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在皇城里,似乎更显明媚。
几株娇嫩的海棠已长出了花苞,宫内有几株这般的花树都是稀松平常的。
谢云裳非要将这小小的细嫩的树苗做成了盆栽,每日悉心栽培,也?怕它遭遇风吹日晒,每天早早的搬出来,傍晚时搬回去,细致的程度宛若养了个幼嫩的孩子。
午后时分,萧琰面有不善的快步走进了院子里,众多宫女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朝萧琰行礼。谢云裳抬了抬眼皮,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而后又继续细细的给花浇水了。
萧琰习惯了谢云裳的无礼,坐在上首的座位,抬眸便看见两个空的茶盏与一壶水。萧琰似乎在等谢云裳同自己说话,可是等了片刻,也?不见她开口,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萧琰道:“谢锦今日又来了?”
谢云裳没有抬眼答道:“是啊,歇了一会。”
萧琰更是不喜的皱眉:“那是外男,你如何能与他对饮,便是要见,也?要隔着屏风。国公府就没有教?你规矩吗?”
谢云裳眼皮都没抬,嗤笑了一声:“皇上?不用如此编排,不管教没教规矩,我都是国公府家的嫡长女,这京中的贵女历来以我马首是瞻,何人能给我立规矩。我与亲弟弟见个面,喝杯茶水,为何要隔着屏风?皇后接见家眷的时候,也?要隔着屏风吗?”
萧琰讽刺道:“容妃,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如何能与皇后能比?”
谢云裳慢慢的抬起眼眸来,美眸流转,艳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笑意。她缓步走到萧琰身侧,搂住他的脖颈,坐到了他的怀中,与他蹭了蹭脸颊,很不以为然的开口道:“我为何要与她比?”
萧琰紧蹙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了,虽还是耷拉着唇角,可还是抬手搂着容妃的腰。他似乎是很喜欢谢云裳这般散漫的样子,也?似乎是喜欢谢云裳这般的触碰。
萧琰虽是面上缓和了许多,还是轻声斥责道:“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便好,今时不比往日,你也?不可肆意妄为,妃子就是妃子,不要妄想能压皇后一头!”
谢云裳将头埋在萧琰的脖颈上?,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从不妄想压制于谁,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往日里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时,可以为所欲为,因为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总也拿我没有办法。如今嫁给了九五之尊,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子,多少女子都想嫁的人,我当然要委委屈屈的做人,还要心甘情愿的与人分享着心爱之人。”
谢云裳停顿了片刻,轻声叹息道:“我心中是多么的不愿意,可是无奈啊……”
萧琰侧目,不知是被哪一句话取悦了,露出浅显的笑意,眉宇间也露出有些得意,可还是不以为然的教?训道:“谢云裳,莫要忘了,是谁用尽手段,想尽办法的非要嫁给朕,甚至为奴为妾都甘之如饴。”
谢云裳倚在萧琰的怀中,笑着颌首,可是没有回?答这句话,片刻后,她不重?不轻的咬了萧琰一口,而后细细舔舐他脖颈的脉搏。从这脉搏中谢云裳便能感觉萧琰虽还是面上冷硬,其实心已经跳的很快了,可是她心中却也少了往日的得意与开心。
萧琰搂住谢云裳腰身的手,紧了紧,喉结微动,哑声道:“这会还是白日,朕、晚上?……晚上?朕会过来看你。”
谢云裳又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还以为皇上?又要斥责我不知羞耻?……其实,对我来说,今时和往昔哪有什么区别。我还是在心悦你,喜欢你暗暗搓搓,卑卑鄙鄙的性子,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其实内在又小气又记仇,阴险的不行。”
萧琰看起来似是开心又似有些想要发怒,不等他开口,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谢云裳的便已经开始解他身上的龙袍,虽是常服也?颇为复杂,拽了两下竟是没有拽开。
萧琰忙按住了谢云裳的手,低声道:“莫要扯破了,朕总不能日日穿新裳,这后宫的人……”
谢云裳根本不会听萧琰说什么,一把?便将那前襟撤掉了,随机便用长长的指甲重重?的抓了一把?那白皙的肌肤。霎时,萧琰的胸膛便有了五道肿起来的抓痕。萧琰痛哼了一声,可是他没有动,甚至那只手搂住谢云裳腰身的手,还是护住着她,似是怕她动作太大,从怀中跌下去。
罗津家朝上?数三代之前都是打铁的,也?就罗津的祖父当了兵,有些运气似乎曾与太~祖有过些许交集,立过军功,后来太~祖登基后,便让罗津的祖父镇守一方,从此后罗家人历代都是习武做官。到了罗津这一代才生了一个会读书的儿子,罗长东是罗津的嫡长子,是罗家几代里唯一中了举的读书人,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子。
