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细细,春夜怡人。这?风和日丽,星空闪烁的好天气,众人本该是做着轻松的活儿,像每日那般不该当值的早早的回家,与家人一起享受这?难得的大好春夜,可自打罗府来了难伺候又及其挑食的贵人,厨房里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下值了。
这?人来了两日,厨房里的所有人整整过了两日水深火热的日子。饭菜不好吃,太甜了,太淡了,太咸了,太怪了。茶水太烫了,太凉了,太浓了,太淡了。人虽是吃的不多,但是架不住就是太挑剔,太爱折腾,让所有人几乎是十二?个时辰都不得安歇。
罗津大人本就是个暴躁脾气,贵人不开?心,他就更加暴躁。是以,罗府这?两天鸡飞狗跳的,就没有安生的时候。当然,因家中饭菜不合胃口,罗津想看许多办法,甚至连镇里酒楼的说是京城来的厨子,都过了好几个。这?两天罗大人每日要跑厨房都有好几次了,厨房这两天又忙又乱,大家都紧张的快不会做饭了,时不时还得听罗大人中气十足的骂人声。
这?整整一日,厨房里的众人,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做饭的路上,酉时快要过了,平日里这?个时辰,厨房里也只留两个当值的人,可今晚谁也不敢轻易离开厨房了,便是镇里借来的京城的厨师都窝在角落里打?盹。
今日忙乱,可是做了许多茶点和饭食。昨日星河不当值,本就是好好的休息了一日,今夜本就该值夜,倒也不如众人疲累。昨天星河做了肉干,以及今天厨房里做多的点心和小零食,贵人根本不吃,罗府的女眷昨日已去城外礼佛,现如今就罗大人和罗大少爷还加重,这?多做的点心,唯有分给众人。
厨房近水楼台先得月,便分得多一些。星河将昨天做好的肉干以及自己分到的小点心,放在油纸里仔细的包好,热了一碗豆浆,放的不凉不烫,灌入酒囊里。便给管事的厨娘打?个招呼,想将东西给徐元敬送过去。
管事厨娘姓孙,历来很好说话,当下就答应了。星河本就是个打?杂的,便是有吩咐,她在不在,都关系不大,出去一趟也是不碍事的。
星河将肉干分给众人一些,便抱着油纸包便朝外走,可迎面却碰见了一个人。
孙厨娘一见来人,顿时满脸堆笑的迎了过去:“赵管事,您老怎么亲自来了,可是贵人有什么吩咐?”
星河立即垂着头,想躲开?面前人,可那人就不偏不倚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孙厨娘嫌弃的推了挡路的星河一把,将人推到一旁。可那人却又脚步一转又挡在了星河面前。
星河不得不站在原地,无声的叹了口气,抬眸看了过去,正对上赵栋略显吃惊的脸,当即便皱眉,便想装作不认识便垂下了头。
赵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惊呼道:“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星河抬眸,忙将手指放在唇上,让赵栋闭嘴。
赵栋领悟,很小声又很欢快的快速说道:“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这?会子还要出去,可是有事?”
赵栋这?般贼头贼脑的说话,更是惹人注意。星河立即朝外走了两步,赵栋忙不迟疑的跟了上去。林星河等到离开?了厨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侧目看向赵栋:“你当做没有遇见我,可以吗?”
赵栋道:“怎么能如此?他乡遇故知是喜事,若是我家公子知道,定然会很开?心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星河抿着唇假笑:“首先,大家虽是相识,但是在此处遇见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喜事。其次,你不要再叫我大小姐,林星河或者是林厨娘都可以。还有,我现在生活的很好,不想因为你们被打?扰,遇见我的事,还望你不要张扬出去。”
赵栋忙道:“那不能,那不能张扬。”
星河满意的颌首,便要离开:“那就谢谢赵管事了。”
赵栋忙挡住了星河欲离开的脚步:“您这个是要去哪里?手里拿的是什么?”
星河不想应酬赵栋,便给他看了眼油纸包:“我去给人送些吃的。”
赵栋立即道:“您这是京城的点心吧?我家公子来江南公干,有些水土不服,吃不惯这江南的东西。前夜又着了风,有些低烧,已经有两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您看……”
星河眼眸微动:“那怎么不请个大夫看看?”如今严钺住在罗府里,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众人,若说生病了,按照罗大人的性格,早呼喊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不可能连个大夫都没有请。
赵栋叹了口气:“我家公子的性子,您是清楚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看大夫和吃药的。何况您离开?京城日久,不知道如今我家公子际遇越发的艰辛了,许多人都想要我家公子的性命,这?江南咱们又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敢轻易吃别人家的药?”
