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人间总是不圆满

京城的春日?,虽还是如往年那?般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可又?似乎被阴霾笼罩。

新皇初登基,虽南方有了水患,但?是也不算太大的波折,故而?这一年也算是风调雨顺的。新皇是个看似很仁慈的人,面上奉行的是仁善治天下。

素日?里,君臣相处也是非常融洽,君上极和蔼可亲,甚至有几分平易近人。但?是,新皇最信任的臣子?,最好使的刀便是严钺。此獠位高权重,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动辄抄家灭门,奉行苛政酷吏,手段之残忍,亘古未见。

新皇登基不到一年,整个京城内抄家灭门的比比皆是,都是冠冕堂皇的罪名?,但?是这些的都是先皇的重臣和忠臣,以及当年对先皇登基推波助澜的人。那?些主张对秦王幽禁和私下里建议斩草除根的臣子?,更是祸及九族。

这看似与新皇的仁政背道而?驰,可新皇就?是喜欢他,信任他,视他如亲手足。可新皇宛若看不见一般。每次事后得?知此獠的所作之恶行,便是痛心疾首后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后又?给?此獠加官进爵。

新皇甚至多?次在臣子?自责道:阿钺是我教导长大的,长成这般极端的性子?全是朕的错。他自小?受了太多?苦,长大后才会?嫉恶如仇,手段极端,以后朕会?用让他多?抄佛经,多?行仁善手段。

呵!当年给?严钺受苦的人,有几个不是冲秦王去的。这番话?说下去,新皇摆明了不管,甚至还颇为赞同?。否则如何还能用嫉恶如仇这四个字?如今谁是恶,谁更恶,难道还要分说吗?

新皇这般的态度,让那?些如今还幸存的得?罪过秦王的人家,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谢氏满门便抽挡其中。

如今谢国公表面上算是被优待的老臣,自己的女儿是皇妃,新皇一直讲两家是亲戚,常常在外人面前叫谢国公舅舅。自然,如今皇太后还建在宫中,是谢国公的亲妹妹,废太子?是谢国公的亲外甥。可皇上是先帝的亲侄子?,若以外甥自居,谁又?敢不认?

如今谢氏一门,韬光隐晦。谢国公做事但?求无过,不敢求功,国公世子?谢铭平日?就?是低调的人,更是直接没了消息。谢家有皇城小?霸王之称,谢国公的次子?谢锦,被先帝亲封的勇毅侯,都收敛了起来。谢国公为怕他惹是生非,让他常驻城外大营里,甚至连京城的侯府都不怎么回去了。

春日?的雨水,在北地是珍贵,这日?一早,便下起来细雨。空气有些潮湿,有些冷,但?是许是春雨的缘故,这潮湿的空气还带着甜腻的花香,深吸一口气便觉心旷神怡。

因下雨的缘故,路上行人很少,一匹快马,自街道上疾驰而?来,到了勇毅府外停了下来,他快步上了台阶,侧门也迅速的打开了。谢锦一路朝后院走去,直至走到春满园,才被挡了下来。

那?小?丫鬟本来好好的坐在园门外嗑瓜子?,见谢锦大步走来,顿时魂飞魄散的尖叫了一声,随机大声呼喊:“侯爷!侯爷您怎么回来啦!侯爷回来啦!!”

秋生迅速上前拽住了小?丫鬟的胳膊,将她按再地上,堵住了她的嘴。谢锦继续朝院子?里走,雅晴看见人后,吓的脸都青了,转身?便要朝屋子?里跑,可却被冬生制住了捂住了嘴。

谢锦一脚踢开了寝房的门,踹开了挡住床的屏风,便惊散了得?床上的一对野鸳鸯。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与暖香。

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从床上滚了下来,跪爬到了谢锦脚下,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求饶的话?。谢锦怒气冲冲,一脚将那?人踹开,那?人猝然摔倒在地上,竟是闷哼一声,没有喊疼。

林月婵似乎也是套上亵衣,狼狈无比的下了床,跪到了谢锦的脚下,哭道:“侯爷!侯爷要给?妾身?做主啊!”

谢锦看都不看林月婵一眼,一脚将人踢开,林月婵惨叫了一声,便俯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那?个跪在一侧的人,顿时心疼无比,忙朝林月婵的方面挪了挪,挡在了林月婵的前面。他虽是发髻凌乱垂着头,显得?很是狼狈,可长相确实极为英俊的,甚至还带着几分西域人的轮廓,他挡在了谢锦身?侧,急声道:“侯爷!有气就?朝我身?上撒便是!”

谢锦盯着他,沉了一口气喝道:“说!”

