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大家是一起读书,便是素日里不?说话,但是彼此有段时间算是朝夕相处的,又怎么会一点都不?了解,便是皇家读书的地方也就是一间屋。
那时,皇帝与皇后为表示一视同仁,太子与秦王是一起读过书的,国公府世子谢铭与谢锦也算两个人的伴读,严钺这个孤苦无依的忠臣之后,算是秦王读书的时候一个添头,当然照顾严钺,也有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宽厚的意思?。
林星河也一直在伺候谢锦读书,算是他的伴读的其中一个。谢锦几乎是不?做课业的,都是林星河在做,这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所?有人对谢锦都是宽容的,因为他是国公府的嫡次子,不?是世子,自然不?用承担责任,当然也就没有继承国公府的资格。
谢铭对自己的弟弟无甚要求,甚至他做个富贵闲人也无事,太子对小表弟是笼络的,是以?便是皇帝和皇后,因他没有爵位可继承,也会对他多一份疼爱的,所?以?谢锦才?越长?越是为所?欲为。太子与谢铭再看不?惯秦王也有面?上的客气,但是谢锦不?用这种虚与委蛇,他会公开挑衅,是不?是便要欺凌严钺,当然便是当众殴打秦王也不?是没有的事,谢锦对他们两个人的厌恶和恶意,从不?遮拦。
林星河是伺候谢锦读书的人,也算是伴读之一。她虽是个姑娘,但是那个时候也就是穿着?长?袍一起读书,所?有人对谢锦的所?作所?为都是宽容的甚至纵容的,所?以?也没人追究谢锦带个姑娘上学?。
林星河自小谨言慎行,进退有度,很是恪守本分,但是也从小便神叨叨的,喜欢跑钦天监,喜欢和里面?的人说话,甚至有时候会借着?国公府的名义,从里面?查阅典籍,上课的时候几次看这些被夫子撵出去。当然,林星河能进出钦天监,也是谢锦求太子给了个恩典。太子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驳谢锦的面?子,也为此开方便之门。
严钺知道,她十分迷信,也是大约从十来岁开始,初一十五便去庙里上香,风雨无阻。每日做完两个人的课业,林星河还有时间抄佛经,读易经,有时来得早了,谢锦在玩,林星河便会抄些经书。那时让严钺记的最清楚的是,谢锦腰间挂着?个小金筒,里面?常年塞着?黄色的符纸,说是林星河给他求来的,月月都换一次新的。
林星河道:“以?前的事,都已经发?生了,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但是,现在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人,难道我为你着?想也不?可以?吗?”
严钺紧紧的抿着?唇,冷哼:“林星河你真虚伪!我不?需要你的因果,也不?需要你为我祈求!如果这是你取悦一个人手段,那么你在我这里就收一收吧!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我轻视你!我如何行事,不?需要给你解释!”
林星河道:“严钺!我用不?着?非要取悦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因果!你便是自己得天独厚,被偏爱,或是你自认命硬,可是你就没有所?爱所?珍之人?如果你认为上天如何不?了你,可是也许上天并不?是要对你下手,而是让你失去一切呢?”
严钺抬手扫吓桌上的一切,双眸赤红:“林星河!你当真是本性难移,真还是一如既往如的恶毒!”严钺说出来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音极低,但是也充满了愤恨与暴怒。
哗啦啦!!——
桌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将林星河吓了一跳,她倒是不?惊讶严钺心里如此看待他。越是相处越是明白,林星河当年街边的选择,对严钺的伤害是巨大的,是没有办法的弥补的。闹市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人殴打,被人奚落,并且还坚持己见的却又孤立无援的严钺抛弃了。这大约是严钺一生都无法谅解林星河的地方。
所?以?,时至今日,他也不?会相信林星河的爱和回头。尤其是,他如今权倾天下,林星河又再次的靠近了他,哪怕这种靠近是他强迫的,但是这不?妨碍他对林星河的轻视与防备。他该是很痛苦的,因为他的内心是鄙视林星河的虚荣的,甚至他认为林星河是卑劣的狡猾的,但是他又无法拒绝林星河,这个人对他来说是充满诱惑的,甚至像个磁石一般牢牢的吸引着?他。所?以?,越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才?让一直多疑的严钺,一边靠近,一边警惕。严钺从来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在两个人相处里,他要主动靠近的权利,也要随时抽身的权利的。
林星河有些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她沉了口气,轻声?道:“严钺,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没有影射你会连累林月婵的性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心悦林月婵,但是她与你从未有过过多的接触,前面?的十几年里,你与她远远的也不?见不?了几次。”