星河颌首,很没有诚意的安慰道:“那真是难为赵管事了。”
赵栋道:“不为难,不为难,您要去看看我家公子吗?若我家公子能看见您,定然会开?心,方才我家公子方也说想吃京城的点心,没想到这回你便备下了。”
星河道:“这?不是京城的点心,是南方的小食,肉片是我做给别人的,这?点心听闻你家公子吃不惯给退了回来,还发了脾气。”
赵栋有些尴尬,狡辩道:“那……那您这是要看看我家公子?”
星河道:“我便不去打扰严大人了,你不用告诉他遇见我的事。你方才讲过,遇见我的事,不会张扬。”
赵栋道:“不张扬,不张扬,可是我家公子若是问起来……”
星河蹙眉,有些不耐这?些纠缠:“你家公子为何会问起你,他怎么会想到你能碰见我?”
赵栋哑然,片刻后试探道:“实然,前日大约我家公子有看到你,似乎还问了罗大人一句。当时,罗大人似乎说了你是他家的厨娘。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伺候的人说了一句。”赵栋等了半晌,不见星河回话,“您难道就不想与我家公子叙叙旧吗?”
星河嗤笑了一声,脚步一转,躲开了赵栋的阻拦:“你回去吧,我与严大人无甚可说的。”
晚风习习,不冷不热的温度,主院内的小花园内已是繁花似锦。这?会天色还早,花园的灯盏都还点着。
徐元敬这两日是调去了主院做侍卫,专门给严钺守门的,可是他品级太低,几?乎不算有品级,所以便是做侍卫,也守的最外围。可是,不知为何这?两日徐元敬竟是一时也不得闲,今天一整天一会要去书嗣买书,一会要去买瓷器,一会又要去茶叶,这?两天的了竟是连睡觉的空都没有。
更夸张的是昨夜这?贵人突发奇想竟是要吃西庄的甜酒酿,虽然甜酒酿很有名,但是那是城外三十里,徐元敬与自己小队的两个人竟是跑出去一夜,让那卖甜酒酿起来特意起身煮的,等回到府里东西自然也不太热,听闻贵人又大发雷霆,斥责了罗大人。
后面这一整队人,就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因这?是临时的队伍,也是徐元敬第一次待人办事,便办砸了,让人跟着自己吃了挂落,这?让徐元敬很是难过。
徐元敬家中殷实,倒是不会指这?些薪俸过日子,但是剩下的两个人都是有家有口,一个月的俸禄没了,这?日子该是又有熬了。
星河听到徐元敬委屈巴巴的诉说,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别管他,他历来就是个任性又苛责的人,不知人间疾苦,哪里会想着下面的人的营生。你若难过自责,等过几?日找个由头,给他们几个送些米面油盐,帮他们度日便是。”
徐元敬听了便难受了,快要哭了:“前番我在书嗣里买了些话本,不光这?个月的俸禄花完了,还从我娘那里要了一些零花,若再去要,定然是不会给我的。若我娘知道,因为没有当带好队,大家被罚了俸禄,必然又要打?骂我了……”
星河笑着哄道:“怕什么,我这?里有钱,平日里我用不到钱,过几?日我先帮你垫付上,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给我,若是一直没有银钱,你帮我多跑几?次腿,用来抵债。”
“不行!”徐元敬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开?口道,“你每月都贴补我,先是救命之恩,又是月月给我钱花,莫不是还真要以身相许不成?先说好,我卖艺不卖身的!”
星河捂着嘴低低的笑了起来:“想得美,你有什么艺,练舞都偷懒!卖身也得有色相,你长了个包子脸,能有什么色相!”
徐元敬更委屈了,为自己抱不平:“咱们巷子里好几个姑娘给我送过荷包,我怎么没有色相了!”
星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是是是,谁不知咱家元敬是巷子里的一枝花。快吃吧!这?小肉干是我给你做的。吃饱了,你先靠着我睡会,我帮你看着门,若是有事,我再喊你。”
徐元敬欢喜的点头连连,抱着油纸包吃东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徐元敬虽是个小兵,但是是罗津派来给严钺守门的小兵。
这?里与主院的花园也就一墙之隔。此时,大门处的角楼上还有人,因没有点灯,这?人又是一身黑,在阴影里并不能看清楚。
赵栋从厨房里铩羽而归,尚未来得及给身旁的人回话,便听到下面人的对话,这?会更是心惊胆战的缩在角落里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