎在说话,可又不是很清楚,只怕迷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书房里,还有林月婵细细的啜泣声。

林星河看向雅晴道:“你家小姐为何会在此处?”

“傍晚时,二小姐来客院寻大小姐看烟火,一直迟迟未归,夫人吩咐奴婢找您和二小姐过去,没想到进了大小姐的卧房后遇见了这人,后来又在书房里听到二小姐和侯爷在一起……”雅晴话说一半偷瞟谢锦,忙又胆怯的垂下了头。这般的欲盖拟彰,虽拙劣,可也能达到原本的目的。

雅晴话落音,人群议论声更大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谢锦从里面走出来的情形,这会还有笑言谢锦裸露在脖子上的抓痕。林星河看向谢锦的脖子裸露的地方,果然有几道新鲜的抓痕。

雅晴的话不但刺激了周围的人,似乎也对严钺起了作用,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未果,可扭头望着书房的方向,眼神极为清澈。因他整个人被裹在狐裘里,没人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林星河知道,这会他该是彻底清醒了。

谢锦见林星河护着严钺让他很恼火,可这会谢锦回想起方才的事,自己也心虚了起来,小声解释道:“我……宴席上饮了些酒,有些头疼,来这边休歇,本以为书房里的人是你……”

“天太冷了,侯爷先让他进去躺着,让春生去找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众目睽睽下,林星河不想和谢锦讨论这件事,不禁打断了他的话,试图扶起来严钺。

严钺却重重的拍开了林星河的手,皱着眉头,清澈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嫌恶和不喜。这一幕自然落在谢锦的严重,只见他一脚又将严钺踹倒在地上。

谢锦道:“继续打!打死为止!”

此时,虽被家丁和侍卫都挡在了外围,可众多宾客的家仆都站在长廊,迟迟不肯散去,似乎都在等着看好戏。

谢锦的父亲谢延本身就是当朝国舅,在皇帝登基时封了承恩候,后在开景元年因赈灾有功,封了诚国公。如今更是手握实权掌管刑部,官居一品太子太保。

谢锦自小便得皇帝喜欢,虽才加冠之年,但已在军中任要职,去岁平乱有功,因非嫡长子不能承爵,皇上皇后心疼他,便又赐了武毅侯的爵位,又另外赏赐了府邸。

两相对比,此时的严钺便更显得越发的可怜起来,不管严钺将来多恶名昭彰,此时他还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自小孤苦,无父无母,身世极为悲惨,又是何辜?

秦王萧琰匆匆而来,急声道:“住手!你们要做什么!”

谢锦根本未将秦王萧琰看着眼中,单手挡开了他,倨傲道:“秦王殿下!这是谢家的事,没有你插手的余地!”说完又侧目对家仆道,“拖出去打死他!”

萧琰气急:“谢锦,你敢草菅人命!”

谢锦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谢氏如今权倾朝野,平日里私底下太子殿下萧安对这个纨绔蛮横的表弟百般看不上,可面上还是要疼着护着纵容着。萧琰这有名无实的王爷在谢锦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两人相遇谢锦不踩他一脚,已经算是心情很好给他面子。今日能尊称他一句秦王殿下,也是因在大庭广众之下。

秦王萧琰虽是有心上前,却被被两个彪悍的侍卫牢牢的挡住,根本无法动弹。

“住口!”谢延急匆匆的赶来,怒喝一声,打断谢锦的话。

谢锦倔强的瞪着谢延:“爹你别管,我今夜便要杀了他!”

谢延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停留在严钺身上片刻,不耐的蹙起眉来,可对上谢锦倔强的脸,眉宇间又有几分无奈。他看向挡住秦王的侍卫,怒声道:“放肆!怎么能对秦王殿下无礼!”

那两个侍卫躬身请罪,又朝后退了一步,可还是巧妙的挡在了萧琰与严钺之间,不许他靠过来,对此谢延虽然也看见了,未置可否。

林宏昌跟在谢延的身后,这会担忧的朝书房门里看,对林星河倒是没有多少关注。一家五口人赴宴,两个女儿都出了事。林宏昌的脸色也显得很难看,很僵硬。

国公夫人步履匆匆的紧随其后而来,林王氏也惊慌失措的跟在国公夫人谢氏身后。一时间,台阶处又被围成一团。

雅晴见到了自家的主人和主母,哭着扑跪到地上,匍匐到林宏昌脚下:“老爷!您要给大小姐和二小姐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