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人间总是不圆满

林星河搂住严钺的脖颈没有动,极轻声道:“大约是苦夏,没有胃口,看什?么都不好吃。”

严钺被这样轻轻的圈着抱,又听她说话软软的,胸口觉得又酸又软,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人抱在怀中,亲吻她的耳朵,轻声道:“天还不热,便要苦夏了吗?回京的路上可是累到了,为何总是睡觉?”

林星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笑了起来:“玩了一路自然是累的。”顿了顿又道,“冬眠秋乏春困夏打盹,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严钺愣怔了片刻,竟也跟着低低的笑了起来:“接的还挺好。”

林星河得意道:“读书时我若说自己是第二勤奋,你?们便没有人敢认第一,你?们这群人整日斗来斗去的,就没有真的爱读书的。”

严钺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不笑了,片刻后,低声道:“若有什?么想吃的,同赵栋说。京城的东西吃不惯,让江南那边送来。”

林星河被严钺亲的有些痒,忍不住笑着躲开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严钺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只是他笑很矜持,没有声音,但是胸口有震动,好半晌才又轻声道:“有何不可?”

林星河埋怨道:“你?这人就是狗脸,说变就变。”

严钺在外常被人背地里骂鹰犬或者?畜生、恶犬。镇抚司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刺探自然不必说,尤其是如今皇上命运多舛,少年时便养起来了很重的疑心。到了如今,万事都要掌握在手中,是以若是监视谁,这官员一日三餐用了什?么都知道,大家不敢拿皇上如何,背地里就骂严钺以及镇抚司出气,埋怨牢骚以及谩骂了多不胜数,密报都看到过了。

严钺被人骂得多了,早已不以为然了,也很难动气,尤其有些人临死的反扑,必然要痛骂严钺一场才能甘心,仿佛如此自己就是正义的。现在林星河这样骂他,他不觉生气,甚至莫名觉得甜滋滋的,觉得很亲昵,似乎与林星河又亲近了一些。

严钺笑着轻轻的咬了林星河的手?指,林星河吓了一跳,骤然瞪大了眼,抬手掐住严钺的脸颊,扯了扯,掐得通红才松手,当下又觉他的脸红的很好看,忍不住又亲了亲红肿的脸颊。这般亲近严钺呼吸有些急促,可莫名的也不敢用力,他将人又朝怀中揽了揽,脸颊放在她脖颈上磨蹭着。

严钺低声道:“如今,你?想要什?么就可以我说。”

林星河有些痒笑着躲了躲,慢慢的又不笑了,又依在严钺的怀中,慢慢的闭上眼:“我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吃。现在就很好,能抱着你?,我们在一起。三十年,五十年,等我们都白了头,或者?是三年五年的,我们还能这样安静的在一起,看看秋月赏个春花,就已经很好了。”

严钺笑的越发甜,一双眼睛又亮了起来,似乎和怀中的人怎么亲近都不够:“三年五年哪里够?必然要三十年五十年,长久些。”

林星河坐正了身形的,狐疑的看向严钺:“你?可是做亏心事了?为何今年那么爱说话?还那么嘴甜?”

严钺笑容凝了凝:“疑心重。”

林星河又倚在了他的怀中:“我不光疑心重,还占有欲强,又爱妒又小心眼。若非是我现在犯懒不想动,还得一天三次去查岗,现在我对你可是不放心的很呢!”

严钺觉得自己本该生气,可是莫名心间又觉得甜,竟是难得低声哄道:“明日让孟太医过来看看吧。”

林星河垂了垂眼:“不用他过?来,明日我过?去,正好出去散散心。”

严钺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让赵栋安排。”

最近容妃的脾气越发的阴晴不定,好的时候抱住皇上又搂又亲,似乎怎么亲近都不够一样,不好的时候对皇上又打又骂,甚至有一次用碎刺激将皇上的胳膊都划伤了。

开始皇上也是真的好脾气,受了几?次,可是划伤胳膊这次有些闹过头了,不光是后宫不满,便是朝臣都有奏本了。当然皇上历来是个不听劝的人,朝臣和后宫的意见并不在他的考量,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对容妃有些过?于宽容,便这次打算晾上容妃几?日。

以前他常常如此,若是如此容妃不听话,他两日不来她必然服软,会?派宫娥去找皇上,说自己头疼难受身体不舒服。只要她服软,不管皇帝在皇后宫中,还是在上书房批奏折,不管何时何地,皇上必然会来。这次容妃犹如疯魔,竟是摔碎了瓷器,先是割伤了自己,又割伤了去阻挡的皇上。

皇上认为容妃已经太过恃宠而骄,必须要冷她一段时间,是以这次容妃当夜便想找皇上有和好,但是皇上因怕自己临时心软,便提前吩咐了下去,让身边人挡住了容妃送来所有的消息。容妃一颗心还是在皇上身上的,便是较量也是恋人之间的情绪问题,皇上突然如此,让容妃生受不住。

