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拿手帕掩面?,佯做委屈的小声道:“我也想你家大人了,可是前番咬了他?一?口……”
徐元敬目瞪口呆,立即道:“咬他??!为什么呀……”
林星河暗暗的白了徐元敬一?眼,继续委屈巴巴自顾自的说道:“就、就咬了一?口,是以,这两日我也不敢和?他?说话,总怕他?还在生气不肯理我。他?还绷着脸,也不对我笑了,我怕再惹他?不开心,这才?不敢找他?,没成?想他?居然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办?”
徐元敬目瞪口呆,好半晌回过神来:“什么?!是这样吗?原来是大人不理你呀?也对,你每次看见大人都两眼放光,就跟那黄鼠狼看见油光发亮的大公鸡一?样,馋得不行,就差流口水了。我就说嘛,你哪有什么骨气赌气。
“可也不能够,我看大人眼睛都想长你身上了,这一?天回头看马车不知?看几百次,也不像是要冷……哎呀!大人!”
不知?何?时,严钺已策马回头,与徐元敬齐驱并驾一?侧。他?撇了眼还在自说自话的徐元敬,虽没有表情?,也不曾言语,但是看着便让徐元敬心里?打怵。
“姐,我去前面?探探路!”徐元敬下意识的打马前行,快速离开了是非之地。
严钺待徐元敬远离后,这才?侧目看向林星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很是矜持的端坐在马背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星河当然知?道他?在等什么,刚说一?句想他?了,他?便打马过来了,又眼巴巴的坐马上,海还装什么若无其事,难道是回头才?不小心路过吗?
怎么就那么蠢!以前也是一?起读过书?的,也好歹是清流之首的名门之后,难道夫子就光对自己讲过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个人越是厮混一?起,林星河越不畏惧严钺,不管书?上把他?妖魔成?什么样子,只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根本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当然朝堂上的事,她是不懂的,那些?争夺与倾轧,说来说去还是不为了权利?
林星河说严钺不理人,也算是故意冤枉他?。因为是林星河先不和?他?说话的,甚至对他?几次间接的示好都视而不见。林星河对于?严钺算计徐元敬全家这事,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与严钺在冷战。
严钺是有能力也是有手段,当然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如?他?说的,今时今日,他?根本不需要花心思,只要用手段就好了。虽然回头看这件事,他?也算是照顾自己的感受,迂回了,花了心思了,可是这些?阴谋诡计以及胁迫利诱,都让林星河不喜欢,甚至心生厌恶。可是即便是再不喜欢这样的事,或者是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不是个光明正大的,风光霁月的君子。
一?个人小时候的生长环境以及遭遇,大约才?是自己这一?生要修行的地方?。
想想他?的卑鄙与阴暗,有天生的,也有环境的缘故,便是他?将来能做个君子,也可能需要十年以上,或者更长久的爱与安全,真的有人愿意去治愈,也要他?心无芥蒂的愿意被对方?安抚。当他?有一?日真的觉得自己安全的时候,大约也能做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爱是相互的,一?个人爱不爱另外一?个人,根本不用讲,只要眼神与相处上的一?举一?动?便也知?道。在这场冷战里?,严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无法反抗的。林星河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是为了解气,故意欺负严钺。最少林星河自信,现在的严钺根本无力反抗自己的靠近。他?自小便是个忍辱负重的性子,这两日的冷战大约也是他?的极限了。
相爱的人,也是心有灵犀的。严钺这两日虽是面?上没有表示,但是他?真的会下意识的想要靠近,想要和?好,想要举高高想要亲亲抱抱。林星河便是无心原谅,可便是看上一?眼背影又觉得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恨又可气,当然也有可爱。
