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个人已是相对无言。
这一日的谈话,让林星自觉尽力了,这会只?觉身心都是疲惫,没有什么力气。许是怀孕的缘故,坐了一会椅子便觉得腰疼,不得已慢慢的趴在?了桌子前,目光锁定在?眉眼舒展的严钺。
严钺这会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多了,眉眼已舒展开来,冷掉的酸果茶竟是拿起来又喝了一口,随机便被酸的蹙起了眉头。他虽是不言不语,但是林星河就知道严钺在?想什么,他大约觉得用银子解决了问题,或者他觉得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就解决了问题。他心里也许遇还是会想,林星河拿了我十万两,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反悔了,也不能对我发?脾气了。
林星河凝视着人,想着他的心理活动?便又觉得可爱,忍不住想笑,可想着想着便又忍不住莫名?的觉得难过和悲伤:“阿钺,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严钺听见林星河的声音软和了下来,甚至又将严钺改成了阿钺,抬起头来,半阖的眼眸也睁开了,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在?烛光下映照下似乎有小星星里面闪呀闪呀,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这样小动?物的一般的眼神,让林星河忍不住又红了眼。屋内的灯光不亮,只?是眼中有水光,人又在?笑,便也看不出来她在?哭。
严钺真的很好哄的,只?要不吓跑他,说两句软和的话,他就好像被喂熟了的小动?物一般,只?要看见你拿着他爱吃的,会忍不住的,下意识的靠近你。
当然,动?物是不懂那?么多,他面对自认的威胁会虚张声势,会呲牙恫吓,这些都是生活教会他的经验,他在?遇事的时候是没人会保护他,那?怕在?他极年?幼的时候,也没有保护过他,所以他对危险最是谨慎,会露出防备,或者是会率先反咬一口。
当年?,秦王之所以能顺理成章的养育他,便是因为他四?五岁的年?纪,在?大冬日里被家中的仆人,放在?水池里,拎起来放回去,如此反复不知道多久,被秦王撞了个当场,听闻当初年?少的秦王打杀了严府奴仆后,依旧抱着年?幼的严钺哭到崩溃。
很多时候因为太过了解,便无法?不原谅他,似乎总也无法?真心的怪他。因为他自小便备受欺凌,被人虐待。他总也极度缺少安全感,也不懂爱。所以,在?感情他大约会更小心,更谨慎,像冬日里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忍不住的一次次的试探,才敢真正走出安全区域。
严钺看了会林星河,虽然看她在?笑,可莫名?的他觉得有些心慌,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闹了?”
林星河轻笑了起来,轻声安抚道:“你给了我十万两银子,还要闹什么?”
严钺又看了林星河片刻,小声道:“你与我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要银子吗?”
林星河颌首,低声道:“是呀,你别害怕了,除了银子我什么都不要了,对你也无甚要求了。我们许就是这样的命,这样也很好了。如果别的人和别的事是你喜欢的,你追求的,我想大约也是能接受的。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你好可怜,还是会觉得将来可能会放心不下你。”
严钺眼眸中有动?容闪过,片刻后,他坐正了身形,正色道:“林星河,你不必巧言令色,能应你的,我自然应你,不能应你的,你不可以妄想。以后,你若需要银子,直说便是,再也不用如此。”
林星河笑着颌首,眼泪便掉落了:“嗯,我不妄想了,你不要怕我了。想娶谁就去娶谁,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取。若我有一日不在?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呀,你要学会爱自己,别人对你不好,是别人不好的,你不要因为自怨自艾,你是值得爱的人,若你自己都不爱自己,那?么你真就太可怜了。”
严钺立即蹙眉,肃声道:“林星河,银子一定会给你,你为何又要威胁我?”
林星河忙用手帕压了压眼角,温声道:“哪能威胁你的,这京城的地界,现如今都在?你的手里,我便是插翅也难飞。不过是……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也有生老病死啊。”
严钺冷笑,怒声道:“是以,你就用生死来威胁我!林星河,你若再敢造次,我会让你在?乎的人都不好过!”
林星河没有被严钺的怒气震慑到,轻声道:“阿钺莫怕,我近日太喜欢胡思乱想了。若有办法?,我也不想你觉得孤独,如果以后会有人爱你惜你,你也要学会珍惜对方,若你喜欢的人欺负你,你也不要一味的忍让,有些人是值得的,有些人是不值得的。”
严钺蹙眉,极为不悦:“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林星河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你很可怜,也许有一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最不放心的是你,可能在?别人眼里,你也会活的很好的,可是若是没人疼着你,让着你了,知道你在?想什么,哄着你了,又当如何?”
“以前我听说爱一个人的第一步,便是可怜,有了怜悯之心,时时刻刻觉得对方好可怜,需要人爱。你自小没有父母,你虽然是会做官的,但是许多事都没有人教过你,你若是有福气,将来能有孩子,你可以自己带他,你便也能随着他弥补一些小时候的憾事……”
严钺很是不耐,怒声道:“林星河,十万两若是不够,你说个数就是了,不要再说这些没有用处的话了!”