罗长东离开最?爱风雅事,时不时便办个诗会,赏个春花秋月。
往年罗津也是很喜欢罗大少爷呼朋唤友,一个武官是很敬重读书人的,何况在罗津看来这哪里是朋友,这都是罗长东将来官场的人脉与交际。罗府三代人镇守一个地方,已经不缺富贵,要的就是文人那股子雅致,是以,每年罗长东回?乡都会与同窗或者是镇里的举子们吟诗作对,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今年清明回家祭祖后,按照惯例罗长东便会宴请众友人了,可因为有京中的贵客在,罗津一直不许家中有外人,便拖延了下来。严钺来查案,身份秘而不宣。罗长东只知道家中有京城来的贵客,倒不知道贵客姓谁名谁,又是做什么的。在后花园里遇见了两次严钺,发现这人除了不爱说话也?挺好相处了,倒是很不以为然。
罗府家中有一整片山林,种的全部都是桃树和梨树,这个月份,正是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泡在温汤里,可赏尽春色。那些与罗长东交好的读书人,知道罗长东回?来后,早就摩拳擦掌等请帖,等了好几日都没有动静,聚在一处商量一番,终究是安耐不住,不请自来了。
罗长东见众人大清早的结伴而来,开心的不行,自然要大宴宾客。实然,他这几日早已憋坏了,可是罗津这次就是特别强硬,不许他出门,也?不许他到处跑,倒是想把他打发回?府城继续读书。罗长东好不容易回?乡放风几日,哪里肯回府城去。罗津又不能直说,罗府这会虽然看起来还是往日一般,但是因为严钺住在此处,肯定到处都是暗哨。这些人本就有刺探监督的意思,能让严钺带在身边的,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个时候罗津是肯定不能乱说的,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说。
这日众人结伴而至,罗长东高兴极了,白日里便在挨着后山的花园宴请众人泡汤饮酒赏花,当然,文人一起喝酒,必然有一些助兴的舞姬歌姬。镇子里的庸脂俗粉如何入眼,罗长东的眼,他甚至让人去府城里,快马加鞭去请歌姬舞姬。
月明星稀,喧嚣一日的罗府,在天黑后,府城的歌姬舞姬伶人来了后,显得更加热闹了,丝竹声乐,男女的嬉笑,不绝于耳。
白日里,罗长东宴请宾客泡汤池赏花的时,也?象征性的让人请了严钺,但是人没有来。
天黑后,歌姬和舞姬以及府城里的清倌伶人都到了。因有歌姬舞姬助兴,罗长东想让北地的贵人,看看秦淮河畔的风情,便派人邀请严钺过来。本来罗长东都不抱希望了,但是没成想严钺虽是姗姗来迟,但是还是过来了。
这会已是将要亥时了,众人都已酒醉饭饱,可还是迟迟不肯散去,依旧在吟诗作对,载歌载舞,因都饮了酒的缘故,都是东倒西歪的,少了拘束,多了些放荡。虽加上?罗长东才五六个人,但是舞姬伶人确实很多,每个桌子前都人伺候作陪。
严钺坐在主人的身侧,位置还是比较靠前,身侧也?坐了个伺候的白衣的伶人,那女子与别桌上?花枝招展的伶人都不一样。她貌美也温婉,宛若清水芙蓉般高洁,一身白纱长袍,看起来极为脱俗,似乎是这场宴会里最?出色的一个了。若非是在这般的场合的看见,林星河肯定不会认为这姑娘是个伶人。严钺与白裙伶人虽坐在一处,看起来是很般配,毕竟这般好容貌的姑娘,便是在京城里或者是宫里都是少见的。但是,两个人虽坐在一个桌子上?,显得很是规矩,也?并非像别的桌子上?已搂抱一起了。
罗长东在主位上?早已左拥右抱,众人的嬉笑声以及劝酒声,包括丝竹乐器的声音,乱作一团。这都让林星河皱起了眉头,她就抬眸里瞟了眼后,便垂着眼,再也?不多看。
在京城时国公府里是肯定没有这样的场面,平日里的宴请都是很规矩的大户之间的来往,谢锦便是有这般的应酬,也?是绝对不会带着林星河前去的。这罗长东到底是个在武夫家里长大的读书人,才会在家中如此取乐,当然,也?有家中女眷都被送走的缘故,这才越发的肆无忌惮。
林星河本是帮厨,不需要去前院伺候的,可是不知为何家中的奴婢便不够用了,李管家便让厨房里的几个厨娘来送酒菜了,来回来的跑腿。
厨房离后花园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一晚上?林星河已经跑了好几趟了,又累又饿,虽然是次次尽量不抬头,也?故意避开了严钺的桌子。可是,便是再不看,园子就那么大,只要抬头看路,总是要看到对方。严钺似乎没有注意到林星河,一直在饮酒,倒是那白衣伶人,很是乖巧,很有眼色的给他一杯杯的斟酒,时不时也会凑上?去说上?两句话,严钺虽不回?应,但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恶感。
林星河将最?后一盘点心,放在最近的桌子上?,便想要离开。这个时辰了,厨房也没有东西可送了,后面虽还是不能离开罗府,可是人却能休息了。尚未走出花园,又被满面愁容的赵栋挡住了去路。
林星河下意识的皱眉,有些不喜:“赵管事,我还有事。”
赵栋面上也?很是焦急,一边朝严钺那边看,一边和林星河小声:“大小姐,公子手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会还发着烧,这般没有节制的饮酒,可怎么是好?”
那些一起同来的厨娘,似乎都有些惊讶林星河被赵栋挡住,虽是没人敢过问,但是都抄这边打量,林星河很是烦躁,低声道:“这与我无关,赵管事,你这样会打扰到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