这样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耍起阴谋诡计来,恩威并施,思虑灵活,一?套套的,好像天生就会。身兼数职,能力自然毋庸置疑,现在看来下人的忠诚度也高,可见驭下有方?。潜邸时,与皇帝共患难,皇帝待他?犹如?手足,如?今富贵了皇帝恨不得让他?权倾朝野,可以说他?便是这般的权势,似乎没有野心,最少还没得皇帝忌惮,甚至是被十成?十的信任的。
可这看起来似乎十全十美的郎君,与人冷战的时候,明明那么想和?好,想靠近,竟是一?句话都不敢来讲,连个台阶都不会找。傻瓜一?样,直戳戳的在你眼皮下晃荡,你不喊他?,他?都不敢凑过来,还能奢望他?能明白多少事理。当然,肯定也有他?威胁过后,目的虽是达到了,但是不敢来接受审判。
他?本就是一?个多思多又多疑的人,执拗又阴暗,这般的性格晾上两日,心里?都不知?有多少经历了多少曲折与千转百回,一?夜两天怕是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当然,两天一?夜也是林星河的极限了,爱他?也是真的爱,又怎么舍得,又怎么会真的不心疼。
严钺目不斜视骑马在车架旁,有两三步的距离,驱马并行。
这个距离已是马与马车并行的时候,离的最近的距离了。他?虽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可是莫名的林星河便觉得他?那双狗耳朵是竖起来的,可怜又可爱。
林星河趴在车窗上,拿手帕掩着半个脸,只留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阿钺。”
严钺立即侧目看向林星河,狭长的眼眸的似乎一?下就亮了起来。可片刻后,他?的眼神又变得有些?警惕,有些?试探,似乎竖着耳朵在等着林星河后面?的话,好做出?回应。
严钺自小在极恶劣的环境里?长大,可能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因为他?从小到大的世界上里?就是强者为尊,只要拥有权势,只要能胁制住人的弱点,那么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一?个从没有得到爱的人,是不会爱的,但是他?们同样很狡猾的,他?们会索取爱,天生就懂的怎么让他?们的人觉得他?们可怜,怎么让别人爱他?们。
但是,同样的也得明白,一?个从来没有被尊重过的人,一?个从来被忽视的人,是不懂为自己争取,没有转圜,没有回旋,所有的手段都是直达目的。
有时候生长环境真的好重要,小孩子生长在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父亲和?母亲可能连说话,表达关心的方?式便是讽刺:你还没饿死么?怎么不冻死你?活该,打死都活该,别人打你都不知?道还手。
这般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长大以后表达方?式也是如?此,或者这个小孩子一?辈子都要学着像个普通人那般的讲话,甚至这个孩子一?辈子也是如?此,当然他?们也会继续如?此的对待自己所爱的人,自己的孩子。
严钺等了一?会,似乎是被林星河看的有些?不自在,便侧过脸去,一?本正经的面?朝前,垂眸看路。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想驱马离开些?,但是似乎又有些?舍不得。
林星河抿唇一?笑,伸出?手去:“阿钺,抱抱。”
严钺凤眼微闪,面?无表情?的翻身下马,撩起衣摆,跳上了马车,动?作是一?气呵成?,中间不带丝毫停顿。
严钺刚入车厢内,便感觉有人扑了过来,身体要比思维快,接住人了捞入了怀中。
林星河抱住了人,立即指责道:“两天都不理我,真是狠心,我都有好想你的。”
严钺半阖着眼眸,倚在车壁上,将人紧紧的搂在怀中,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为自己申辩,似乎是默认了这句话。
两人便这般安静的拥抱着,虽只是短短的两日,可是思念是做不了假的,相爱的时候大约就是如?此的,便是一?时不见便也如?隔三秋。
林星河慢慢的坐起身来,拽住严钺的颈扣。严钺单手搂住林星河的腰身,可另一?只手却按住了林星河解颈扣的手。他?有些?警惕的看着林星河,又超外面?看了一?眼,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这会还是白日……”
林星河微微一?愣,被气笑了:“你想什么,我就看看肩膀上的伤。”
严钺松开了林星河的手,似乎因林星河的取笑而有些?羞涩,侧目看车厢角落。
林星河道:“伤口还疼吗?”