林星河摇头:“银子够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银子明日让人送来也一样。”
严钺愣怔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答应给了林星河十万两,竟是不让自己留夜。他站在?原地,似乎进退维谷,脸上的怒意也凝固了,片刻后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
林星河歪着头看向严钺疾步离开,莫名?的便觉得那?背影有些狼狈,又忍不住的低低的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春风拂过,总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西南大旱,因赈灾粮食出了问题,便有一小股人揭竿而起与荒原上一批悍匪合并?,自封为王了。虽有西南大军在?,但是京城也需要派监军过去,皇上便下了恩旨让谢铭前去剿匪。谢国公人虽不在?,但是国公夫人还在?人,是以虽然谢铭如今只?是个侯爷,但是府邸已经还是原本?的国公府。
因为谢铭外?出多日,家中只?剩下了国公夫人。谢锦便难得的孝顺的,每日下值便来国公府里请安,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陪伴国公夫人身侧。
林宏昌在?外?书房里整理这卷宗,这是谢铭走之前交代的东西。谢锦进门的时候,便见林宏昌凑着书本?看起来东西很是吃力。
林宏昌抬眸看见谢锦,也是微微一愣:“小侯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谢锦不等林宏昌行礼,便快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都不是外?人,不用行这虚礼。”
林宏昌连连称是,实然他是无颜面对谢锦的。他的小女儿被送回家中,旁人不知内情,可是他又怎会不知道。虽然觉得无地自容,但是女儿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诚国公虽是不在?,但是国公府对他一家是有恩情的,是活命的恩情,是知遇之恩,这些都是林宏昌自觉无法?偿还的,这更让他自觉愧对谢锦。
谢锦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来一个放大镜:“看见你整理卷宗很吃力,便派人给你定制了一个镜子,您看看还合心吗?”
林宏昌受宠若惊的接过纯金打造的放大镜,热泪盈眶:“好用!好用!小侯爷的一番心意,怎会不好用。”
以前林星河在?国公府里做事的时候,谢锦便是如此,总是找些东西上次给林宏昌,时不时便是一些贵重或者是稀奇的物件。但是自从林星河后来离家,谢锦去林宅大闹了一场了,便是有林月婵这个妾室在?,谢锦也不再与林宏昌来往了,便是平日碰见也是绕道而行,再也没有远远打招呼的事了。
谢锦的态度也曾让林宏昌极为失落,国公府的骤变也让他这个幕僚无暇多顾,虽然在?国公爷去世?后,很多人都害怕了,辞去了这差事,但是林宏昌却不肯离开。便是,林月婵被送回家里,林宏昌也没有要离开谢国公府的打算,他虽是一辈子汲汲营营的,但是也记人恩情。
谢锦抿唇笑了笑:“您是父亲留给兄长的老人,这些年?我也把?你当做自家人来相处的。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讲。”
林宏昌忙道:“小侯爷自小便待老夫极好,也对我们一家人都多有照顾,说句托大的话,以前……以前我也是将小侯爷当半个儿子看的。”
谢锦笑道:“以前林星河是不愿意嫁给我的。她曾讲过说小时候您找人给她算过命,说她刑父克夫,是极不好的孤寡命。这些话虽是委婉,但是言外?之意,便是你曾讲过她是一个丧门星。”
林宏昌脸上有片刻的尴尬:“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小侯爷若是不不说,老夫早就忘记了。”
谢锦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是啊,都过了好久了。那?时我听了这话,就特别生气,当下便去了钦天?监,让人给星河算命。得到的结论却是恰恰相反的,钦天?监告诉我,星河是宜家宜室旺夫的命运,便是有苦也是自苦。”
谢锦见林宏昌脸上有些惊讶,便又笑道:“这番与星河分开,我曾派人去了江南您的老家去找人,便有心找那?个算命的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虽是事过经年?,但是你们那?地方很小,人也很好的,便顺藤摸瓜查出来许多事。”
林宏昌楞道:“什么?不是算错了而已吗?”
谢锦笑了一声,轻声道:“哪有那?么简单啊,若是如此简单的话,我又何必来对你讲那?么多?这番我将算命的人和那?个替您夫人接生的稳婆,还有你意想不到的人,都找了回来。”
林宏昌蹙眉:“这与稳婆有什么关?系?”
谢锦道:“有的,那?稳婆不是告诉您林月婵是早产的吗?可是这番我派人去问,那?稳婆便改口了,说林月婵虽生的瘦弱,但是绝非早产的孩子。您也知道孩子瘦弱和早产是两回事,那?稳婆和我说,若是早产孩子头发?不会长的那?么好那?么浓密,而且林月婵的骨骼发?育的也周全,是个十足十的足月生产的孩子。”
“怎么可能!”林宏昌手一抖,那?放大镜便掉在?地上。
谢锦道:“滋事重大,我也不敢掉以轻心。着人把?算命的和稳婆,还有您夫人的老相识都从江南带了回来,这会都在?勇毅侯府里,你若是无事,我们一起去问问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