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人间总是不圆满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路边郁郁葱葱的,鸟语花香。

那时从京城里时,寒风凌冽,满天飞雪,严家人犹如被人追逐的丧家之犬被赶出皇城。如今回去时,队伍长了不少,行囊也多了不少。

严钺骑着高头大马,面上是难得的轻松,后面的马车和人群都精神了不少。

赵栋快马追上队伍以后,严钺回眸看了一眼,便翻身下马,跳上了马车里。这马车还是来时按照林星河的要求布置的,本就是十分舒适的,里面用物一应俱全,如今严钺身上没有伤了,但是坐起来更是舒适。

赵栋跟着上了马车,跪坐在严钺的身侧,赵栖换下了马夫,自己充当了马夫。

自众人到了这里,马车就没有用过,车里还用的当时林星河用的熏香,里面的东西都是原来的位置,地上的毯子本身也是冬暖夏凉的,这会在车里也是极舒适的。严钺上了车,便觉莫名的安心,躺下后便闭上了眼眸。

严钺等了片刻,不见赵栋开口,复又睁开了双眼:“安置好了?”

赵栋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林大小姐没有跟来。”

严钺骤然坐起身来,蹙眉:“为何?”

赵栋沉吟了片刻,才小声道:“林大小姐知道您心有所属后,大约是想明白了,她说,人与人的缘分都是有期限的,她与您、与您大约是露水姻缘,不能当真的……”赵栋话毕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一包银子拿出来,放在了严钺的面前,“林大小姐说用不上咱们的银子。”

严钺怔然:“她知道是我给的?”

赵栋忙摇头:“我特意说是我与赵栖等人凑的,可是林大小姐不肯要,她说她用不上的,也不能拿我等的银子,以后大家都是没有瓜葛的人。”

当初赵栋与赵栖亲自去林家迎娶的林星河,是知道她根本没有陪嫁,秦王殿下对她多有防备,是检查过她的细软的,换洗的衣物都没有,身上也就几两散碎银子,当真是身无长物。后面众人是一起相处过,林星河的衣食住行都是非常朴素的,虽然赵栋和赵栖是照顾她的饮食,但是别的也不好管的。男女有别不说,只要严钺不开口,赵栋也不能特意为林星河置办用物。

是以,那日谢锦前来,林星河是所有人里面穿着最寒酸的。因为她的衣袍与用物都是在村子里的集市上淘换的,有些是在村里临时定买的。赵栋赵栖都知道这事,但是两个人没人敢说,也不敢问。

自严钺身体好转后,每三日便要回京城置办物件,可是只要严钺不主动开口,这事便不能擅自主张。往日里赵栋以为严钺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今日知道去给银子,是有两个人的关系银货两讫的意思,可见也是早知道的林大小姐日子过的拮据。

赵栋跟随严钺多年,也有几分了解严钺,大约是自己真的无法拒绝林大小姐的追逐,但是又不想让自己好过,也不想对方好过,如此的视而不见。

赵栋小声道:“公子若是舍不得,便回去将林大小姐接回来,若她能看见您,定然会开心的,肯定会跟着您回京城的。”

严钺坐在原处,双手却在衣袖里握成拳头,片刻后道:“她与谢锦定然有所图谋,若当真回去,怕是正中下怀。”

赵栋沉默了片刻道:“小的以为那些拦截到的密信不可信,若林大小姐想要害您,在你受伤时,有的是机会。”

严钺垂眸道:“谢锦如若要杀我,也不必等到今日。谢锦要的从不是一了百了,是要我抱憾终身,追悔莫及。为何我与月婵定了亲事,他便与月婵有了误会,暗害于我,又如此之快的抬房。”

赵栋道:“秦王殿下不是说过了吗?那杯酒本就是谢云裳给秦王殿下准备的,被您挡了去,这才有后面的误会。这后面的事,便是有谢侯爷的手笔,可是林大小姐好好的贵妾不当……”

严钺道:“为何那么巧,是林星河与我撞在了一起。那夜与我在一起的人,是月婵还是林星河……”

赵栋那日没跟过去,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秦王有讲过,那夜与公子在一起的是林星河。可是,公子是不肯信的,因为秦王殿下当时赶过去的时候,公子已被人众人拉了出来。所以,公子认为秦王殿下,也不见得就知道其中的细节。

可是,谢锦也不是傻瓜,当时若真是林二小姐与公子在一起,又怎么会是他与林二小姐被堵在屋子里,莫不是林二小姐会□□术不成。以谢锦的傲气,便是如何想整治公子,也不会愿意抬房公子碰过的人才是。

赵栋虽不认同严钺的话,可这一件事又一件事,巧合确实太多了,到处都是漏洞,可到处又能自圆其说。若是赵栋执意要为林星河说话的话,怕是严钺连他都要怀疑的。当然,便是因为巧合太多了,莫说疑心重的严钺会如此,便是赵栋深想来想去,都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清楚。

赵栋迟疑道:“公子,别的先不论,也许您与林大小姐撞到一起,真的是巧合。”

严钺慢慢的闭上了眼眸,冷声道:“林星河在国公府十几年的经营,若非故意,会如此不小心的与我出现在一张床上吗?”

“你不要被她骗了,林星河在谢锦身边数十年,若当真是对我有心,又何必等到那日?月婵因惧她,自小从来不敢与我说上一句话,林星河多年如一日,甚至连个正眼都不曾看我,一夕之间,便会这般的死心塌地了?”片刻后,又道,“她说她心悦我,你可相信?”

赵栋斟酌了片刻,才小声:“小的瞧着林大小姐,是在乎您的。”

“那你为何要迟疑?”严钺睁开了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林星河最不缺的是手段与心机,这次她与谢锦怕是打错了算盘。”

赵栋小声道:“小的倒是觉得没有那么复杂,现在不同往日,若公子真的在乎,真的喜欢,又何必为难自己。假如这都是她与谢小侯爷的诡计,回到京城便会知道你的处境今非昔比,若林大小姐真的爱富贵权势,心中也自有衡量,定然不会回到谢小侯爷身边的。”

严钺低声道:“今夕不同往日,她这般的品性,配与我同富贵吗?林星河自小不是最爱富贵权势吗?我若……偏让她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