自送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后,容妃便犹如犯了魔怔,一日三次五次的让人去找皇上,可是每次消息都是白跑一趟,后面跑腿的宫娥和小太监实在不忍心容妃如此,才说了实话,皇上根本不见容妃的人。

容妃虽是对皇上喜怒无常,对下人是不会?磋磨的,甚至很宽待。她是真正的高?门大户的小姐,自然有骄傲和也有教?养,对待人多是有礼的。

谢家人虽做事有些跋扈,也曾权极一时,但是在一般意义上也算是乐善好施,每年开粥棚,也做善事,供佛,一向不惜财。

容妃从不知人间艰险,对银钱没有概念,在财帛上对奴仆们都是极大方的。是以,谢家虽是频频出事,已算是风雨飘摇了,但是因为皇上对容妃还有宠,而容妃自己待人很好,这一宫人的忠心度还是很高?的。

这已经是皇上与容妃冷战的第六日,容妃得知自己的人见不到皇上的时候,便偃旗息鼓了不再派人了找皇上了。开始更仔细的照料自己养的花草,春日正好,一些花草是需要换盘的,宫中的日子在没有皇上的时候,是宁静的,也是寂寞的,还是要自己找些爱好和消遣的,不然真就是没有盼头了。

这样大好的春日晨间,容妃正在修剪花枝,噩耗便猝不及防的到来了。

容妃侧目看向来传消息的人,好半晌才回过?来神来,慢吞吞的开口道:“你?说什么?……”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再次重复道:“诚侯爷受匪徒暗箭,于七日前在西北毒发身亡,天不亮时消息传回京城,诚国公夫人得知诚侯爷暴毙的消息,当场吞金自尽了。如今小侯爷要处理后事,后面有段时间怕是顾不上您,让您先节哀顺变,不要因此事迁怒皇上,要您好好的过?日子。”

小太监见容妃犹如丢了魂魄一样,还是小声道:“小侯爷说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人告诉你?这个消息。现在他就剩下您一个亲人,您一定要保证自己过?得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些说来说去,都是男人之间的事,他和家里人从不曾怪过您。”

容妃闻言便落下泪了,人却又笑了起来:“是啊,家里人从未怪过我选了皇上,哪怕他故意羞辱我,让我做个妾,家人只是心疼我,可是没人怪我……”

小太监忙道:“这个时候了,您不要想以前了,如今小侯爷在外面也不好过……”

容妃笑着颌首,一边落泪,一边道:“我不想以前了。你?和阿锦时候,我会?好好的,因为我还有弟弟,还有阿锦要照顾。他到现在都不怪我,我怎么能不管他?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容妃眼看着那小太监出了自己的宫门,慢慢的捡起来金铲子,晃晃悠悠的回了堂屋里。她在上首坐了下来,双眸没有焦距的望向大门的方向,不知坐了多久,便又泪如雨下,因小太监的到来,她将身侧的人都支开了,这会?越发的显得冷清了。

容妃无声的落泪,不知又过了多久,人竟是笑了起来,片刻后又哭出声来,猛地站起来了身子,掀翻了身侧的桌子尖叫了起来:“啊!!——”那叫喊声显得歇斯底里又凄厉,一声声的,宛若疯魔。

片刻后,容妃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身下流了出来,大股大股的鲜血将藕荷色的衣裙都染红了。

因昨晚收到严钺的拜帖,虽然今日孟闻白不当值,也难得起了大早。林星河因来过一次了,这次也不拘谨,可是到底心里有所担忧。是以,孟闻白在号脉,林星河便紧紧盯着他的神色,可是孟闻白行医二十多年了,哪能让林星河看出来端倪。

孟闻白将林星河的手?腕都号了一个遍,斟酌了半晌才道:“最近可是有何不适?”

林星河沉吟了片刻才道:“闻不得带味的东西,吃点东西就必须全吐出来,喝点水也是。”

孟闻白道:“我看你?比前些时日也瘦了不少……”

林星河低声道:“孩子还好吗?”

孟闻白立即蹙眉:“月份还小,胎还没有坐实。你?反应如此的大,人也消瘦成这样,现在不好说。”

林星河无不忧虑的开口道:“我也不是没见过?妇人怀孕,可是没有见过?这般大反应的孕吐,我也已经努力的吃东西,可吃了便一定要吐出来,若一直如此,怎么都不会?好了。”

孟闻白看了眼守在院中的赵栋,轻声道:“严大人知道此事了吗?”

林星河道:“您说最好等三个月以后再说,我一个人住在外宅,许多事他是不知道的,只觉得我最近瘦了许多,所以才让我来找您看看……”

孟闻白看了林星河片刻,又不经意的开口道:“那严大人的事,你?知道也不多吗?”