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长长的车队还在路上。天还没黑,车队里?的火把都已经点上了。众人已经错过?了两个宿头,这两日虽是在路上,因大人不着?急赶路,在未时以后便会?早早歇在县城的某些豪华的客院里,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每日此时,都是徐元敬最开心的时候,早早的禀告了爹娘,便和林星河去逛街,看新鲜。
车队里?有几?辆车,外表都是差不多的,因严钺这人历来不爱奢华,这些车架看起来也很普通,但是其中有一辆里?面是很豪华的,甚至算是内有乾坤的,便是当初林星河为了重伤中的严钺所改造的那一辆。这一年多,严钺又在原本的改造下基础下,做了一些小改,让车子?里?面更舒服,也更稳当了。当初为了严钺身上的伤,内厢里又温暖又软和,宛若一张大床,这会?也更好反乳了二?人。
徐元敬驱马追上前面的卯三,走了一会?,才贼兮兮的凑过?去:“师父,我们是不是该去敲敲车窗,这都一下午了。车里还有动静,我刚路过,甚至还听见了大人的声音!我怀疑我姐在打他!”
卯三如今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当然他本来也刚而立之年,本就是年轻的很。卯三听了一耳朵不是很想听的八卦。以他的耳力,根本不用过去便能听见全部的动静。从下午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消停过?,那女子?爱娇的不行,大人该是没少受折磨,可这也不是他能管得着?的,他也不是嫌命长了。
卯三撇了眼徐元敬:“把们字去掉,把你?的第一次话重新说一下。”
徐元敬不明所以:“师父,我是不是该去敲敲车窗?”
卯三颔首:“好啊,去吧。”
徐元敬驱马欲离开,可又停下来:“万一大人生气了怎么办?”
卯三若无其事:“不是还有你?姐呢?”
徐元敬道:“我星河姐害羞的不行,万一恼羞成怒呢?”
卯三保留对‘我星河害羞的不行’这句话的态度,继续道:“那不是还有大人吗?”
徐元敬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驱马离开。片刻后,徐元敬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卯三似乎早有预料,听见马蹄声,才忍不住勾起来了唇角:“敲了吗?”
徐元敬闷闷的开口道:“没有,赵栋守一旁,见我想敲车窗还抽了我一鞭子。”
卯三扑哧笑了一声:“他不守着?伺候,难道让你守着??”
徐元敬瘪嘴:“我好饿!好累!好困!好苦!”
卯三将腰间挂的一个袋子?摘了下来,扔给了徐元敬:“这算什?么,以后当差你就知道什?么叫苦累了。”
徐元敬接住袋子?打开,看是牛肉干立即又开心了起来,便吃便道:“也不知道他们饿不饿,这一车队人都陪着,也太辛苦了。”
卯三瞪了徐元敬一眼,将声音压的极底道:“咱们大人算是好伺候的了,你?姐姐也是平易随和的人,我们别犯忌讳就成了。前番皇上与皇后、容妃出行。皇后的凤架就在前面,皇上与容妃就能停下来,在一旁的草地上围了个行宫,竟是生生的停了半日。你?说那一队人辛苦,还是我们辛苦?”
徐元敬幼小的心灵被这一耳朵的皇家秘辛给震碎了,目瞪口呆道:“这怎么比啊!我们最多被迫听听春宫,吃吃狗粮,他们那边简直是人间修罗场啊!”
卯三说:“什?么?”
徐元敬道:“我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意会就可以了。”
阳光正好,屋子?里?缺弥漫的都是药草的气息。
林星河在昏睡中醒来,又闭上了眼眸,虽才恢复了知觉,但是她觉得头疼欲裂,呼吸也不舒服,喉咙也是疼的厉害。林星河刚一动,严钺立即睁开了眼眸。此时,他半倚在床榻上,怀里?还搂着?林星河,将她严严实实的掩在棉被下。
林星河觉得有些热,便想伸出胳膊来,但是却被人又拿在了回去,并且固定在被褥李。林星河不得不睁开眼,便对上严钺凑过?来的脸颊。严钺与她的额头触碰了一下,随即又分开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林星河觉得严钺似乎松了一口气。
林星河想重新拿出来胳膊未果,蹙起了眉头:“阿钺,好热。”
严钺微凉的手覆过?林星河的额头,很是难得的开口道:“不热,不要贪凉。”
林星河无力争辩,复又疲惫的闭上双眼,睡了过?去。严钺见她如此乖巧,眼眸里都是温柔缱绻,眉宇间尽是柔和,几?乎是无意识的亲亲啄吻她的额头、脸颊、唇角、甚至细细的抚摸她的耳朵。
等林星河再次有意识,屋内已点起来蜡烛。
徐元敬坐在一侧削梨子。林星河刚睁开眼,还没有来及说话,便被徐元敬的一碗热水怼到脸上,她在徐元敬的搀扶下,坐起来喝了水,复又躺了回去。
徐元敬又拿起来梨子?赌气般的削起来,脸颊气鼓鼓的,像个包子?。
林星河忍不住笑了起来:“喂,你?怎么了?被人煮了吗?”