那?人抬头,一双棕色的眼眸内盛满了内疚,可沉吟了片刻,还是轻声道:“侯爷,我与月婵是真心的,求侯爷成全!”

春生忍不住喝道:“夏生!你怎能如此糊涂!”

谢锦咬牙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生垂着头,小?声道:“有半年了,奴才知道自己对不起侯爷,可是侯爷将人娶进门便一直这般晾着,月婵日?日?盼着侯爷,常常闷闷不乐……”

春生恨不得?再踹夏生两脚,可是谢锦如今正在起头上,他是不想火上浇油的。春生自星河走后便后院与外务一把抓,秋生贴身?伺候谢锦的,冬生便在营地里打杂跑腿,甚至在营地里也算是有职位了。

唯有夏生这些年一直给?伺候小?侯爷外出,家中的马车与小?侯爷的马匹都是夏生在伺候,这一年侯爷在军营里的时候比较多?,不怎么用马车。

夏生大部分的是就?闲赋家中,月姨娘常常外出烧香或者是回娘家,因家中除了侯爷便只有这一个主子?,侯爷也从不曾怠慢过,夏生便经常侍奉月姨娘外出,怕是这一来二去,便出了这般的事了。

谢锦冷笑连连:“是以!你们做出这般的事,还要怪本侯爷了!”

夏生忙道:“不是不是,是我看月婵不开心,这才忍不住的!侯爷!您就?放了月婵吧,我同?她时,她还是完璧之身?,前番为了我还落了胎孩……”

谢锦怒到了极致,瞪大了眼,话?都不说了,忍不住踹了夏生好几脚。夏生被踹倒后,便又?跪直了,咬着牙生生忍住,闷哼连连。

春生终是忍不住抱住了谢锦的大腿:“侯爷!夏生他是罪该万死,你不要气坏了身?子?!”

夏生道:“夏生自小?伺候侯爷多?年,从不敢求侯爷恩赏,只求侯爷能放月婵回家,让她自由!”

林月婵忙哭着扑了过来道:“不是不是!不是如此,侯爷、侯爷你听妾身?分说,是他强迫我的!我不想回家!侯爷!妾是被强迫的!”

林月婵虽是如此说,可夏生还是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谢锦看了这一幕,又?是冷笑连连,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春生瞪了夏生一眼,忙追了出去。秋生和冬生进屋扭着衣衫不整的夏生。快速的跟在了谢锦的身?后,谢锦一口气走出了院落,转身?朝书房走去。

秋生和冬生也将夏生再次扔在了谢锦脚下。谢锦垂眸看向夏生,虽是奴仆,可他们都是五六岁便跟着谢锦身?侧了,鞍前马后,功劳苦劳都是不缺的,若非是家声的奴才,夏生这一身?武艺,便是去军营里,也是能博个功名?。

谢锦脱下身?上的披风,扔在了夏生的身?上:“若是别的事,本侯不会?同?你计较,可不管本侯与那?林月婵如何,她都是我迎娶的妾室,你做下的乃背主之事,我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夏生端端正正的跪下,重重的给?谢锦磕了三个头:“奴才罪该万死,可月婵她……”

“不必说了,林月婵留在侯府里,本侯脸面受损,本侯会?给?她一封休书,让人送她回家的,从此后她便是自由之身?了。”谢锦看向夏生激动又?带有感激的脸,一时间心头涌起了百般滋味,这一年让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他早不记得?当时为鬼使神差的抬房了林月婵。

谢锦低声道:“夏生,一会?让春生给?你拿上你全家的身?契,你们去自谋生路吧。”

夏生骤然瞪大了双眼:“侯爷!奴才……”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谢氏一族风雨飘摇,朝不保夕。

这朝中稍微得?罪过潜邸时新皇的哪家不是满门抄斩,便是祸及九族者也有不少。谢氏一门当初何至是得?罪过先皇,除了太子?便是他们整治当年的秦王手段最狠了,谢锦更是多?次当众殴打过秦王。这时候,所有人都能倒戈,都能去谄媚,可谢氏是废太子?的亲舅舅,皇太后的娘家。

不管皇上面上对谢国公多?客气,也是因为谢国公依旧手掌南大营的兵权,这皇城护卫的虎符还在谢国公的手里。新皇根基还没有彻底稳定,皇太后还在,废太子?还在,便是皇上想翻脸也要掂量掂量。

这时给?了夏生身?契,甚至将夏生全家的身?契都给?了,让他们离开勇毅侯府。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天大的恩德。

夏生便是方才挨打挨骂也没有半分屈服,可这会?霎时便已泪流满面:“侯爷!侯爷,奴不走!奴还要继续伺候侯爷!”

谢锦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本侯是好心放过你,你往后离那?林月婵远一些,否则便是本侯想保,也保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