严钺不语,人也没有动?,垂眸看了眼林星河,才?低声道:“不疼。”
这会江南的春日已是很热了,严钺这些?时日都是穿着立领的长袍,除了脸,就没有一?丝一?毫都露出?的地方?。
林星河每日晨起看见他?满身的伤痕,有时也很内疚。伤口虽不深,真的很多,总想着下次要小心点,可是每到夜里?又都情?不自禁。林星河虽是帮厨,难免做面?点,留了些?指甲的,前番她想剪掉指甲的,严钺见到后,就是生生拽走了她的剪刀,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严钺肩膀露了出?来,这个地方?抓痕还是很少的,但是这牙印着实深了一?些?,肉都有些?朝外翻了,两天了又紫又肿,看起来就很疼。
林星河现在后悔的不成?,早知?道自己那么心疼,就不咬了。她拿着药膏,一?边上药一?边给?伤口吹气:“还说不疼,看起来都好疼。阿钺好可怜。”
严钺侧目看了眼伤口,又看向一?侧,半晌后,才?道:“不可怜。”
林星河瞪了严钺一?眼:“当时应该推开我,你还按我的脖子,我以为衣服很厚,就多用点力气,早知?道我自己那么心疼,我就不咬你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了。”
严钺半阖着眼,长又浓的睫毛遮盖了情?绪,慢吞吞的的说道:“不疼。”
林星河上好了药,便又搂住了人,趴在他?锁骨边上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呀,你最怕疼了。也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又爱娇,又怕疼。不过,我也最喜欢你这点了,虽然平时我也喜欢你疼一?点,可是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也怪你,谁让你也威胁我了,说话那么狠,我是真的生气了,不然,我还真舍不得咬你。”
严钺将人搂在怀中,嘴唇轻轻的触碰着林星河的耳朵,似乎是亲吻,又似乎只是触碰,他?的手指很长,习武的人,手上是有剪子,他?只用手指轻轻的抚过林星河的长发,似整理又似抚摸,白皙好看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那双狭长的凤眸里?似乎有星星在闪耀,又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温柔。
林星河舒服的眯着眼:“会哭的孩子才?有疼,下次我是弄疼你了,你就说一?声,我肯定就不会了。现在我也知?道错了,你也不要生我气了。”
严钺一?下下的抚过林星河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我没有生气。”
林星河感受到严钺身体上的变化,抬眸望去,便对上了严钺的凤眸,那双眼中宛若弥漫着一?泓清泉,温暖又温和?,清澈又明亮,是温情?的,似乎也带着包容。林星河仿佛被这双犹如?星辰的眼眸撞了一?下,只感觉一?阵阵的心悸。
林星河几乎是有些?急切的吻住了对方?的唇,严钺双手抱住人,让她不再费力,给?予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分开,呼吸许久都无法平复。
林星河搂住严钺的脖子,低低的笑了起来,又亲了亲他?的耳朵:“阿钺,你可真好看!”
严钺沉默了片刻,才?极小声点开口道:“你还气吗?”
林星河立即道:“气啊!我不想回京,回京我会死的!你以为你吓唬得了我吗?是我自己也舍不得你……”
“不会!”严钺打断她的话,又将林星河从怀中拉了出?来,与她对视道,郑重的说道,“不会死。”
林星河忙安抚道:“对对对,不会不会,你现在可以为所欲为。”
严钺抿唇不语,眉宇间的温软,凤眸中的笑意中,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盯着林星河的双眼,继续道:“林星河,你不会死。”这句话该是真的吓到了严钺,他?一?眼不眨的紧盯着林星河的眼,似乎在等她的保证。
林星河与严钺对视,忙不迟疑的颌首:“是是是,我不会死的,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