徐元敬一本正经道:“不是。”
林星河道:“我怎么了?”
徐元敬白了眼林星河道:“偶感风寒,高烧不退,都躺三天了。”
偶感风寒这四个字,仿佛打开了某些开关,让林星河多少有些心虚和尴尬。那日,两个人在马车都有些情不自禁,亲着亲着便顺水推舟。严钺在这事上从来都是予取予求,根本不懂什?么拒绝,甚至是极为纵容。自然,两个人便胡闹过了头,后来夜里?吹了一些风,当下便觉得不舒服,本以为睡一觉就好,谁知道竟是睡了三天。
林星河咳了一声:“是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星河确实没有生病躺在床上,那种不舒服或者是满身疲惫的感觉,反而觉得很清爽,虽然有些虚弱,也有些饿,但是这种干净轻松的感觉,一点都不像躺了三天的样子。
徐元敬道:“别看了,退烧后大人抱着你?洗了澡,穿戴整齐,才允我来看你?的。你?现在看起来又白净又整齐,一点都不像躺馊了的病人。”
林星河道:“哦?所以呢?你?在气什?么?”
徐元敬朝外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大道:“我觉得大人不是个良人,你?不要跟着?他了。”
林星河微微一愣:“怎么?他欺负你?了?”
徐元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前两天他不让我和我娘靠近这个院子,关押了好几个大夫,甚至其中一个被他下令活活打杀了。”徐元敬见林星河若有所思,便又压低声音道,“他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也听不进劝,我和我娘来了许多回,他都让人将我俩挡在外面。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他也不是那么好……我也不懂这些,就是觉得这样随便杀人不好,做大夫的谁不想治好病人……他今日能那般的对那些人,将来若真有一日恩爱不在,不知会怎么对你……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命好,还有我这个倚靠,不然失宠的女子该有多艰难。”
严钺见了京中的来人后,又回复了密信,这才急切的回道了卧房。回来时与狗狗祟祟离开的徐元敬擦肩而过?。虽然徐元敬依旧入原先?那般有礼貌,行礼后给严钺让行了,但是严钺总感觉他莫名的心虚。
林星河只穿着?亵衣倚在床上的凭几上,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的样子。严钺一入寝房便看见这样的场景,几?乎是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将人抱入怀中,顺带的将用被子?裹住,自己也跟着?上了床。他侧目看了眼一侧的箱子,是林星河的姓李,虽是不动声色,但是眼神跟着?暗了暗。
严钺抿唇:“他说了什?么?”
林星河柔顺的倚在严钺的怀中,捶了一下严钺:“你?不要想欺负元敬,他还是个孩子。”
严钺面无表情道:“我十六便入了羽林卫,独当一面。”
林星河又心疼了,倚在严钺的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有办法,谁舍得自家孩子去那种地方?若早知道还是要和你?在一起,当初我便不那么选了……”
严钺的脸色更冷了,打断了林星河的话:“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林星河轻声到:“元敬说你?关押了一些大夫?”
严钺不曾抬眸:“一些庸医。”
林星河道:“风寒发热是个过?程,总要经历几?日,才能大好,这中间的时候,不管喝什?么药用处都不大,这都是医理常识。这么个小地方你把大夫都在扣在了家中,万一有找人生了急病怎嘛办?”严钺垂眸不语,林星河不的不继续道,“我知道你?历来只相信自己,但是我信鬼神,也信因果,是以这些年一心向善,每日会定时抄易经与佛经,为的便是为了所爱之人祈福……”
“住口。”严钺冷声打断了林星河的话,慢慢的将人从怀中放开,两个人相对而坐,片刻后,严钺才又道,“林星河,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十来岁的时候,便在做这些,你?所惜所爱的,又是谁?如今,拿这些东西来劝说,是旧主难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