“有些人是会爱上错觉的,或者是有些时候我们爱的,大约只是心中的人,只是影射在某些人身上,这些都是自以?为的错觉。何况,她不?见得就是你的良人……”
“住口!住口!你这个恶妇!”严钺一把?将林星河从面?前推开,快步走下床,他站在床的对面?,狠狠的盯着?林星河。
林星河重?重?摔在床榻上,虽有棉被在身后,这摔倒是不?疼的,这也是林星河第一次见到犹如失去理智般的严钺。他的双眸赤红,盯着?林星河的眼?里再没有办法温和和情意,是满满的指责与暴怒,眉宇之间和脸上全是厌弃以?及嫌恶。
林星河真的太在乎这个人了,与他也是真的心有灵犀,甚至知道他的每个思?维方式。自然也知道他为何会如此暴怒。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否认了严钺这十几年所?念所?想,对一个人的感情,甚至否认了他珍宝一样的东西。
林星河对待严钺本没有打算这样激进,她以?为只要两个人有感情,她也可以?温水煮青蛙,一切都可以?慢慢的来,大约还有许久许久的时间去改变,去重?新开始。
可是这次入京,也让她觉得许多事都是迫在眉睫的。她也忘记了,严钺对生命对一切都是漠视的,大约除了他与秦王,或者是还有林月婵,所?有的生命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数字,或者是可以?被轻视的。
大夫治病,他三日的耐心都没有,便要将人打杀,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好的结果。不?管是为了什?么,不?管是为了谁,这般肆意妄为,他其实从未挣脱过命运的桎梏,一直在朝前世的路上走,或者是朝书里面?的那个严钺的结果上走。
林星河是爱他的,不?管他做了什?么,威胁也好,防备也好,甚至林星河知道严钺不?管表现的多重?视自己,其实心里是轻视自己的,是鄙夷自己的。只是他无法抗拒感情,他无法抗拒他不?知道他对林星河的爱,所?以?才?不?得不?去找回来,不?得不?威胁,不?得不?满足自己的想要得到和被填满的心。但是,严钺不?会爱人,也不?明白什?么是爱,他也许时至今日,都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他认为只有自己想不?想要,别人也已无可选择了,甚至林星河对他来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严钺这般的人,在痛苦挣扎过,被人践踏过,甚至忍辱多年。他是不?信命的,他只相信自己,他以?为他只要稳居高位,掌握权势,林星河以?及林星河们都是无法反抗的,是离不?开的,只有他不?要,没有他得不?到的。他太迷信权势了,很多被压抑多年的人都是如此的,一朝得势便无敬畏,肆意妄为,何况他又是如此的年轻,年少?的轻狂与无惧无畏,在他手掌权势富贵的时候,才?展现的淋漓尽致。因为年轻,所?以?也还不?懂何谓天命,何谓世事无常。
林星河慢慢的坐起身来,平静的注视着?严钺,低声?道:“阿钺,我爱你,很久很久了,从我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是爱……”
“住口!林星河虚伪的令人恶心!”严钺不?等林星河说完,立即打断,那好看的眼?眸里的嫌恶几乎要满溢出来,“时至今日,你说这些,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话毕转身离开。
林星河眼?睁睁的看着?严钺头也不?回的离去,慢慢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与严重?的脆弱与受伤也不?必遮拦,也不?用伪装坚强了。她俯身趴在了棉被上,以?为自己会哭,可是不?知道为何却流不?出来眼?泪。她不?是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多少?次做梦,都还要梦到她与谢锦离开时,严钺满脸是伤,倔強的站在街角的模样。多少?次,谢锦欺负严钺的时候,她都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可只能视而不?见,若是被谢锦知道自己如此在乎,或者是根本无法直视这些画面?,那么谢锦一定?会下更重?的手,或者是更要践踏他。
可是,这些与林星河对当初选择的后悔是无关的,那时候她已经做出来了选择,她以?为她回不?去了,可是根本想不?到两个人还有缘分,真真是造化?弄人,命运捉弄。
若早知道要与这个人纠缠,或是早知道那就爱,她不?管如何都是选他。林星河要怎么剖白,她根本不?爱富贵也不?爱权势,这些东西在这人世间对她来说都是浮云,她只爱心中的严钺。
大约在新婚之夜,重?伤昏迷的严钺躺在她的腿上,她抱着?他的,才?懵懂的知道,她心里原来竟是如此的珍爱这个人。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有一本书,没有写任何人,只写了严钺看似风光富贵,权势滔天,其实可怜又无助的一生。
原来,她来此,她早早的明白事理,洞悉事实,只是为了严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